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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系推理] 三月四日,下午两点半的密室(《清晨首班的煞风景》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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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8 09:24: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中野瞳(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35713059/

全文完了,个人很喜欢这本,翻译请勿随意转载,谢谢!

清晨首班的杀风景(《早朝始発の殺風景》)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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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四日,下午两点半的密室

尾声 https://www.douban.com/note/736073824/

三月四日,下午两点半的密室
1
天使在庭院前跳舞。

虽说这种白色的陶制摆设确实是装饰庭院的必选之品,但还是第一次真的在家宅里看到。草坪和树木修剪得很漂亮,三色堇和洋水仙为花架增添了色彩。虽然比起我家大了一大圈,但和周围其他人家一比,并不显得多大。她家位于光是走在里面,都会令人不禁畏缩的新城一角。

门牌上的姓氏是“煤木户”。这可不是常见的姓氏,看来就是这儿没错了。

按下门铃。等人来应门的期间,我不觉抬头望向天空。天空像被用水泥乱抹了一通似得透着灰色,和纪念日不怎么相配。

“来了。”传来了耳熟的声音。没想到会是她本人来应门。

“啊,煤木户同学?我是草间。三年五班的。”

我觉得她大概不记得我的名字,于是赶紧补上班级。

“什么事?”

“你的毕业证和相册在我这儿。那个,能不能先......”

“啊,”稍停顿了一会,“你能放到信箱里吗?”

“信箱吗?信箱......这个,放得进去吗?”

她犹豫片刻后,叹气道,“好吧”。

“进来吧。里面的堇盆栽下面有备用钥匙。我的房间在上楼梯之后左手边。”

吧嗒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经过哼哧哼哧作响的空调外机和煤气表,去往后院。拿去堇花盆栽,下面确实藏着钥匙。我还是第一次拿别人家的钥匙,肌肤好像不习惯似的,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冰冷。

“打扰了......”

回到正面,用钥匙开门,进入了屋里。

鞋柜上的风信子散发着过分强烈的香味。紧挨入口的右手的门后,应该是客厅,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没人。左手边是楼梯,稍往里一些,是挂在墙上的门铃接听器和一幅印象派画作(应该不是真货吧)。

我将皮鞋换成拖鞋,走上楼梯。室内很寂静。手中花束的包装纸发出沙沙声,让我有些发窘。

上到二楼后,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左右各有两扇门相对而立。和一楼不同,这里没有装饰画或花。敲响眼前左手边的这扇门,

“请进。”传来了回应。

我边说着“打搅了......”,边开门。

明明温度和湿度都是一样的,空气的品质——应该说是空间的品质,却有哪里不太一样。

可能只是因为我的紧张感激增罢了。

这是一间八叠左右西式房间。有两扇窗户,窗帘都没拉开,房间里只有荧光灯在照射。窗帘是薄荷绿色的,壁纸是纯白的。其他的家具也都是和谐统一的白色系。

左侧是一张简洁的单侧带抽屉的书桌,好像很符合人体工学的带扶手的椅子。桌上只有电脑、笔架和几本笔记本。靠走廊这一侧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书和漫画还有CD,其缝隙间坐着一些熊、青蛙和穿着兔子衣服的黑猫玩偶。

右边是衣柜和载着液晶电视的长条形电视机柜。电视旁有一堆化妆品和小杂物,电视机柜里杂乱地放着文件和任天堂游戏机。电视机柜旁有台戴森的空气净化器。空调和空气净化器都不在工作,完全没有凉快的空气在流动,却有一股隐约的肥皂香味。地板是木制的,铺着薄薄的地毯,正中间有一个足以代替沙发的大型坐垫坐镇。

衣柜前有几件叠好的衣服,透露出些许生活气息。但因为叠得很精致仔细,简直像是服装店里的商品。墙上贴着一张A2尺寸的星空海报,还有一个挂钟,和木制的衣架钩。共计四个的衣架钩上稀稀拉拉地挂着提包和围巾。房间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到处都充满了个性,不见灰尘非常干净。几乎可以说是电视剧布景般漂亮的房间。

门正对面是横放的床,上面有个穿睡衣的女孩。

她盖着被子,上半身坐直了,单手划着手机。纤细的体型和男孩般的短发。虽然她现在肯定没化妆,但看起来和平时并没什么两样,她黑色的眼珠紧盯着我,仿佛在问诘问存在的意义。虽然我平日里就觉得她很白,但今天她的皮肤好像更显青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而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胸前的纽扣开了三颗,还能看到修剪整齐的黑色刘海后贴着降热贴。

“关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煤木户便开口道。

“关门。锁上。门开着我觉得不安心。”

“嗯,好。”

我按照她的要求把门关上,拧上反锁。这扇门好像只能从里面开锁。我怯生生地向床边靠近了两三步。我默默站着不说话,她开口了,“坐下吧。”

我想了想要不要坐到那个大坐垫上,最终还是没坐上去。直接在地毯上正坐。

“你特意过来?”

