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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大赛] 【第六届诡殇推理谜题大赛】第五题《铣铁之馆杀人事件》作者:暗月 乙醚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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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9 19: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题作答截止时间为2021年8月16日19:00,大家可以在此时间内参与答题与提交答案,请勿超时,超时自动取消答案有效性。作答直接回复本帖即可,附上作答成员名单。本帖已设置匿名回复和回复隐藏,仅作者本人可见。一经发现私自转载泄露,将进行追责,祝答题愉快。




铣铁之馆杀人事件
作者:暗月 乙醚天空
*本篇涉及所有非常识部分及设定均可在文中找到明显提示
*馆平面图如下
*请遵循侦探碧的设定:同他对视的人无法说出谎话,且注意碧所肯定的想法





谜题篇
序章
1896.11.27  4:00 PM
郁积的风被咬合的齿轮搅得粉碎,漆黑的浪顺着岩朝上攀,同时响起海与列车的回声。
趁着列车走上相对平稳的路,底轮终于肯安分地踩紧失修的轨道,车厢里也不再有倾倒的甜酒和滚落的耳环,碧摘下手套,看着面前的黑色信封,叹了口气。
他用手轻轻掂量着——本质上是信封式样的氧化金属。拿出一便士轻轻刮开火漆坚硬的表面,在邻海咸腥的空气中,火漆印腐蚀后随之溃散,他稍用力地掀起信纸一角,柔韧但坚硬的纸张里随处可见细碎的金箔和西萨里奥伯爵狂放的字迹——
亲爱的 司 碧渡 先生:
在我向您说明来意之前,容我先简略地介绍自己,或许您曾听说过我,西萨里奥·罗茨,这个同时出现在皇家学会报告和三流小报封面上的名字。总之,我凭借惊世的成就为自己赢得爵位。至少您该或多或少地耳闻过我那些微不足道的成就,莱诺尔奖1最年轻的评审员,电启轮机2专利拥有者,新型海底金属的发现。这样说起来,您该能对我个有依稀的印象吧。
这些冗余的头衔和成就与我冒昧此番来信关联甚少,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听上去几乎是荒诞可笑,但经我之口,相信您会认真聆听。
在不久前的某次会议上,我偶然接触到一位来自印度,颇负盛名的神谕者,我同他相谈甚欢(我始终难以相信上帝的存在,但难以否认存在目前的科学无法解决的事情,而所谓的预言却能拥有奇妙的巧合)。在经过多番考量之后,我邀请他来到铣铁之馆,一路上除却恼人的气候并无异状,可当他仅仅看见馆的轮廓时,忽然惊惧交加,转身就走。一周后,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让小童仆给我递来纸条:
“馆中将死人多,今收手即去,事有转机。”
看到那封建而迷信的东方符号,除了恼怒我已不作他想。我倾注毕生心血与财力才为这贫瘠的东海岸带来这样的瑰宝。除此外,身居馆内者都是我十分信赖的人——曾是我助手,现在成为我妻子的帕特里夏,三位忠诚且富有才华的助手:金属学者伊薇特、磁动力家歇里儿、现在暂时休息的黛珂,以及两位值得信赖的仆人。因此,在觉得万分荒谬之外,我便对他的警告不以为意。
但不知为何,我却始终无法彻底忘记他的那番话,在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我内心深处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在这座彻彻底底属于我的城堡里,将要发生一桩用心险恶、蓄谋已久的谋杀。
事态紧急,请您务必拨冗前来,二十七日夜里我将亲自在铣铁之馆等待您,随行的车票、路费及您应有的报酬皆已悉数奉上。
金属正在哀鸣。
西萨里奥·罗茨
1896.11.10
碧沉默地看完了信,右手拿起另一张纸,电报上简略地写着;
“西萨里奥伯爵已于二十六日清晨逝世。”
后者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邀请。

第一章 前往
1896.11.27  5:20 PM
到了车站,刺骨的海风让他浑身不自在,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夜里竟可能下起暴风雪来。
“您是碧侦探吗?”素色穿着的女仆正站在车旁,迟疑地看着他。很少有人将他认错,一副东洋人的面孔搭上碧绿瞳色。碧点头,注视着她发上绾着的一束金属黑羽,微微欠身:“我为西萨里奥伯爵的死深表同情。”
女仆机械地点点头,替他打开门,负责开车的管家同样穿着黑色丧服,沉默地向他问好。碧摘下帽子,却发现在这辆宽敞的车里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真是偏僻,行驶一段时间之后,周围还是黑压压的树林,一切看上去似乎相当平常,碧想道。当然,他不应该忽视管家惨白且淌着汗的手腕,女仆望向远方思索的神情,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异样、不适的负面情绪,正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而这名漆黑的女仆,她毫无血色的嘴唇正在颤抖,许是喉咙中的话语仍在挣扎。而那名不断朝后看、正紧张她是否会说出些什么的管家,则是她焦虑的原因之一。
她会开口的,这位女士似乎有着足够强烈的决心,碧猜测,她也许会谈谈有关西萨里奥伯爵的死亡,比如:您了解西萨里奥伯爵吗?
