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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案子?”见雪户夜起身披上外套,浅井潇忙问道。 “是啊……”雪户一边回答着,一边望向浅井,“怎么,你也去?” “毕竟连休刚结束,好歹也给我个案子动动脑吧!”浅井耸耸肩。
浅井潇和雪户夜到时,现场早已拉起警戒线。 眼前是一栋豪华的洋房。见到它,浅井方才深刻体会到“宅邸”两个字的含义——如果说他心目中确乎有无比憧憬的房子的话,一定就是这种类型的。 “请问两位是……?”守在警戒线旁的一位年轻警员拦住两人,一脸严肃地说道,“这里是凶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允许入内。” 当浅井不紧不慢地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后,门口的年轻警员方才放二人进入现场。 “话说这不是新宿辖区内的案子吗?为什么还要归我们警视厅本部来管?”浅井收起警官证,向雪户道出自己的疑惑。 “你进去就知道了。”雪户故弄玄虚地说道,“他们可是特地申请向本部抽调警员过来侦破的,总不至于是什么小案子吧!”
二、 “浅井警部、雪夜警部补,很高兴能与你们合作。”当浅井和雪户走上顶楼并再度亮出各自的警官证时,一位面容苍老的警官迎上来,逐一与二人握手,“我是新宿辖区的萩原。” 浅井微微颔首:“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了。萩原先生,先替我们介绍一下案件的大致情况吧!” “好的,”萩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本笔记簿,翻开并念道,“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我们接到报案电话称,该别墅主人小野俊吾被发现倒在二楼浴室中,已经死亡。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他的妻子小野雅子以及管家神田浩介。随后我们赶到现场,对死者进行了尸检,发现其死因是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在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此外,在死者的喉咙处,我们发现了一根较粗的毒针,其尖头涂有极高浓度的毒物,如果进入到血液里,三秒之内人就会失去意识,尔后再过几分钟就可以让人死亡。因此经过初步推测,造成小野先生死亡的,就是这根毒针……” “毒针的实物你们还有吗?”雪户打断萩原的话,问道。 “在物证课那里,如果雪户先生想看看,我稍后就让人拿来。顺带一提,鉴识员没在毒针上提取出任何指纹,因而初步推测凶手作案时带着手套。” “好的。”雪户点点头,“打扰了,请继续说吧。” “当我们赶到时,现场浴室的门大开着,而死者穿着浴袍仰面倒在地上,浴缸里是干净的;同时我们还发现,门框的锁槽部分已尽数破碎。在对小野夫人以及神田先生进行侦讯后,我们了解到门框处的破碎是他们二人造成的——因为在发现尸体时,门俨然被锁得严严实实,神田先生和小野夫人费尽全身力气去撞门,这才将门槛的锁槽撞断,使门能被打开。对于只有一扇正门和很小一面排气窗的浴室来说,只要锁好门,它就已经与密室无异。提取证言时我们了解到,这扇门是没有钥匙的,而且根据锁型只能从内上锁或者打开。 “因此,我们的调查陷入了瓶颈——因为我们根本想不通,凶手是如何进入浴室杀死小野先生的。” 浅井和雪户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也难怪新宿辖区内的警员请求抽调警视厅本部搜查一课的警员过来协助侦破! 密室在新本格推理小说中并不少见——或者说,新本格推理小说最常见的套路,无外乎密室与不在场证明。因此在普通人看来,密室就仿佛刑事案件的代名词。发生案子就会出现密室之类的不解之谜已经成了许多推理爱好者所默认的观点。然而只有警方知道,在真正的刑事案件中,“密室”的谜团是少之又少,毕竟不是所有凶手都会花费大量精力去布置一个密室,然后实施犯罪,小说中的诡计在现实中往往是不成立的。所以当新宿辖区的刑警碰上这么一个案子,无从下手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平时都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精妙的密室,更别说侦破了。事实上,就连破解过无数大案子的浅井,都对密室不甚头疼。 “看来案子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浅井托着下巴说道,眼睛里射出犀利的光,“萩原先生,我们还是直接去案发的浴室一探究竟吧!”