“我毕竟是班委。”

“刚已经毕业了不是吗?我想我们已经不再是同学了。”

......要这么说的话,确实如此。

“但是,总得有个人来送的。”

“其他人都不想来吧。”

“啊,不是的,没有。”

我赶忙否认,之后却又说不出话来了。又无意义地重复着“我毕竟是班委”这句话。

煤木户关闭手机屏幕,放到枕边的盘子上。盘子上除了手机,还放有水瓶、温度计、药和替换的退热贴。

“感冒,好点了吗?”

“上午挺难受的,现在好多了。烧也退了些。”

“这样啊。那......太好了。”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没能出席典礼真可惜,还想和你合影呢,之类的套话想了好几句,却说不出口。感觉自己又被看穿了。

煤木户就是这种人。

她是个讨厌说谎和蒙骗,从不拖泥带水的人。和粗枝大叶的我们格格不入,散发着孤高的气质。说得难听些,就是不会看眼色,常令人感到为难的人。

在换班第一天的Line交换会上,她说“在了解人品之前先交换联络方式就不必了”,拒绝和大家加好友;毫不留情地对问她借笔记的女同学说,“谁让你睡着的,是你自己不好”;在校园节舞台剧时,强硬提出要表演席勒的《强盗》,等等。她让整个教室陷入冰冻氛围的次数可谓数不胜数。虽然我觉得她这样挺帅的,但作为班委,还是希望她能和同学们友好相处。虽然懦弱的我根本说不出口,但也不会退让。串珠中只有一颗是真正的宝石,明明想要尽情玩耍却不由地踌躇,心中怀着焦躁,度过了高中最后一年。

当我得知,她因感冒而缺席今天的仪式,也就是水薙女子高等学校第四十六届毕业典礼时,我心中交错出现的只有,是吗、果然,这样的想法,同学们也不为所动。不如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好吧,总之谢谢了。”

煤木户的道谢很敷衍。

“其实我想给你倒杯茶的,抱歉了。现在家里只有我。”

“不必不必,无须在意。”

我夸张地摇摇头。然后对话又戛然而止了。那啥,有没有什么话题啊。

“煤木户同学家是四口之家吗?”

听我这么问,煤木户的表情突然戒备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那个,客厅里。我看到桌子边,有四把椅子。”

“......草间同学对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真敏锐。”

啊,不经意间恍惚了。我小声说着抱歉。其实我也不太擅长看眼色。

“没错。四口之家。爸妈和我还有姐姐。爸爸在上班,妈妈去打零工了,姐姐在印度。”

“印度?”

“说是和男友一起去旅行。要是被大象踩扁就好了。”

“和男朋友......姐姐已经工作了吗?”

“大二生。比我大两岁。”

我不禁喔地叹了口气,以表钦佩。下个月开始,我也是大学生了,但对于两年后能交到男朋友并且一起去印度旅游这事,毫无信心。

煤木户咳嗽起来。她从枕边抽了一张纸巾,放到嘴边。煤木户的枕边也很整洁,除了放有药和温度计的托盘外,就只有纸巾盒和闹钟。纸巾盒外套着厚厚的罩子。闹钟是有撞铃的复古设计,很可爱。我房间里的闹钟是四方形的电子钟,纸巾也是直接放在桌上,枕边还堆满了读到一半的漫画和杂志。
“能把垃圾箱递给我吗?”

她指了指书桌下。垃圾箱也很可爱,小小的、圆圆的。“嗯,给。”我回答着,将垃圾箱递给她。

“抱歉。”煤木户将纸巾扔进箱内。

“还是有点痰。”

“啊,有痰真的很难受。”我毫无意义地附和着。“什么时候感冒的?”

“三天前吧。一直在睡觉休息。还好考试已经结束了。”

“真不容易啊。”

“也不至于。只是普通感冒。”

“......那个,我还能帮你做什么吗?”

“不用了。你不必管我。带着花回去吧。我这儿没地方放。”

“诶?”

“那束花。是给我的慰问品吧?”

“不是,这个是后辈给的......”

我把花束转过来,将写着“致草间前辈 恭喜毕业 真田”的卡片给她看。

数秒的沉默流淌在我们之间。

“这样啊。”

“对、对、对不起。”

我不惜以下跪的姿势道歉。然后,我想起了伴手礼,

“但、但是!那个,我在那边一家蛋糕店买了这个。不嫌弃的话,请笑纳。”

我拿出蛋糕店的纸袋。看到店名的煤木户脸上放出了光芒。

“《Delta》的奶油蛋糕?”

“啊,不,是布丁。”

“......哦。”

“我想你感、感冒的话,吃布丁可能会舒服些。”

看来她想吃蛋糕。我战战兢兢地将《Delta》的自制蛋奶布丁(两个装六百八十元)递给她。煤木户说着“谢谢”,接下后,看向了挂钟。下午两点三十分。

“我可以吃吗?”