“——您听说过铣铁之馆吗?”女仆小声地问着,那双绿色眼睛好像具有什么力量,她本来打消的倾诉念头又从喉头涌上。
碧轻轻挑眉,老实说,作为一位侦探,他的事前准备显然不合格。就连决定来到铣铁之馆也只是临时起意(避一避风头):“‘另辟蹊径的卢浮宫’,报纸上常这样称道。与其说是贵族私人领地里的庄园,倒更像一座科学家的实验室。”
“您说的不错,对于某些人来说,这里的确是一座殿堂。何等珍贵的金属都藏于其中,上百种尚未公开的半导体和数之不尽的机械如平常物陈列。”
她注意到管家不断的暗示,只得避开碧的视线,又陷入沉默。车厢内响起管家的低声责备:“库珀,你知道现在外界是多么地好奇西萨里奥伯爵的死亡……不要给她们造成麻烦。”
“但馆内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夫人在伯爵死后甚至还商量着去参加舞会,”女仆小声说着,“她们仿佛毫不在意。说真的,她们同伯爵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会连一滴眼泪都不舍得为他掉下?她们既有财富也有狡猾的智慧,她们在警察面前戏都懒得演!甚至能让苏格兰场的警察闭嘴!你难道不觉得……”
“库珀!”管家几乎是怒吼着,“注意你的言辞,如果不是三位小姐和夫人,我们已经被西萨里奥那家伙辞退了。外界本来就猜测是她们中的哪一位……”
“所以为了报恩,您却让我选择对这一切——默不作声。”女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想必她也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不能辜负别人的恩情。
又是一段难堪的沉默,碧叹着气,忽略一旁的管家,继续问:“您的介绍很有意思,也许,您可以继续讲讲馆里的人。尤其是与西萨里奥伯爵有矛盾的人。”
女仆忽然笑了起来,碧这才注意到,在她发出短促而低沉的笑时,她的指尖不断地震颤着,这症状自打一上车起就有,只是现在越发加重,她低沉的声音亦变得尖锐:“哦?请原谅,先生。我快忘记您是位侦探了,哈,怪不得您问——我不是故意的,先生,但当你走进那座馆内,你就该明白——”
“库珀——”管家几乎是愤怒地强行打断她的话,车狠狠地朝岔路上拐去,与此同时,沉寂的灰穹折出一痕白色惊雷,刺耳地炸响在不远处。尽管如此,碧仍能依稀辨别出话的后半:
“真正能取人生命的,是那座被诅咒的馆。”
等到下车之后,风吹得碧几乎难以睁眼,灰青色的壁造起这幢四层楼宇,这座从外仍算收敛的金属城堡,呈扭曲的角度面对着峭崖与海面。
碧端详一番后,看见十字架两座钉着耶稣的正十字架插在前两角,两座挂起羊头的逆十字架3则插在后两角,还有一座藏在建筑的平面,如同嵌在盐土里的南十字星4,碧这样想到。
此刻,镂着雕花的铁门旁站着两位女性。左边束着红色卷发的女性正打量着他,她拥有女演员的站姿和漂亮的面庞,碧猜测,她曾经该站在过舞台上;一旁的褐发女子端庄地站在门前,她们彼此对视,然后一同将视线看向碧。
“红发的那位是歇里儿小姐,褐发的则是伊薇特小姐。”管家在一旁小声说着。没等碧反应,歇里儿那张小巧而娇美的脸上已是些许失落,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您就是那位侦探?”她甚至走上前来,站在碧的身前,踮起脚来:“嘿,这不会是一对绿玻璃吧?”
社交距离之下,碧不为所动,仍是平静的微笑。
伊薇特用扇子轻敲了敲她的手腕,斥责道:“歇里儿,记得分寸。”
碧转过身去。同样是服丧,伊薇特的着装和表情明显比歇里儿要合适许多:“碧侦探,这样称呼您是否合适?您是为西萨里奥的死亡而来的吧。可惜,您大概是白跑一趟了,这都要怪歇里儿给您发的那封电报过于简略。事实上,在看到那样的现场之后,没有人能得出什么线索——苏格兰场的警官也已经放弃了。”伊薇特轻轻拎着裙摆,防止愈烈的风往上吹起渣土。
这位女士不欢迎他。碧倒是被勾起了一点兴趣,如果她所言是真,警方已停止参与,对现在惹上了一点小麻烦的他来说更是好事。而且,此刻正站在伊薇特身后的歇里儿,正不断地朝他比划着乱七八糟的手势。
“留下来”——她比着嘴型。
碧稍稍避开伊薇特的视线:“您说的没错,但毕竟,邀请我的是已不幸亡故的西萨里奥伯爵。我更希望能亲临现场。同时,请您原谅,小姐,我已经有些许疑惑,比如,迎接的人并不是夫人,而是身为助手的二位。”
沉默数秒之后,伊薇特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只是因为帕夏总是在忙别的事,她昨夜打发了上千个想要前来吊唁的人。这并不是对您的不重视。帕夏是个注重眼前利益的人……那么,您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愿,为了防止后续的麻烦——加上今夜即将来临的暴风雪,若您同意,就请您暂住在这座并不适宜待客的馆内吧。您也能看到那称得上荒诞的现场。哦?我还以为我们那胆小且多疑的女仆告诉过你,西萨里奥的尸体还陈放在馆内呢。”说完后,她别有深意地看着库珀,或许,这位女仆在警方调查的时候给她(或者别的谁)带来过不小的麻烦。
碧似乎感到迟疑,歇里儿躲开伊薇特,来到他的身边,朝他轻轻耳语:
“别相信她,伊薇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说完之后,扬起天真的微笑,转身又亲密地挽起伊薇特的手。

第二章 铣铁之馆的客人
1896.11.27  6:00 PM
女仆缓缓拉开铁栅门,伊薇特从管家西尔维那里接过银制烛台,歇里儿在确定他进来之后,做了个鬼脸后就消失不见。
碧对建筑兴致缺缺(虽然他并不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但在走进馆内时,仍感到相当惊讶。
【一层·大厅】
除去十字的四个角之外,十字的中央呈中空状,且割成了整齐的八边形,就算是某位小胡子侦探5也无法再吹毛求疵。八边形的中央是一台形似留声机的舞台,或者说,就是一台放大数十倍的留声机,此时上面的唱片正慢慢转动,金属铜管里吐出沉重的音符,音乐美妙的回声在偌大的馆内不断回响。
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6,碧轻轻敲着指尖。
“整座馆都用了特殊的金属材料,吸音和放音中存在一个相当微妙的平衡。您知道声场吗?或许太专业了,总之,任何乐器声都能分明地错开,动态和瞬态的音乐同样能很好地表现。”伊薇特的眼里露出毫不遮掩的欣赏:“这座馆的一切——都是歇里儿设计的。您别看歇里儿那样,她是相当出色的磁动力学家,如果您了解过强磁铁的话,或许知道她。除了选址,每一处细节她都参与着。”
伊薇特指着分别列于两侧,刚好能容纳四五人的玻璃幕房,只有底部是暗金色的金属底板。她做出“请”的手势,碧走进去后,伊薇特从蕾丝袖中取出小小的挂饰,在按动上面的按钮之后,玻璃幕房竟然开始缓缓地上升,碧惊讶地看着脚下正上升的同色金属:“这是升降台?”