三、 浴室的宽阔程度完全超出了浅井的预料——这是何等的豪华啊!十几平米的瓷砖地上摆放着超大的浴缸,浴缸的两旁分别是盥洗台和马桶。正对着浴缸的木墙上还有一台电视机,木墙旁的锁槽已被撞断,甚至就连木墙本身靠近锁槽的一大块地方的表层及部分里层木材都已断裂。而地板上则是毫无凌乱之象,估计警方在到达后就将撞门时掉下的木片木屑清理过了。 浅井又看看旁边的门——质量真是够好的,门竟然没有任何受损。想着,他上前去摆弄了一下门锁:门锁是单层锁(单层锁:旋转一圈旋钮,锁就能到最大伸长量的锁具),且门板、锁眼和锁身皆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锁门的旋钮近乎于光滑的圆柱形,使得钓鱼线密室的可能性被彻底排除。 “小野的尸体刚被发现时,仰面躺在离门很近的这块地方。”萩原说着,指指地上画着尸体轮廓的地方,“可以看到,他的头倒向里边,所以可以推测他在遭遇毒针谋害时,身体是正对着门的。” “正对着门?”雪户眯起眼睛喃喃道,“这么说死者是在泡完澡后想要打开门时遇害的?” “不好说。”萩原摇摇头说,“但值得在意的是,死者的头发当时是干的——要么是洗完吹干了,要么就是还没开始洗头。” 见雪户脸上露出赞同的表情,萩原又继续说道:“两位第一发现者均证实了发现尸体时门是锁着的,无法被打开,因此这个条件十有八九是成立的。也就是说,凶手入侵的途径仅剩下浴室上方开着的排气窗了。” 浴室的排气窗位于东侧倾斜的墙上。至于墙面倾斜的理由,想必是因为墙外就是屋顶吧!排气窗看上去很小,长和宽都不超过二十厘米。 “二位也都看见了排气窗的尺寸,自然清楚一位成年人是不可能通过它爬进来的。所以,所有入侵的途径都已经被封死,凶手到底是如何进入浴室,将毒针插入小野先生脖子中的呢?” “我想,问题的答案并不难。”浅井面带微笑,缓缓说道。 “没错,浴室乍看之下确乎是一间密室——唯一能过人的门被锁死,凶手既无法从外部进去,也无法从内部出去。然而,你们已经陷入思维误区中去了。因为凶手杀人,不一定要进入到浴室之中! “本案的凶器是一枚毒针,它给凶手的操作带来很大的便利——凶手不一定需要进入到密室里面去,他可以直接从排气窗的外面通过弹弓或者别的物品,将毒针射入死者的脖子。如此一来,就达到伪造密室的效果了。”浅井说道。 “浅井先生,如果案件真相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简单,我们就不会如此纠结了。”萩原马上否定了浅井的猜测,“我们虽然只是地方的小小警员,却不至于连这种简单的可能性都想不到。你所说的情况不成立:因为通向屋顶的门只有一扇,而门前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我们早已调查过,案发当时——甚至是近几日之内,都没有人进出过那扇门!” “有趣……”浅井潇并没有因对方的否定而显得灰心丧气。与之相反,他嘴角的弧线反而上扬得更大了,“先让我看看杀死小野先生的毒针吧!就算再完美的密室,总会有入手点的。更何况本案的凶器竟然是沾着毒素的针。凶器如此奇怪,不得不令人怀疑其中暗藏玄机。” “的确。而且死亡的地点也令人无法理解——试想一下,有谁会在自己洗澡时让别人肆意进来?”雪户附和道,“而且这还是一个想取他性命的人。小野先生就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唔……果然还是有很多问题啊。”萩原抱起胳膊,托着下巴喃喃道。尔后,他又猛地抬起头来,吩咐手下的刑警将凶手涉案所用的毒针取来。
四、 浅井隔着物证袋打量起毒针来。 毒针并不是那种家里常见的绣花针——它比绣花针粗太多了。它的长约四公分,而其直径竟有将近三毫米之粗!针尖被打磨得异常光滑;而其针身却粗糙得可以看出一粒粒凸出部分,八成是为了防滑所做的设计。 如此锐利的毒针一旦接触到皮肤,恐怕是谁都难逃死亡的厄运。浅井如是想道。 “浅井先生,从毒针上有看出什么来了吗?”萩原问道。 浅井摇摇头,把物证袋递给一旁的雪户,“目前还没有什么想法。我还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密室的细节情况。” 萩原听罢,挠挠头,显得有些尴尬:“浅井先生,我们手头的信息你也已经全部知道了……要不我给你看看嫌疑人的证词?” “不,我想找一两个和案件有关的人,由我来亲自问话。对了,本案的嫌疑人有哪几位?” “呃……根据我们的调查,案发时期在别墅里的嫌疑人共有四位:死者的独生子小野雄治、死者的妻子小野雅子、女佣人佐佐木幸美以及死者的秘书兼情人筱崎惠美。” “既然这样,那么对此四人就没有问询的必要了。反正你们估计也对他们做过笔录,从中也没提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吧!帮我把发现尸体的管家找来就好。”说完,浅井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对了,你们早已安排他们撤离现场了吧?” “是的,目前和案件有关的人都下榻在附近的宾馆里。”萩原说着,便吩咐手下的刑警去安排审讯的有关事宜。