“请吃请吃。趁还是冰的。”

煤木户取出布丁和塑料勺,将纸袋还给我。

“草间同学也吃吧。”

“诶,不用了。”

“是你买的吧。”

其实另一个是想给她家人吃的。不过既然大家都不在,那我就......正好也有些饿了,我乖乖接过纸袋。打开布丁盖,我们齐声说道“我开动了”。

虽然我不知道《Delta》的奶油蛋糕究竟有多神,但这布丁倒是普通地好吃。松软的口感和浓厚的蛋奶糊,再配上焦糖风味的酱汁。要是在别的情形下吃到,应该会更加美味吧。我正在煤木户同学的房间里,和她两个人独处,还一起吃着点心。她穿着睡衣,我穿着水手服,胸前还别着假花。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了,让我安不下心来。

看那海报,她喜欢星星吧。那把椅子,好高啊。包包意外地很可爱呢。无论我往哪儿看,都能窥见煤木户的私生活,不禁想了好多。我莫名地想起刚才自己旋上的锁,坐立不安地推了推眼镜。大概上台拿毕业证时都没这么紧张。

我们沉默地吃着布丁。边吃边说的,只有“你要不别正坐了?”“嗯。”而已。我放弃正坐,终于用上的那个坐垫,和布丁一样软。

“多谢款待。”

“多、多谢款待。”

两人同时吃完,将勺子和容器扔进垃圾箱。煤木户伸手取来托盘上的水瓶,喝起了矿泉水。我不禁盯着她咕咚咕咚作响的喉咙看。

“要喝吗?”

“啊。不用了,我没关系。”

“是吗。也对,万一传染给你。”她摸着嘴唇说,“要下楼吗?冰箱里大麦茶还是有的。”

“真的不用了,别在意我。请静养吧。”

煤木户又回了句,“是吗。”可能我确实太客气了吧。她大概觉得我想回家了。但其实,我有好好计算回家的时机。

打招呼,询问身体情况,送伴手礼。顺势一起吃个布丁。接着将毕业证和相册给她,这样就完成任务了。还是说,应该再待会儿?煤木户现在独自在家。留下病人就这样离开好像有点绝情。

不对,我在这儿才比较给人添麻烦。她开始甚至想让我把东西放邮箱里。嗯,赶紧走吧。毕竟,她的感冒已经快好了,就算一个人呆着也——

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因感冒而缺席毕业典礼的煤木户。

可她看起来不怎么难受,而且食欲旺盛,比起布丁更想吃蛋糕,也不怎么在意会不会传染给别人。而且,煤木户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

我皱起了眉头。盯着她额头上的降热贴和放在一旁的感冒药,在心里问道。

——煤木户同学。

你,真的感冒了吗?

2
不用说,毕业典礼是很重大的活动。

可以拿到毕业证,听毕业演讲,唱着校歌,拍着照片,还会有人收到学妹送的花或是被表白(虽说我们是女校啦),边哭边笑,迎来毕业。是高中生活的大团圆。是装点终盘的一大活动。

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对她而言,又是如何呢?

从始至终都不喜欢与人为伍的煤木户。对她而言,毕业典礼是那么重要的活动吗?被大家敬而远之,孤高地度过三年时光的煤木户。对她而言,与我们同欢笑共哭泣,是那么有价值的行为吗?

为了翘掉毕业典礼,煤木户装病了——这种情况,究竟有可能吗?

我觉得有可能。虽然她说自己从三天前就一直在睡觉休息,但三年级学生因为已经考完试,一个月前开始变为自由出席,在此期间只有稀稀拉拉的人来上学。今天,我也是时隔一周才去学校,煤木户肯定一直没去。这样的话,装作从三天前就一直在睡觉休息也很容易。其他还有几个奇怪的地方。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我疑心过头了。

咳咳,煤木户咳嗽起来。拿起一张纸巾,擦过嘴后,揉圆了扔进垃圾箱。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得仿佛有剧本一般。

“煤木户同学,如果你没感冒的话,会出席毕业典礼吗?”

听到我的问题,煤木户试探般地看向我。用她那双令偷看者不得不踌躇的乌黑的大眼睛。

“草间同学你认为呢?你觉得我会出席吗?”

“我……希望你能出席。”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希望大家能聚齐了,一起毕业啊。”

“所有人聚齐,班委就有面子了?”

坐垫皱了起来。

“不、不是的……”

“没什么不好的。这也是班委的工作。”

“我没想过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作为班委,我也没办法。”

“来这里也是?”

心脏抽疼着。

好像在给墙头草的我定罪一般,她的话毫不客气地刺中了我。

“煤木户同学你不希望我来吗?”

“我很感谢你送毕业证过来。但你若是不想来的话,我也希望你不来。布丁之类的客套也不必。”

“我只是担心你。”

“你不用撒谎。”

“要说撒谎,咱们彼此彼此吧!”