“这也是歇里儿发明的磁梯,馆里每个人都能操纵。具体的原理,她会很乐意同你讲。这座馆本来应该更加让人意外才对,”伊薇特有些遗憾地说,“曾经还有另一种电梯的方案被废弃了,这座馆处处都藏着她的独特想法。为了让这些天才的想法成真,就算并不信奉上帝的西萨里奥也不得不妥协,老实说,我没法保证歇里儿到底有没有听取我们的建议。”
碧发自真心地夸赞道:“这是相当惊人的大工程。”
玻璃幕房在升上顶层后,又缓缓下降到一层。伊薇特简单介绍除去铁门外的三个角,左侧的是西萨里奥伯爵从各国高价收藏的机械展览馆,右侧用铜合金门紧紧锁住的半导体仓库,对着门侧的是厨房及杂物间。
伊薇特并没有领着碧详细参观的意愿,她对所谓的展览馆和珍贵的仓库相当冷淡,在离开二层时,她以一种几乎能称得上轻蔑的神情说:“那些所谓的成就——西萨里奥钟爱的废品——我实在没有兴趣向您展示,在我看来,或许您正踩着的地板最为珍贵,那可是一整块八边形镍合金呢。”
二层
   伊薇特带着他来到同一楼铁门垂直相对的位置(两座正十字架的连线中央),左边的部分是女仆与管家的房间,右边的部分是西萨里奥的书房,与门相对的则是帕特里夏的房间。他背后的则是一号实验室,即西萨里奥伯爵遇害的地方。
“那么,还是让您先看看案发现场吧。跟您说过他的尸体还原封不动地留在那。现在还没人能搬走呢。”
【二层·一号实验室】
进门后,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缸便以逼人的存在感位于视线的正中央,墙壁上形形色色的金属管道开始排放气体,让实验室内的温度相较门外下降许多。凌乱地散落一地的报告,碧随便捡起几张实验记录,却发现其中一张的数据与另外两张几乎完全不同,记录的现象也让人抓不住重点,反复的涂改痕迹也让人觉得相当不严谨。
“那张是西萨里奥记录的,”伊薇特整理乱成一团的纸张:“您能看懂?”
“我平时的职业是大学教授。”碧看着表格最下方的记录人:西萨里奥。
实验室里还存在着警方粗略而潦草的翻动痕迹,地上滴落数量不多的血迹,一路到了梯旁,梯上的血迹倒是不少,沿着梯顶几乎遍及整座楼梯。
伊薇特指着缸:“西萨里奥还留在这里。您放心,没有发臭的液体,腐败的眼球,四处乱窜的蛾,这间实验室可不是蝇蛆能生长的地方,当然,您应该也不在意。”
蝇蛆无法生长,却成了罪恶滋生的温床,碧这样想着。
顺着梯子走上去,到了顶端,往缸中看去,西萨里奥伯爵的头颅正端正地处在,或是说凝固在金属表面,生前的那张讨女人喜欢的脸还能维持七八分,肌肉的颜色已经枯了下去,头颈以外的部分看上去没入亮银色的固体中。
如果他是真的跌落下去,那似乎也太倒霉了。
示众。碧内心的声音轻轻重复着这个词语。
站在梯子上,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人居高临下地观赏这颗头颅。碧意识到,他此刻正站在行刑人曾身处的地方。
一种形式。
“警方离去前,甚至无法判定这是一场意外还是谋杀。也许只是西萨里奥不小心被割伤,却还想要坚持完成金属液体一步凝固的实验,结果踩空失足跌落,大半的身躯淹没在金属池子里,而凝固后的固体挤压他的内脏,因此而亡。”伊薇特敲了敲缸壁:“警方甚至无法带走他——他掉下去时锇7仍呈液体,而异物的侵入启动了预警装置,液体迅速转化为固体。您可以猜猜,这到底有多重。”
【二层·帕特里夏的房间】
“在进入书房之前,我得带您去征求一下帕夏的意见。她正在联系律师和财产保管人,估计正在清算西萨里奥的财产。”伊薇特无奈地说,“他们夫妻之间的确有矛盾,但您不要因此就断定帕夏杀害了西萨里奥——”
还没走进房间,门缝中就溢出苦咖啡的酸味。
“嗯?今晚威廉邀请我参加舞会?西萨里奥刚刚逝世,我可没兴趣穿着黑衣服在宴会厅里到处乱逛。”帕特里夏站在桌前,不大的檀木书桌上竟摆着四五座话机,每一座都聒噪地响着。
百忙之中,女主人抬眼看了看站在桌前的伊薇特:“这是学会派来为遗产估价的人?”
“不,这位先生是十分有名的侦探。西萨里奥死前给这位先生写了一封信,邀请他到铣铁之馆。”
“噢,只要不是小报那些该死的记者就行。”
“或许我们应该允许他去书房,呃,你明白的,对于侦探来说——那或许叫探索。帕夏,这位侦探的影响力可比那些小报大多了。”
女主人大方地挥挥手,表示同意:“请自便。伊薇特,我现在需要你帮忙,顺便让库珀把留声机罩着,积灰起来相当难打扫。我想在舞台的中央多摆上刚买的红橡木沙发,歇里儿计算过了,大概不会压坏什么。如果她一个人搬不动的话,就喊西尔弗帮忙。”
伊薇特无奈地望着碧:“如您所见,我得在这里帮帮我忙碌的女主人。您还有什么疑问么?噢,房间都是没有锁的,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您可以随意进出。”
碧看着面前这两位始终平静的女人,要么她们不是凶手,要么作为凶手,她们有着绝对的自信。
“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碧轻声说着:“恕我直言,各位好像并不为西萨里奥伯爵的死感到悲伤。”
伊薇特仍是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一旁的帕特里夏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悲伤的方式各不相同,亲爱的侦探先生。更何况他早该死了——馆里每个人都这么想,侦探先生。”
【二层·书房】
得到女主人的许可之后,碧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大部分深奥而晦涩的书籍都是崭新的,偶尔几部肤浅的通俗文学反倒存在看过的痕迹。在见识过西萨里奥的尸体后,他便觉得了无乐趣。而且书房既然是能让他随便搜索的地方,显然是能够公之于众的秘密。
而在他打开一扇书柜时,一叠纸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纸上甚至还带着刚刚沾上的水渍,真是不小心,想必这叠纸是匆匆被塞在这里。
碧叹了口气,随手翻着。
最上面的是西萨里奥和帕特里夏草拟的离婚协议书,西萨里奥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附带着还有他与几名年轻的女子相谈甚欢的照片。
其次,三份论文。第一份的署名是西萨里奥,碧随便扫了扫,这份二十几页的纸基本上什么也没说;第二份是伊薇特在大学期间写下的论文,防止碧看不明白,有心的线索提供者还特意在最后一页写上自己对这篇文章很高的评价;第三份则是西萨里奥的,只是内容却与第二份完全一样,纸的背面写着:伊薇特是西萨里奥所有文章的代笔。
往下是,一份房产出售证明,同时还有西萨里奥财产经营不善的相关说明。由于他极其错误的选址(土壤的盐碱度与近海的空气湿度),导致每年都必须支付一笔相当大的费用维护铣铁之馆。而碧不曾记错的话——这座铣铁之馆该是歇里儿的心血。