五、 “你就是担任小野家管家一职的神田浩介先生?”浅井眯起眼,打量起面前的男子来。男子大约五十来岁,身高一米七上下,身材偏瘦,戴一副金边眼镜;虽然此人精神矍铄,但岁月终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的头发已经半白。 “是的,请问警官先生找我是想问什么事?”神田鞠了一躬,道。浅井可以感受到他那镜片底下射出的锐利目光——目光中所饱含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浅井也不得而知。 “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而已,别紧张。”浅井说着,指指旁边的椅子,“神田先生,请坐吧!” 神田依言坐下。 “神田先生,听说小野先生的妻子、儿子、女佣佐佐木、情人各对他怀有一些怨恨,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一想……夫人和先生感情上有矛盾,而且两边各有出轨行径。夫人的出轨对象是她的发小,叫深津荣志,目前是某小装修公司的董事长;而先生的出轨对象你们也知道,就是她的秘书筱崎小姐。 “本来两人都没感情,干脆就离婚好了,可偏偏夫人家里呢,有权有势——说句实话,先生事业的一帆风顺有一半就是拜夫人的家庭背景所赐。所以现在,夫人并不觉得亏欠先生什么,就想和先生离婚并平分财产,然后和她的发小喜结连理。先生这么视财如命的人,哪肯同意?况且一旦离婚,老爷就失去夫人家族的入赘女婿一大名号,对他的企业收益是大有影响。于是,夫人和先生之间就开始有很深的矛盾。 “至于公子、女佣佐佐木和先生的矛盾,就只是纯粹的金钱纠葛了。公子自主创业时资金运转不周,老爷却不肯资助他,希望他自力更生,这就使原来就关系紧张的父子之间矛盾激化;至于佐佐木,她的母亲病时急需用钱,老爷却没有借款给她,最终导致其母病重,不治身亡。 “秘书筱崎小姐她和先生交往的目的很纯粹——只是为先生的财产而已。但先生却不愿和夫人离婚,而筱崎小姐也成不了正室。筱崎小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对先生怀有恨意。”神田缓缓回答道。 “好的……”浅井沉思片刻,再度开口问道,“神田先生,最近有发生什么关于浴室的事吗?” “关于浴室,我想想……”神田低头喃喃道。尔后并无多久,他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来道,“近期,浴室有重新装修过。” “重新装修?”浅井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具体一点,哪些部分装修过?” “墙、地板、天花板、门都有换过。顺带一提,负责那次装修工作的,正是深津的公司。” “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之前没人告诉过我……”浅井低声自语道。须臾,他又继续发问,“换过门之后,装修公司的人没给你们浴室的钥匙吗?” “是有给的。但先生说浴室是涉及隐私的地方,有钥匙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自在,于是就把钥匙扔了。” “好的,请您再说说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吧!” “发现尸体时的情况?我记得当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然后夫人敲门进来,说先生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她有点担心。” “在浴室里待很久?” “嗯。按夫人和先生定好每晚使用浴室的时间,夫人是每晚八点到八点四十分,先生则是九点到九点四十分。而夫人来叫我的时候已是十点二十几分,先生依然还没出来。 “于是我就去浴室前敲敲门,没有人回应。因为先生洗澡的时候从来都是锁门的,我苦于不能直接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候。到十点四十分时,里面依然没有动静,无奈之下我只能叫上夫人,一起把门撞开。