我不禁提高了音量。煤木户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地问道,“什么意思?”我回答她说“没什么。”我没有勇气追问她装病的事,况且我也不能确定她一定是装的。

房间被沉默填满。明明只吃了布丁,嘴里却苦苦的。终于,煤木户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她撕下了自己额头上的降热帖,打开放在托盘上的袋子,拿出一片新的。

“那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要换降热帖吗?”

“是啊。”

“我来帮你。”

“诶?不用,我自己能行。”

“不行!煤木户同学请静养。我来换。”

我做好了被怀疑的准备,一点点靠近她。煤木户皱着眉头说,“那好吧……”,将降热帖递给我。

当然,并不是我体内的什么护士之魂突然觉醒了。我只是想摸摸她的额头,这样就能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发烧。虽然还没想好若发现她真的是装病,接下来要怎么办,但总之,我想先了解真相。

我想知道,煤木户真实的想法。

我跪立着,一步步向床边进发。煤木户盖着被子,坐到床边缘,向我探出身来。

她的肌肤上蒙着一层薄汗,但看起来精神并不恍惚。纤细凌厉的眉毛和锐利的眼睛。没涂唇膏的嘴唇有些干燥,像闹情绪的小孩儿似的,微微抿起。

应该是为了让我好贴一些,煤木户探出脸来,一只手撩起刘海。她在学校时总是披着发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设防的额头。白白净净又光溜溜的,很漂亮,只有角落里有一颗刚治好的痘。我好似窥探到了她的秘密一般,心跳又加快了。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手。

啪地一下。

用手掌摸到了。不太烫—的样子。不对,因为直到刚才为止都贴着退热贴,不烫也是正常的?越想越觉得右手的感觉很暧昧。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比用手摸更精确的,比体温计更简单的,可以测量温度的方法。我发烧时,妈妈总会——

我收回手。撩起刘海,

啪地一下。

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你干嘛呢?”

煤木户在距离我鼻尖三毫米处开口。当她的气息喷到了我的唇上,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难堪。

“啊,我只是,想看看你还烧不烧了。”

我慌忙移开脑袋,啊哈哈地笑着。最后,还是没弄清楚她究竟有没有发烧。因为我的额头,也因为紧张而发热了。

“我刚量的时候是三十七度。”煤木户诚实地答道。

“已经没事了。快贴吧。”

“好、好的。马上。”

我撕下降温贴的背胶,终于开始正经操作了。和她对上视线会很不好意思,为了降温,我将目光下移,结果不小心偷瞄到了她扣子打开的胸口。有一点点汗的味道。手指不听使唤,降热帖啪叽一下,歪了。

“还没好?”

“请等一下。皱起来了……”

原来,给别人贴降热帖这么困难吗?我手忙脚乱地抚平了褶皱。煤木户为了掩饰尴尬,拿起了矿泉水瓶,拧开盖子。

“好了!贴好了。”

总算,贴得还算像话。我将手放下时,不小心撞到了煤木户的手。

等我啊地一声叫出来时,已经晚了。矿泉水瓶翻了,水都泼到了煤木户的睡衣上。

“对对对对对对不起!”

“没事。给我擦的东西,擦的东西。”

煤木户赶紧把瓶子拿起来。我连抽四张抽纸,盖上她的胸口。睡衣已经湿透了,擦也没什么用。

“换、换身衣服吧。”

“诶?不用了吧。”

“可要是因为我,感冒又恶化了可怎么办。”

“……那,帮我从那边拿件T恤或者什么的吧。随便拿一件就行。”

煤木户好像不耐烦了,指向衣柜前的那堆衣物。

我以十秒跑百米的速度冲到了衣柜前,看着那堆叠好的衣服。看起来第三件好像是T恤。印着西班牙语还是什么语的logo的V领T恤。是出门穿的吧?无所谓了,能穿就行呗。

我将其抽出,扔给煤木户时。

还有另一件衣物,也被一起扔了出去,掉到了地板上。

是内衣。

看起来挺贵的黑色内裤。尺寸小到令人吃惊,组成部分只有绳子和蕾丝,看起来不太牢固的样子,还微微透着底下地毯的颜色。

“……”

煤木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过T恤,脱掉了睡衣上衣。还以为她睡衣底下一定也是件很劲爆的文胸,结果只是普通的吊带衫。

我佯装着平静,视线却总飘到地毯上。我实在受不了了,捡起那条内裤,放回衣服堆里。然后回到坐垫旁,正坐。换好T恤的煤木户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姿势,下半身在被子里,上半身坐起。

冻结的时间怎么都不继续前行。

“有什么问题吗?”