然后是,一张报纸。上面用相当大的篇幅描述了大学的一次实验室事故。受害者只有一位——黛珂,她那天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旁边用夸张的语言描述着黛珂伤势的严重和她年纪轻轻就拥有的成就。
最后是,女仆与管家被撕得粉碎的辞职协议。
碧看完这厚厚一叠,每一份材料都为馆中人杀害西萨里奥提供动机——过于方便了,他想,他不确定馆内是否所有人都知道这叠纸的存在。
三层
尽管西萨里奥伯爵在信中声明他本人并不相信鬼神,但整座馆内却充斥着诸多宗教元素。
在第三层,四条锁链分别位列十字架的四角,紧紧地束缚着另一根十字架,垂直对着舞台。碧从未在别的地方见到这样的十字架,被钉上的耶稣和十字架底部呈朴素的暗红色,余下的部分则是夺目的白。
红与白,横与竖。
碧暗自赞叹着。
【三层·歇里儿的仓库】
碧扫视着这位天真烂漫的发明家的仓库,精细的手稿乱七八糟地散在地上,从各个地方不断冒出莫名其妙的“咔哒咔哒”声,机械零件都生了蜘蛛网,同废弃的反应釜一股脑地呆在角落里发霉。
碧走到桌前,整个昏暗房间里唯一的亮光处——
一个小小的模特摆在桌上,它穿着柔软的长裙,裙的内衬用红线绣着“薇奥拉”。
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是,模特的头不见了。
与此同时,碧的身后摆放着一面电镀的镜子。
而一道雪白的身影正在其中凝视着他。
【三层·歇理儿的房间】
还没等到碧按响门铃,歇里儿就探出头来,漂亮的红色波浪发还淌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东方香料湿润的香气:“我早已等候多时了,侦探。”她顽皮地眨眨眼:“您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线索可是多的刻意,碧暗自想着。
歇里儿邀请他进来坐着,“想要来点什么?说起来,我倒是好久没有喝过甜酒。”歇里儿划拉着拨号盘:“库珀,准备两杯甜葡萄酒——呃?你说什么?托卡伊阿苏8,那是酒的名字吗?总之,十分钟以后让升降梯送上三楼吧。”
“升降梯可以自动运行吗?”碧露出惊讶的神色,歇里儿则得意地说:“没错,准确地说,不是升降梯本身,而是操控它的装置。围绕着四角星的那四个十字架,您应该有印象吧。每一个十字架其实都是巨大的拟磁机,都能产生强大的磁场。当正逆十字架同时工作时,电梯,不如说是升降台,就可以工作了。设定时间的功能,我还在研究,不过目前最多半个小时。”说完之后,她摇了摇手腕上缠着的小按钮,和伊薇特当时使用的一模一样。
“听上去似乎不太简单。”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计算而已。在富有宗教意义的雕塑中,塞着精密的机械元件,我认为是一件相当浪漫的事。设计铣铁之馆之初,我本来想着四个角可以动的话,应该能发生些有趣又危险的故事吧。却因为十字架的设计报废掉这个想法,真是可惜。”
歇里儿看着墙上的挂钟:“啊,差不多到了。”她握住古铜色的门把手,却没有听见金属卡合的声音,歇里儿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这只是个半成品,磁力门。不过我并没有研究出磁卡——类似钥匙一样的东西。所以,平时铣铁之馆的所有门都能随意进出——除非磁场出现问题。那样的话,在房间里面的人就会被锁住。”
在她短暂地离开这段时间内,碧抬头望着她的房间。如他所料,她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除了有名的画作之外,墙上还有一张照片。
是她出演《第十二夜》9薇奥拉的舞台照。
她的扮相美丽而富有英气,果然是位出色的女演员,碧想。
她回来后,轻轻举起酒杯:“您觉得,西萨里奥死于谋杀还是意外?”
“谋杀,”碧笑了起来:“我的直觉。”
“——那事情就可能变得更糟了,您要知道,外人无法闯入铣铁之馆,我在附近的森林里设置了相当多的电网——也就是说,您正和杀人犯共处一室。”
【四层】
走上四楼时,碧总感觉有一道来自暗处的视线注视着他。
【四层·二号实验室】
实验室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电阻器、电感器、金属板、熔断器等等。碧随便拉开盒子,分别标注着“截止加强”与“放大加强”的三极管随便地列在其中。房间的大部分都被一张面积相当大的红布遮住了,也许这就是女仆需要的那张。
出于直觉,他将红布用力一掀。就算是他,也吓了一跳。
被红布遮掩的是几十具机器人的空壳。有从维多利亚时代留下的,老旧生锈的躯体,甚至还在依靠腐朽的弹簧平衡装置站立;亦有尚且崭新的新肢体,上着防潮防火的光漆(碧虽然不能确定,但认为这是基本的)。
他朝房间深处走去,空气中隐约传来“怦怦”的闷响声。
——如果是恐怖故事,或许会写,在机器人里面藏着一个尚且有生命的活人。而在他忽略了这微弱的求救声之后,这名可怜的求救者也只能接受自己悲惨的命运。
尽管他不自诩正义,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自嘲地想着,顺着声音,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一具更加特殊的“机器人”。他整个身躯被包裹在新制的盔甲内,老式而厚重的铠甲让他更像中世纪的骑士,护心镜的设计已不多见。他一只护臂正僵硬地抱着中空玻璃包裹着的金属箱,上面刻着“铪合金半成品”的字样。另一只护臂则拿着一柄黑色的骑士剑,剑柄上的宝石,似乎是可以按下去的设计。
没等碧触碰,这两样东西竟然自己掉了下来。
金属箱震动着,砸在骑士靴上,发出“嗡嗡”的声音。
剑却是剑柄与剑刃分开,一点碰撞就会让它们分家。
他将手伸向他——
“这是一颗机械制能源心脏。”伊薇特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她轻轻关上中空玻璃:“还好我刚好到仓库,歇理儿让我来取罩舞台的红绒布,您知道,要是您打开这个箱子,您那双漂亮的手或许将面目全非——它能缓慢加热到1000度。”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箱子:“这颗心脏相当的脆弱,过度的磕碰它就会失灵。而我们暂时没办法再做一颗了。”
伊薇特说完后,责怪地看着碧:“也怪我莽撞。这是歇里儿的实验室,您或许不了解她的研究……您要是有什么意外,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磁有时候可以成为杀伤力相当大的武器,就算只是两块磁铁。西萨里奥已经死了,我们想要新的生活。”
碧似乎还是对那柄剑很有兴趣:“比如这柄?”