撞开门后,才发现穿着浴袍的先生已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根针,不省人事。” “浴袍?是什么款式的?” “就是那种很宽松,前面是深v字的浴袍。请问……这和破案有关系吗?”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浅井挥挥手,“万分抱歉打扰了你的陈述,请继续。” “好。当时我和夫人直接吓坏了,不知所措。过一会儿倒是夫人先冷静下来,指挥我去用外面的座机报警,她自己守在现场。当时其他人都已经睡下,我就只能在报警后亲自去楼下大门口去等候,直到警察到来为止。” “对了,宅邸中有什么零件箱或者工具箱之类的东西吗?” “有的。常用零件箱和工具箱都在浴室边的储藏室里。” “原来如此,”浅井听罢,点点头道,“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感谢您的配合。”
六、 “你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了,是吧?”萩原靠在墙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问道。 “是的,管家的证词很有用。真不知道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试图去问他这些重要信息。”浅井点燃手中的香烟,便开始吞云吐雾,一边问道,“萩原,你觉得是谁?” “八成是小野夫人。她在见到倒地的死者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叫救护车,而是报警,就证明她当时已经知道小野先生已经死亡。” “正解。但是管家的证词不过是一面之词,夫人没让他叫救护车也不能成为决定性证据。如果不破解密室、找到能指证凶手的证据,我们依旧无能为力。” “是的,”萩原顿了顿,把已燃完的烟头向窗外一扔,问道,“浅井先生,你知道密室的真相了吗?”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顺带一提,随手乱扔烟蒂可不是好习惯。” 萩原一愣,随即笑起来,露出他那因长期抽烟而熏得半黑的牙齿:“我觉得现场不是密室。既然小野夫人的相好是安装这扇门的人,她想得到钥匙就易如反掌……而且钥匙在事后也可以冲入马桶之中,警方绝对是无法找到的。” “不对,小野夫人和丈夫已经有如此之隔阂,擅自闯入浴室,她丈夫定会有所戒备,至少会发出声音——更何况,按道理她手上不该有钥匙,这便不得不让人警觉起来。”浅井摇头道。 “我还没说完呢,”萩原再度笑起来,“进入浴室的为什么一定要是小野夫人?她可以和筱崎小姐串通好,合谋谋杀小野先生。要知道,她们二人之间没有直接的矛盾,而且二人都非常希望小野先生离婚。 “于是,敲门进入浴室、刺杀小野先生的任务就落在身为情人的筱崎小姐身上,死者也许不是洗完澡想离开浴室而是给某个人开门。只要胡乱编个借口,小野先生怎么说也不会对自己的婚外情对象怀有疑心……” “也不对。筱崎小姐希望小野先生离婚,是出于对他财产的觊觎。小野先生若是此时死亡,她拿不到任何好处。”浅井再度否定。 “还不简单?如果小野夫人把一部分钱——比如说,小野先生遗产的20%——作为事成后的报酬,筱崎小姐也会答应这个计划的。” “好了,进入密室的手法、动机都已解决,那么就回到刚刚的问题上:这扇门只能从内上锁,她是如何出来的呢?”浅井面带微笑,问道。 萩原闻言,怔住了。不久后,他又马上回过神来,苦笑着举起双手,摇头道:“我投降,这种肤浅的想法确实说不通。” “我倒是有一种大胆的、可能说得通的猜测。”浅井说着,背过身去,将手中早已熄灭的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我倒是可以说说。” “怎么会嫌麻烦呢?”萩原似乎并没有对浅井的话感到意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能看穿真相一遍,“浅井先生,你是要现在就开始解释,不等等雪户先生?” “他早已知道我的推论,目前只是去寻找证据了而已。” 浅井蓦地转过身来,眼睛里闪烁出自信的光芒。
俗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此,我真心期望大部分读者至此,已推理出事件的真相,能和我一起享受看破真相的快感。 凶手究竟使用什么方法,完成如此之“密室的谋杀”?在此,我向所有读者发出挑战:请大家发挥想象力,去破解有如云雾般的谜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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