打破沉默的是煤木户。她好似没看我,而是看着墙在说话一般。

“不不不,没什么问题。完全没问题。”

我头摇得快掉了。为了将煤木户可能意外地是个玩咖,在学校可能也有对象,是不是还有别的秘密,这些多余的胡思乱想甩出脑内。说到底,对时尚的喜好本就因人而异,煤木户即使有那样的爱好,也不必吃惊。所以不要紧。嗯,我真的。不在意。

身体好热。煤木户的脸颊也很红。就算她真的是装病,如果现在量一下体温的话,可能会有三十九度吧。

“开、开空调吧?”

“随便。遥控器在那边。”

煤木户指着电视机柜。电视机旁的一堆杂物中,有一个白色的遥控器。我按下按钮,将温度设置到十七度。

我听着出风口打开时发出的声音,看向电视机柜。企鹅造型的手机架。大概是在迪士尼买的唐老鸭玩偶。几对银色耳环和一副挂耳式耳机。折叠式手持镜旁,放着奥蜜思的化妆水,资生堂的唇彩和护发素。一些小杂物和手办放在前侧,日用品放在后侧,排列整齐。其中化妆品很少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都不化妆就这么精致美丽?角落里有个插线板,上面插着三根电源线。分别属于电视、游戏机和空气净化器。要说我是怎么看出来的,那还多亏了电源线根根分明,没有缠在一起。和我房间里的插线板可谓大相径庭。

电视下的游戏机和几盒游戏软件(她好像很喜欢塞尔达系列)两旁,并排排列着很厚的书。不是小说或漫画,而是《物理化学入门》、《哲学思想50人》、《消费社会的神话和构造》,还有一些文化类书籍。煤木户成绩名列前茅,班主任好像说过她考上了春望大学的理工部。所以房间里有些理工科书目也可以理解。但哲学和社会学的书,是出于兴趣买的吗?

“煤木户同学,你果然很成熟。”

“啥、啥?”

“啊,不是奇怪的意思。”并不是指内裤的取向,“只是你各方面都很帅气。房间布置的品味、喜欢的书之类的。”

“也没有吧......”

我只是表达了自己些许的意外之情,她膝盖上的被子却蠢蠢欲动起来。我的视线转向书架。上面有很多文库本漫画、外国小说和老CD。竹宫惠子、吉田秋生、塞缪尔·贝克特、帕特里克·雷德蒙德、Kahimi Karie、草莓弹簧刀。净是些我从未听说过,或是听说过却从未真正接触过的名字们,按顺序排列着。(注:竹宫惠子、吉田秋生,漫画家;塞缪尔·贝克特,帕特里克·雷德蒙德,作家;Kahimi Karie,草莓弹簧刀,音乐人)

“那个J.G.巴拉德,是什么作家?”(注:J.G.巴拉德,出生于上海的英国小说家、科幻作家)

“外国作家。”

“......”

那是,肯定不能是日本人。

“还有那些老CD。是在哪家店买的?”

“网上随便买的。”

“啊,那个毛绒玩具也很可爱。是什么角色?”

“你管它是什么呢。”

煤木户突然冷淡地说,然后划起了手机。仿佛将我的存在从这间房中抹去了一般。

可能我确实该消失了。

是我呆太久了。给煤木户添麻烦了。内裤自不用说,书、音乐都是煤木户的隐私领域,自然不想被我刨根问底。

这都是应该的。

我们只是同班同学,不是朋友。不,我们已经毕业了,连同学都不是。

只是陌生人而已。

时针指向二点五十分。我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将近三十分钟。足够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她做了什么,能配得上足够这个词。但应该已经够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那,这个。还、还有钥匙。”

我从裙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把筒装的毕业证书和盒装的毕业相册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煤木户。她翻阅着相册的封面,突然念道,“班委辛苦了。和田”,“三年间很开心~以后还要一起打羽毛球哦。佐佐冈”

“诶?啊!对不起,应该是这本!”

因为自己的相册也一起放在包里,所以弄错了。都到这关头了,还出错,真的好想就地消失。我慌忙把另一本相册抽出来。因为手拿的是盒子背面,里面的东西滑了出来,落在地板上。

“呃啊,呃啊”叫着的我。可能是这紧张的氛围实在有些可笑,酷酷的煤木户也发出了笑声。

“草间同学,真亏你还是班委呢。”

“没有,我平时没问题的。今天是因为,因为毕业。”

证书应该没拿错吧?确实给的是她那份。我捡起地上翻开的相册,正想将其合上时。

“......”

就在那时,封面页的背面引入了眼帘。

毕业相册下发之后,我们互相在封面背后写下了留言。我的那份上写满了三十八人份的留言和简笔画,刚才煤木户读出来的,就是其中一部分。

但煤木户的封面背后,仍是一片空白。因为她没有出席毕业典礼,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即使是孤高的煤木户同学,应该也会觉得有些寂寥吧。

“请等一下。”我取出笔盒,“我给你写个留言吧。”

“留言?”