伊薇特对他的重点相当不满,再次重复着:“比如这柄。”
【四层·三号实验室】
再次告别伊薇特,碧来到三号实验室。里面陈列着诸多十字架。碧随便拿起一座估算着,除却颜色差异和质地,每一座十字架几乎都同用锁链捆绑的那座一模一样。十字架以不同的金属制成,在底部标着元素。寻常的有铁、铜、镍、铬、铝10,用料珍稀的则有金、银、铂、锇、铱、铊10等。
房间中还放置着一椁尺寸相当大、盖着棺盖的银棺,常见金属的辨别,碧仅靠双眼就能做到。碧没怎么花费力气,就挪开了那一大块金属,里面没有暗层,空空如也。
【四层·四号实验室】
碧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相当的惊讶。
他竟然能够在这里看见来自故乡的花。与此刻阴郁的夜晚不同,房间里开满了雪白的天茄子,人造阳光停驻在花瓣上。
从东方带回的种子吗?
正当他怀念地伸手想要触摸时,白色身影再次从门前一闪而过。

第二章(中) 铣铁之馆的一位主人
1896.11.27  10:00 PM
等到碧离开后,伊薇特将金属箱重新塞在铠甲的怀里。
伊薇特想,如果黛珂没有经历过那场意外的话,或许这枚心脏已经适配上某个幸运的机器人了,蒸汽机器人?同人一样的机器人,能够行走和控制的机器,可能也已经实现了。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的睡眠问题,她拿起机械手臂时觉得比从前吃力。这样想来,每当她离开铣铁之馆时,总觉得放松许多。而在最近的夜晚,不知名的压抑仿佛越来越强烈,她总是喘不过气来。呆在房间里要好一些。女仆总是对这座馆里的一些细节神经质,她甚至怀疑过女仆是不是看多了玛丽·雪莱,总是声称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升降梯在深夜会突然坠落,连那些她因为笨手笨脚弄坏的仪器,她竟然也说是某种“神秘力量”做到的。
信奉无神论的西尔弗在她看来更加值得信任,尽管他最近也愈发平常地面露疲色了。
她又想起,之前女仆告诉她,这房间里的所有机器人,偶尔……会自己动起来。

第二章(下) 铣铁之馆的仆人
1896.11.2711:00 PM
库珀费力地搬好沙发,原本干净光滑的金属地毯,或者说碟片本身被她的鞋底磕碰得一塌糊涂。无论多少次,她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地毯竟然是一张灌录的碟片。等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歇里儿拿出新的地毯,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这样细致的工作她是做不到的。
“每被踩踏一次就要换掉碟片,真是奢侈。”歇里儿这样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红色绒布盖上,随后亲切地看着库珀:“之后的事我一个人来就好。”
让女主人做这些,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她倔强地想着,或许站在歇里儿身边,一会还能帮上些什么忙。她对于音乐一窍不通,看着歇里儿小心翼翼地铺平金属,还是怯生生地问:“是什么曲子呢?”
歇里儿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您听到的时候不就明白了吗?”

第三章 午夜
1896.11.28  0:00 AM
在房间里简单进食之后,碧就躺在了陌生的床上。
他感到难以入眠,尽管隔音相当好的房间替他免除噪音之苦,他却总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耳鸣。外面即将下起风雪,空气沉闷而冷厚,细心的女仆已替他将床烘暖,可惜他此时实在没有入睡的心情。
失眠是痛苦的,尤其是对他这一样依靠头脑和眼睛活着的人。他开始强迫自己想一些东西,比如这座馆里与凶杀案和平相处的人们,他在那个现场嗅到了谋杀的气息,而恰好也有人提供了动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演出虚假的悲伤。难道凶手不害怕吗?或许是对尸体处理的方式有相当的自信吧,没错,如果尸体真的沉到了金属当中,警察能提取到的证据几乎没有。
碧大胆地猜测,如果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那么这位凶手一定偏爱安心的谋杀。安心或许并不意味着稳妥,但一定代表着,会在擅长的领域——为所欲为。
内心的另一个人嘲笑着他:“真是可笑,你向来信任的只有自己的臆想。”
“我从未失手。”
正当另一个人想要反驳他时,碧勉强控制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这样另一个人就会沉默。
这座金属制馆没有遭受闪电的劈击,实在是不可思议,多亏密集而昂贵的避雷针网,碧回想着之前在过道窗户里偶然瞥见的场景,这样想来,房间甚至都没有窗户。
他讨厌密闭的空间,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听听解放的雨声和雷声,或许这积累起来的躁郁感能得以纾解。
但每当天空被照亮时,碧的耳旁总开始嗡嗡作响。是机器工作声?还是没有具体存在的场?推开窗后,或许是错觉,他更加清晰地听见了空气中隐隐的嗡鸣声,随后又认命般地关上窗户。而就在此刻,通过窗户的倒影,穿着一身白绸的少女,正凝视着他。
出乎她意料的,碧完全没露出害怕的神情,径直走向她,反倒把她吓退几步。
“真是奇怪,我以为——这样能吓走你。”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一头雪白的长发散至膝处,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您大概是黛珂小姐,”碧注视着她:“我们好像在馆内已经见过几次。”
他注视着面前的少女,除却病态的肤色与发色,少女的虹膜的颜色像是浊色的彩虹,一只眼球已经停止转动,另一只眼睛正担忧地盯着他。而她的双脚乃至双腿缠满厚重的绷带,右手尚且正常,左手才能看出她的真实年龄——瘢痕间的细纹。
如果是帕特里夏的大学同学,那么她今年也该三十岁左右,之所以还能维持少女的容貌,大概是因为身体某种病理性改变,相当严重的损害。
如果不是化学试剂,或许是辐射。
“像个怪物吧?抱歉。”
“不,您非常漂亮。”残缺的身躯美感更甚,碧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更何况,面前的少女身上透露出死亡的气息,不仅仅是依靠他向来仰仗的直觉,她那僵硬的肌肉状态也佐证了这一点——她正在飞速衰败。
黛珂看着他:“您只剩下我的房间没有查看了吗?”
“应该是这样。”
“我可能没法让您进去,脱掉的痂和弄脏的绷带还没有清理掉,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在这里聊聊。我很想……帮帮西萨里奥。我不希望看见铣铁之馆,不断地发生惨剧……”黛珂小声地说,仅仅从外貌与言行上看,碧难以将她和书房里了解到的那位年轻而聪颖的学者联系在一起。
碧有些惊讶,这是他看见的第一个为西萨里奥感到悲伤的人,但惊奇归惊奇,他还是作着不合时宜的回答。他和颜悦色地说:“我为什么要阻止谋杀的发生呢?
黛珂微微睁大双眼,看上去似乎有隐隐的怒气与不解:“是我听错了吗?……成为谋杀的舞台。作为侦探的您,不应该提高警惕吗?如果你不是侦探,或许您的一些举动也说得通。您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你吧?恕我直言,在查看房间时,您看上去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好像根本对案件本身毫无兴趣。”
碧以为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看来她仍具有敏锐的观察力。“我对案件当然感兴趣,但我只对正在发生的案件感兴趣,平时则如您所见,我对其他的事兴致缺缺。”
“正在发生的案件,”黛珂轻轻重复着:“你亲眼目睹着,案件成为案件?”
“换言之,我并不会去阻止案件的发生,我想做的仅仅是观察而已。”碧无所谓地笑笑:“侦探的头衔也并非我的本意,探明谋杀的真相,只是观察死亡的附属品而已。”
第四章 帕特里夏
1896.11.2711:00 PM
帕特里夏站在厅前,凝视着西萨里奥的画像。
宫廷里最好的画师,漆上昂贵的矿石颜料。她用指尖轻轻刮蹭着油画表面,着重用力地擦挂着画像上的燕尾服。她看着指尖上蓝黑色的颗粒,这幅画是在他们婚礼五周年那天,不如说开成了他的个人见面会,他又以肤浅的学识骗着年轻的女学生,愚蠢的外界还不能发现他的真面目吗?西萨里奥明明知道她讨厌该死的鸦片,却整日让她的房间烟熏火燎。没错,所以她才在他惯用的烟斗里加上高浓度的LSD11,或许正是因此,他才意外碰伤了自己,然后摔下去吧。
哈,都怪他忘了是谁带给他这份财力和荣誉吗。
没有她的委身,委员会哪里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她生气地砸下画框,狠狠地践踏着画像。
她忽然抬起头来,雪一般的身影正站在四楼俯瞰着她。
黛珂盯着她:“帕夏,你恨西萨里奥?”
不,那双已经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怎么会“盯”着她?
“哦?你不恨他吗?那次爆炸造成的辐射让你面目全非吧?在那个既不专业也不安全的实验室里。”她知道,以问题回答问题能掩盖更多的东西。黛珂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她,她的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恐惧和愤怒:这个变得像鬼魂一样的怪物为什么总是跟在她和西萨里奥的身旁?
或者,如果她知道他死亡的真相……
“那次学校里实验室的事故吗?”黛珂垂下眼睑,轻声说着:“西萨里奥只是没有找到钥匙而已,我不怪他。虽然成了这副模样,他还肯收留我,而且我不用像你们那样辛苦,伊薇特替他做实验,歇理儿为他出点子,而你则安排他的一切,我却什么也不用做。”
她们对视着,陷入了沉默,她几乎是恼怒着,她在黛珂身上感受到了——来自死人的宠爱。
“我也不恨他,”她嘲讽地说着:“这幅画我想换掉。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换一幅画,现在就画。我来拿颜料。”
黛珂跟着她拿好颜料,又尾随着她来到她的房间。
“你坐在那里就好,”帕特里夏让黛珂坐在她身后,房间里只听见她拧开颜料,唰啦唰啦覆盖着布的声音,黛珂在一旁帮她调色,用纤细的指尖混着赤红和生赭色。
她想起从前,在她被辐射成一个怪物之前,她们总是这样,随便在某个街头,或者某条河边,黛珂坐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画那些并不出色的画。
那段时光,被她称作“美好的日子”。
她感到愧疚和悲哀:“黛珂,抱歉。”
“你画的是天马座吗?”
黛珂凑近看她的画作,雪白和纤细的脖颈下,混杂着厚重的药味与伤口溃烂的腥味。
“帕夏,你怎么又不关上门?”歇理儿出现在门口,端着布丁和甜酒:“明明是方便的电磁锁。黛珂借给我一下,我要让黛珂好好吓吓那位漂亮的侦探。咦,帕夏,这是你的信件吗?”歇理儿牵过黛珂,把拿着看上去颇有年头的信封递给她。
她以为是伦敦的财务管理人发来的例行账单或者协会发来的专利转让声明,等她看清上面的文字后,失手将一旁的茶杯摔个粉碎,随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黛珂离去的背影。
嫉妒驱使着她做出很多事情。她追逐美丽,同她争夺宴会明珠的亚洲姑娘的脂粉盒不知为何出现了些无伤大雅的螯合物,在夜里偷偷扔掉老师的高跟鞋,为了利益稍微付出一些身体和精神的代价。她大致还算是个好人,她拿到的好处总会慷慨地分给她的朋友们,但毫无疑问,她也会妒忌她的朋友。偷偷毁掉她们的实验成果,匿名举报她们的毕业论文,写下字条让她们去别的地方作无用的等待……
   
而现在,命运需要她支付代价。

第五章 留声机与安魂曲
1896.11.285:00 AM
碧唯独判断不了的事物,是天气。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雷雨之后,海边的悬崖上还能下起暴风雪。
他裹在单薄的风衣里冷得发颤,忍了许久,还是决定到一楼的厨房拿点酒来暖暖。而他出去时,歇里儿正拿着蜡烛站在走廊上,还抱着一床红毯。
他们对视许久,歇里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该不会是在凌晨拿上了些酒?”她低下头,然后转过身去:“您回去吧。我去为您拿床毯子,我手上拿的这个不太干净。”
碧在房间里等待着,头痛却没有缓解,他想,或许还是该去拿上酒。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响起。碧强忍着剧痛接起电话。
听筒的那边传来帕特里夏虚弱的声音:“救救我……现在相当不妙,到底是谁,我现在正……”歇里儿刚好从门口回来,夺过电话:“帕夏?你还好吗?你在一楼的话机那里?该死,啊,你没力气上楼?那你先去舞台那里坐着吧……”晕眩愈发强烈,碧头部感到强烈的不适,歇里儿同样如此,听筒掉在地上,帕特里夏的声音也变成了杂乱无章的电流声,门外仿佛传来一声隐隐的轰鸣。
碧走到门口,却发现锁怎么也打不开。
歇理儿也跪坐在地上,她再次接过电话,慌乱起来:“帕夏?”然后她几乎是虚脱地支起身子:“侦探先生,您没办法打开门了?”
“嗯。”
歇里儿脸色惨白,“估计是磁场出的问题。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门什么时候能打开呢?”
“我们再怎么心急也没办法——门是依靠磁力上锁的,您刚才应该有觉得一点小小的头晕吧?大概是因为这该死的雷雨天气,出了点小故障吧。不过,拟磁机会自动修复,大概十几分钟就可以了。只是帕夏……偏偏在这种时候。”
“嗯……真是巧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另一声沉重的轰鸣。
等待锁终于能够打开时,歇理儿立刻冲出门外:“帕夏!你还好吗?”