“毕竟是毕业嘛。就留一句呗,总之。”

“总之......”煤木户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又重新想了想,然后吸了一口气,“那我也写。借我笔。”

她伸出手来。我觉得有些意外,拿出另一只笔递给她。

我们同时打开笔盖。

写给不太熟的同班同学的留言。煤木户可能会说,这种东西不过是个谎言罢了。我一个冲动,因为想要守住班委的面子,摆出优等生的样子,是不是太伪善了?况且,其实我并不知道该写什么内容。我和煤木户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稀薄,就像冰块融化了的冰咖啡。

即使如此,我仍奋力回忆。和煤木户同学共度的一年时间。我和她之间的接点。和煤木户说过的话——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3
「致煤木户同学

恭喜毕业。这一年能和你同班,真是件幸事。

说实话,我能考上大学,可能都是托了煤木户同学你的福。

那是在暑假,学校补课期间。我和你参加了同一堂数学补习课。休息时,我们俩聊了会儿天。

当时的我,因为模考分数上不来,备考又很累,想放弃的东西有很多。但煤木户同学你的一句话,却让我重新打起了精神。我非常感谢。总是能看透本质的煤木户同学非常帅气,让我很向往。

以后也要保重。

草间」

写完之后重读了一遍,这是一篇非常见外的客套之词。怎么看都不像是写给同班同学的。最开始的“真是件幸事”和后半段的“很帅气”可能多余了。可是用签字笔写的,擦也擦不掉了。

煤木户好像很快就写完了。我们交换相册。好奇着她究竟写了什么,有些激动地翻开相册。

「草间同学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今天才发现。

煤木户」

煤木户只写了这一句。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啊......

“暑假补习班的休息时间?”煤木户看了我的留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我说什么了?”

“诶,你不记得了?”

我发出了吃惊的叫声。不过,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盛夏时分。刚过中午。我记得当时空调不怎么给力,还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声,是个酷暑。非常凑巧,当时煤木户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没有其他可以聊天的对象。我边吃着便利店的饭团,说着备考生嘴里最常念叨的话——总之就是吐槽学习太麻烦。

——学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嘛。日常生活根本用不到。

举国上下的高中生在背古文单词和记数学公式时,都会这么吐槽,真的是再常见不过的牢骚。但煤木户却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赔笑。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说着,目光仍停留在辅导书上。

——我觉得学习类似于武术修行。不是为了日常生活而学,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学。要是和坏人打起来,得保护自己和家人。所以日常生活中用不到,也是正常。

——坏人?

——伪科学、传销、政治家的谎言之类的。要是没有知识,会被骗的。

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煤木户将教参翻过一页,我只回答了一句“哦”。但实际上,我心中深为信服。

下午上课时,我的气势仿佛中国功夫电影里的主角。

“啊——,可能说过吧。”

煤木户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地摸摸脸。

“那不是我原创的,跟我姐现学现卖而已。我姐也是从大学教授那儿听来的。所以我只是间接又间接地引用了一下。”

“这样啊。但因为是从煤木户同学嘴里说出来的,所以特别有说服力。”

“你太夸张了。”

煤木户看向我的留言,补充道,“一点也不帅”。好像她只要被夸奖,就会不高兴。

她柔嫩的手指翻着崭新的相册,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传遍了房间。

“毕业典礼如何?”

“如何……就,没什么特别的。”

当再次被问到“如何?”时,我只能得出这个答案。

拿毕业证,听毕业演讲,唱校歌,拍照片,收到学妹送的花,大家交换着写留言,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吗?”

“嗯,但并不无聊。我还是觉得参加比不参加好。”

我立马补充道。

“上了三年学,最后却不出席毕业典礼……怎么说呢,就有种吃了布丁,却把容器就这样扔掉不管的感觉。”

“这又是谁的名言?”

“是、是我原创的。”

“草间同学,你果然很有意思。”

“是吗?”

“一般应该只会把毕业比作是展翅飞翔的鸟儿,或是崭新的门扉之类的吧。把毕业比作布丁的空杯,恐怕你是独一份。”

煤木户的视线流转到了闭着窗帘的窗户上。

“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比喻很不错。比鸟儿实际多了。”

我想起了踏进这间屋子前,抬头看到的景色。灰色的天空里,一只鸟都没有。

“草间同学,你会因为毕业而感到寂寞吗?”

“……煤木户同学,你不会寂寞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好像松了一口气。”

她合上相册。

“就像是从窒息的痛苦中被解放,或是得以从密室中逃脱而出。大概这种感觉。”

“高中生活,不开心吗?”

“比起开不开心,怎么说呢——有些拘谨,不舒服。三年以来,一直都很拘谨。”

煤木户好像很中意这个说法,又重复了一遍。

“有好多关系不好也不坏,只记得脸和姓氏的同学。为了和她们沟通,三年来我很努力了。很憋屈,很拘谨。所谓青春,一定就是用拘谨制成的密室。狭窄,又让人无处可逃的密室。”

“……”

确实,高中生活的过程中,有过无数让人拘谨的瞬间。换座位时,来了个从未聊过天的新同桌。在电车上偶遇隔壁班的同学。和朋友意见相左,气氛变得尴尬。全部合计起来,可能比愉快的时间还要长。比方说现在,我和她在这个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也让你,觉得拘谨吗?”

我这么问道,煤木户自嘲地笑笑。

“是啊。现在我就非常拘谨。”

搞不清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咳咳。

煤木户又咳了起来。她瞟了一眼时钟,从托盘上拿起药片,挤出一粒。

将药片放进嘴里,喝水咽下。

“呃”

我睁大了眼。

她吃药了。要是身体健康的话,吃药会有副作用的。难道是做给我看的?不会的,我已经准备回家了。没必要现在才向我展示病情。也就是说,

“煤木户同学,你真的感冒啦?”

“什么真的假的。难道你以为我装病?”

“我还以为你不想参加毕业典礼。”

“要是没感冒的话我还是会去的。我也没扭曲到那份上。布丁杯我也有好好扔掉啊。”

煤木户指着垃圾箱。无力地笑着。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扯谎呢……对不起。怀疑你,是我太蠢了。”

“嗯……没关系啦。”

煤木户将毕业相册和证书放到枕边,拉了拉被子。

“差不多了。我有点困了。”

“啊,好。”

是让我赶紧打道回府的意思吧。我立马站起来。背好包,抱起花束,说了声“那么我告辞了”,走向门口。煤木户看都没看我,和刚才一样,划着手机。

丝毫没有依依不舍。

我心中却还有些留恋。

在打开门锁之前,我回头看煤木户的房间。整洁的书桌。装满了没见过的书的书柜。藏着颇具成人风范内裤的衣服堆。虽然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但能以这样的形式短暂相处,也很好。再见了,我无声地道了别。我的想法自然没能传递给煤木户,她还是依旧盯着手机。

手机——

我把手从门把上放下,这一次,我整个人向后转去。

再一次,仔细观察房间内部。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不到十秒,确认完毕,又花了五秒,得出结论。为什么没能更早察觉呢?线索就在这房间里。

“煤木户同学——你果然撒谎了。”

煤木户看向我。

我回到房间中央。摆出和小朋友讲道理一般的笑容,问她。

“这个房间,是谁的房间?”

4
我想了解煤木户。

我打算和她聊天,从内部深入,拉近和她的距离。我打算到三十分钟过一点的时候,和她交换留言,培养友情。

我错了。

煤木户不说话,只是盯着我。就在我亲手贴的那张退热贴下方,她凌厉的眉毛有些内疚似地扭曲着。

“我一直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开始发言。

“这个房间里缺了点东西。无论是整理得多干净的房间,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一定会有的东西。睡了三天的话,就更应该在伸手可得的位置。高中生的房间里,绝对有的东西,这房间里没有。”

“……什么?”

我指向她的一只手,表明答案。

“手机充电器。”

煤木户和刚才的我一样,环顾房间。

枕边只有纸巾盒和闹钟,还有放着水和药片的托盘。插线板上的电源线,分别是电视机、游戏机和空气净化器的。手机明明就在她手上,身边却不见那样东西。桌上也没有,地上也没有,放满杂物的电视机柜上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没有充电宝,也没有充电器。充电器从房间里消失,只可能是外出时被带走了,而且是长期不在家才会带充电器。那么,这里就不是你的房间。这里大概是——你那位旅行中的姐姐的房间。”

化妆品很少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都带到印度去了。

“其他还有几个奇怪的地方。比如垃圾箱。”

我将零散的违和感收集起来。T恤和毕业相册那种蠢事我不想再干了。要小心,要慎重。

“这个垃圾箱,原本放在书桌下,是吧。你让我递给你,我想都没想就递了。但你要是睡了三天,垃圾箱不在你床边就很奇怪。因为没法扔纸巾。空调遥控器也是。发烧的时候,空调应该会时开时关,经常调整温度才对。就算再怎么勤收拾,也应该放在枕边才对。”

起初,我将这些违和感归结于煤木户的装病,认为她并没有一直睡觉休息。但并不是这样。秘密在于更根本的地方。

“说到空调,外机也很奇怪。”

“外机?”

“你让我拿备用钥匙进门,所以我去后院绕了一圈。那时候,室外机在运作。那么室内,应该有空调在工作。但家里只有你一个人。那么开着空调的,只能是你的房间。但这个房间的空调根本不在运作。”

“可能是在你进来之前刚关的呢?”

“如果是这样,房间内外温度一致,岂不是很奇怪?”

煤木户叹出一口气,仿佛看完了一本很厚的书。

“草间同学,果然目光敏锐啊。”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我能继续说吗?”

“还有?”