除了诡异的钢琴曲外,无人回应。
碧顺着声音,从三楼朝下看:“她死了。”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来到一楼的舞台。面前的场景仿佛没有实感,她安详地坐在椅子上,随着舞台的旋转缓缓移动着,除去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
碧站在帕特里夏的身旁,踩在巨大的灌制唱片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
他仔细端详着,她美丽而缱绻的眸子半睁着,眼角下的血迹如泪痕般划过侧脸。显然犯人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恐惧,洞穿胸口的伤泊着温热的红,顺着她垂下的双臂倾泻在留声机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两样东西——一枚尚未干透的猫眼状的甲片,另一样则是一张老旧的信纸,简单地写着——“老地方等你,西萨里奥。”
伊薇特勉强保持着镇定,碧觉得,无法抑制的悲伤即将将她击垮。歇理儿轻轻扶着她:“这是帕特里夏的字迹。”
“没错,她的字不仔细看很像西萨里奥的,”伊薇特的脸上毫无血色,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害怕和悲伤不知谁更占上风:“但的确是她的笔迹。”
碧则看着她攥着的那枚指甲片,没有指纹,没有血迹。
漂亮的蓝绿色折射着幽光,如同逼真的猫眼,他记得某位追求他的女性向他炫耀过,像这样的指甲仅仅靠简单的洒上银粉无法做到,而需要镀镍的银粉。
剩下的九枚则待在她的手上,只是表面的猫眼散作一团。
已经变得通红的十字架倒在一旁,同这座馆的所有十字架一般,都有着尖锐的底端。
所有人沉默着,唱片仍在旋转,灿金色的金属圆筒里仍弹奏着走音的琴曲。
碧看着啜泣的歇里儿,在一旁干呕的伊薇特,茫然地站在原地的黛珂,以及死去的帕特里夏。
原来她们并不是毫无感情的人偶。

第六章:侦探:碧
1896.11.28  6:00 AM
碧绿的颜色正不断变浅,被那双漂亮眼睛注视着的不适感也在逐渐增加。
关于碧的流言,这位东方侦探身上常被赋予太多神秘的故事,其中最出名的一条是,当和他对视之后,所有的证人便无法说出假话。
“那双眼睛的传闻,是真的吗?”歇里儿望着碧,她凄惨地一笑:“你要审问我们吗?”
“对。至于我的眼睛,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来看,的确如此。”
“那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谁是凶手了。”女仆的双唇毫无血色:“请您现在就询问所有人吧。”
碧冷漠地微笑着:“或许并不如您想得那么简单,征询证言也并不是那么方便的事情,库珀小姐。通常我并不会问出‘谁是凶手’这样的问题,那样——我的眼睛会很不舒服。而且,这双眼睛有可能使事件更加扑朔迷离。”
他的兴趣在那尚且温热的被害者身上,而非探寻此刻的真相。
但此刻,姑且还是做上一些本职工作。
碧叹了口气,换上惯常的笑容:“但还是有值得一试的理由,如各位所愿,现在我将听取在场所有人的证词。如果没法提供不在场证明,请提供一些别的证据。”
黛珂
没有人可以为我作证。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睡得很沉。帕夏自杀?她不是那种人,在《安魂曲》响起前大概一个小时,嗯,尽管走音,但那是安魂曲。我看到她去仓库拿了颜料和画笔,她邀请我去她的房间,她说想在已经画好的夜空上加上天马座。那幅画可能在她的房间里,管家先生已经去看了吗?抱歉,我忘记你的名字了。房间里只有一幅没干的油画吗?的确是这幅,但现在画上夜空里全是弥漫的星云,不是她画的红色天马座。
女仆(库珀)
我从歇里儿小姐那里拿来了录放机和空磁带,就在电话机旁,是吗?应该可以当作证据留下吧。对,黛珂小姐说话时就已经开始录音了。案发当时,我在厨房帮忙,歇里儿小姐说想要吃芥蓝烤兔。对,也被锁上了。整座馆里只有四层没有用磁力锁吧?但是没有人能证明我在厨房……如果我那时去花园里采鼠尾草和洋甘菊的话,说不定能看见凶手吧。难道您不认为是外来人员作案吗?
歇里儿
我在那通电话打来时,跟您在一起。您能为我做不在场证明吧。
管家(西尔弗)
我那时正在整理二楼的实验室……听到第一声异响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西萨里奥先生生前和伦敦合作的新纸质货币开发,结果我一不小心把油墨泼了出来。按理说我怎么倾斜桶壁也不至于这样,我为什么会犯下这种错误呢?我还一不小心踩到了,您看我的鞋底,我走的地方全是漆黑的鞋印。如果夫人还在世的话,我一定会被开除吧。啊,这样是不是不足以证明?请各位随我上二楼看看吧,马上就好,啊,大家都看清楚了吧,地上到处都洒上了。
伊薇特
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人能为我做不在场证明……我刚才粗略地检查了留声机的唱片,这种脆弱的唱片,稍微碰上都会有痕迹。我粗略地检查了,没有油墨,我敢肯定,还有,舞台上似乎只有帕特里夏一个人的足迹。或许是我的错觉,帕夏惯用的那瓶香水似乎不太对劲。谁可能碰过?谁都有可能……
所有人说完之后,碧早已筋疲力尽,他忍受着强烈的不耐勉强听完大段证词。
“这卷磁带交给您保管吗?”