“还有一点点。我问你关于作家和CD的事时你的态度,只能解释为你也不清楚这些东西。另外,你最初的指示也很奇怪。门铃的接听器在楼梯下面吧?只有一个,二楼没有。也就是说,你是在一楼和我通话的。请我进门的话,直接开门就好了,你却让我去找备用钥匙。你应该是想争取时间吧。”

让我到后院绕一圈,就能获得一两分钟的余地。在此期间,煤木户回到自己房间,将最低限度的所需物品——手机和放药的托盘,拿到姐姐房间。这间房只能从里面上锁,姐姐不在家时,他人可以自由出入。

“当时你很急,没来得及考虑充电器和垃圾箱,也没关掉空调。将这一切整理之后,结论就是——这里不是你的房间,而是你姐姐的房间。”

“你刚说过了。”

“是吗?抱歉。”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还是慌了一下。但我应该已经,把想说的都表达清楚了。

我等待着煤木户的回应。她用手抚着被子,好像在纠结什么。终于,她将手机放进睡衣口袋,拿起托盘和毕业相册,从床上起来了。

她来到门口,打开锁。

就在走廊正对面,有另一个房间。煤木户走到走廊上,握上那扇门的门把。我也站在她身旁。

“你可不许笑。”

她轻声说完后,打开了门。

没有任何可令人惊讶的东西。

和刚才的房间一样宽广,床和桌子也放在一样的地方。不过这边稍显凌乱。大概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花牌情缘》的漫画堆在枕边。垃圾箱里装满了纸巾团。椅背上和地板上散乱的衣服。挂在钩子上、看起来像是打折品的包包。电视机旁,化妆品和喷雾之类的筑起了街市。衣柜前散落着亚马逊的空纸箱。书桌看起来像给小孩用的学习桌,上面堆满了备考时用的参考书和笔记。书架上虽然有些难懂的书,但也有一半是我很熟悉的轻小说和漫画。CD很少。开着的热空调,和能证明煤木户确实睡了三天的汗水气味。这间房间完全没有统一的风格,给人感觉很杂乱。

简单来说,这就是。

随处可见的,平凡的房间。

“这房间实在没法进人。姐姐房间比较干净,而且她又不在……况且我觉得你不会久留。”

煤木户干巴巴地解释道。我笑了。

不是嘲笑她的房间。而是因为害羞的煤木户,有些可爱。

“我的房间也是这样的。这很平常。”

“是、是吗?我没去过其他同龄人的房间……”

“和那边比起来,这间房间比较能让我放松下来。”我踏进房内。“你还在发烧吧?快躺下。”

煤木户畏畏缩缩地睡到床上。她将床空出一角,让我坐了上去。

煤木户喝了一口水,小声说道,“对不起”。

“我骗了你”

“没事。我没生气。”

我轻快地答道。

我认为她是串珠中闪闪发光的那一颗,总被假货围绕着,所以难接触也是正常的。但那可能是我的先入为主。近距离这么一看,其实她并非多么孤高,而是一个和这间房间一样,普通的少女。

“性感内裤也是姐姐的吧。那我就安心了。”

“我也不知道她还有那种内裤。姐姐她很成熟。比我漂亮,也很会社交,很聪明。”

“房间也整齐漂亮?”

我开玩笑地说道,煤木户无力地笑笑。

“我原以为,煤木户你也是个成熟的大人。”

“我不过是个伸长了脖颈的小屁孩罢了。”

“好像是。幸好,最后的最后,我知道了这一切。”

“为什么说幸好?”

“因为终于感觉离你近一点了。”

“事到如今……都毕业了。”

“是啊。不过,真的幸好。”

今天过后,应该不会再见到煤木户了吧。

我们家不在同一个方向,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将来若是在哪里擦肩而过,恐怕连招呼都不会打吧。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稀薄又拘谨的关系。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

相对三年时间来说,不值一提的数十分钟。在上锁的房间里,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拘谨的时间,我一生难忘。在我的记忆里,比起华丽落幕的毕业典礼,这数十分钟才更鲜明,让我印象深刻。

拘谨,可能就是具有这样的力量吧。

“我们,拍个照吧?”

“拍照?”

“毕业照。我们俩一起。”

“嗯……”

没等她回答,我就拿起了手机。煤木户稍事犹豫之后,撕下了额头上的降热帖,捋了捋刘海。这小市民般的举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奇怪了。

我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让煤木户靠过来。我们脸颊相贴,我感受到了她的微热。

快门音响起。

“我发给你。加个Line吧。”

“嗯。”

因为不习惯加好友,煤木户找ID花了些时间。我在等待期间,确认着照片的成果。

因为临时才说要拍,所以说不上是很棒的照片。背景里有堆积的漫画,我的眼镜有点歪,煤木户脸色很红。但我们的表情都很柔和。没有窒息,没有痛苦。那是亲近的、自然的笑脸。

照片里还能看到放在一旁的毕业证书。

看来密室,好像已经打开了。

青春,就是由拘谨构成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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