“您可以交给伊薇特小姐保管,她是更加合适的人选。”碧疲倦地摆摆手,“那么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如果凶手真的藏在我们之中,那么岂不是仍有危险?例如,另一场谋杀案。”伊薇特拦住想要回房间的碧。
“说的没错,”碧在心里默念,“我甚至正期待着。”
毕竟,他已知晓真相。
出于对“侦探”几乎为零的职业操守,他还是象征性的建议着:“凶手很可能就藏在我们中间。各位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铣铁之馆的附近排布着防备野兽和外来者入侵的电网,更何况,还是今夜这样的雷雨天气。所以,保险起见,各位可以一起行动。”
“我不认为凶手在我们之中,”出声阻止他的竟然是黛珂,她认真地同他对视:“我不认为,我们当中有人会杀掉帕特里夏。”
“哦?您如此确定吗?”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的确相信凶手不在他们之中。
短暂地沉默之后,黛珂再次看向他的双眼:“没错,我不相信馆里有人会杀害帕特里夏。”

第七章 伊薇特
1896.11.287:00 AM
在确定所有人离开之后,只有伊薇特留在原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短短两天之内,她便亲历了两起杀人案。
死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和曾经最爱的人。
她的指尖有着出色的记忆,因此,在她犯下那桩罪行时,她清楚地记得金属冰冷的纹理,那是一柄小小的切刀,坚硬的缘刮擦着内脏的牵连感,以及西萨里奥看着她的狰狞和怨毒。不过,这一次实在是太粗糙了,那一刀真的能致命吗,切刀也不见了吧,上面还有她的指纹吧?她应该站在那里守着他的。
好在上天帮了她,他最终跌在了锇池里。
如果他当时选择的是她,而不是帕特里夏,如果那样,她愿意永远将她的成果都共享给他。那些无足挂齿的专利和研究本来都该属于他。但西萨里奥太贪心了——仅仅是留在这该死的馆内,他竟傲慢地要她上交一切的研究成果。几年过去,她对他那盲目的爱意渐渐消磨殆尽,他配不上自己的心血。歇里儿爱他么?她看不懂歇理儿,但如果她不爱他,为什么替他建造这座堪称天才的铣铁之馆呢?帕特里夏对他很难称得上爱,更像是一种比较与妒意。但是——黛珂变成了那幅模样,他也仍爱着她,甚至将什么也不会的她留在了铣铁之馆。他难道还以为黛珂拥有曾经的才能吗?
伊薇特拿出磁带,她想再听听每个人的证词。出乎她意料的是,磁带竟然只传出刺耳的噪音。到了西尔弗那里,才能勉强听清破碎的句子:“……我正在……马上就好,啊,大家都看清楚了吧,地上到处都洒上了。”
她紧皱着眉头,思考许久,她内心有了一个可怕而大胆的猜测,可是那样的话……
她迅速走出房间,打开碧的房门,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只能给他写下字条:“我或许知道凶手是谁。请您回来之后务必前来我的房间。”
她焦急地回到房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
她们明明……虽然发生过些许意外……
说到此,那把钥匙好像很久之前不见了。
她想起帕特里夏攥在手里的那封信。
等等,或许……
她有可能是下一个。

第八章 机械心脏与银制棺材
1896.11.286:00 PM
外面的风雪让碧几乎分不清时间过去多久,好在他带着块破烂的表,他记得,好像是他相当欣赏的一个亡命徒送给他的。碧出神地望着顶上的吊灯,碘钨灯管在金属灯架上晕着柔和的光。他那双善于观察的绿眼,也曾被不少人觊觎过,不仅是客观存在的细节,还有微妙的表情与语气。
他断定,她没准备收手。
他是否需要尽义务之外的责任呢?
走到伊薇特的房门前,轻敲了敲门,过了半晌,伊薇特才作出回应。“抱歉,碧先生,我早上说出的那番话请你忘掉吧,呃,我想我可能是有些糊涂了。”
“对您这样富有智慧的女性来说,我更相信那是深思熟虑的举动,而不是酒后的无心之举。对于昨晚发生的那起惨案,您应该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伊薇特的语气轻松了些,带上了一点自嘲:“没错,但也仅此而已。”
拒绝了碧的帮助之后,伊薇特轻轻舒了口气。她惆怅地在屋子里转着,在床边摆弄着相机。这是她的试作品,通过镁粉燃烧达到闪光,再通过滚轴、选定的感光材料,例如卤化银,及定影剂就做出了这样能即时拿到照片的相机。
当她碰着自己的作品时,总能带给她更多的安全感。她看向镜头,却发现是一片漆黑,然而,当她轻轻按下快门时,一张照片慢慢地出现。
照片上是一把多年前的钥匙。
两个小时后,再次简单用餐,碧在走廊上看见正争吵着的管家与女仆。
“您没听清楚吗?我没看见伊薇特小姐!”
“那又如何呢?库珀,你冷静一些,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伊薇特小姐也许是在实验室里呢?或者,她在独立的进行一些调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火源靠近实验室——热会消磁!伊薇特小姐也反复提醒过你吧!”
“可是……”
碧的内心升起一种预感,他走在他们身前:“现在去找她吧。馆里所有房间都没有锁,不是吗?”   
与此同时,他内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再等等吧,再等等她。
    他们在厨房找到了黛珂,顺便遇上了刚从升降梯上下来的歇里儿。所有人从一楼开始搜索,管家有些生气地瞪着女仆,显然认为她大题小作。而歇里儿和黛珂则相当担心。
   从一楼开始,女仆与管家,碧、歇里儿、黛珂分开搜索。
在刚刚搜索完一楼之后,碧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敲击声。歇里儿率先起身,走在碧的前面:“可能是伊薇特在呼救——她被困在哪里了。”
“您也听到声音了吗?”管家和女仆站在楼上,朝他们焦急地挥着手:“在四楼!”
敲击声却很快弱了下去,等到他们都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了。
声音从微弱到巨大到再次微弱,只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而已。
“伊薇特?”
碧再一次拉开棺材,与上次一样,仍然轻松。
伊薇特躺在银制棺材里,她的双手放在身旁,同绸裙与雪白而柔软的肢体格格不入的是,冒着蒸汽的机械心脏正跳动着。除去少量的烫伤痕迹之外,她的身体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
除去碧和黛珂之外,所有人几乎都倒在地上。
掩面痛哭、惊恐大叫、喃喃自语。
碧敲了敲滚烫的棺材壁,里面的某处角落藏着不显眼的开关——“ON”。
碧几乎是相拥的姿势紧紧接触着尸体,关掉能源后的心脏仍带着灼灼热浪。
碧摘下手套,轻轻掰开伊薇特紧闭着的唇瓣,黛珂也一同蹲下看着,马上变了脸色。
她的舌头里烙着一枚将融未融的钥匙。
碧将钥匙取了出来,仍能清晰听见血肉粘连的撕扯声,他拿出手帕轻微擦拭之后,递给了正不断颤抖的女仆:“您知道这把钥匙是否属于这座馆么?”
女仆哆嗦着,无论如何努力也再难以说出完整的话。歇里儿责怪地看着碧,似乎是在怪他没有体谅着此刻的女仆。管家勉强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忍住呕吐的欲望看着那柄钥匙,半晌之后,才犹疑地说:“铣铁之馆内,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钥匙。当然,如果是私人物品,我也无法保证……”
黛珂僵硬地后退两步,歇里儿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别怕。”
刚才情急之下还不曾注意到,棺材的周围丢落着一地的天茄子。火焰的温度仿佛让脆弱的花瓣微微蜷缩着。
一种形式。
碧叹了口气。

章 侦探:碧
1896.11.287:00 PM
   碧其实很想问问凶手,是否有必要继续这样的询问。但感受着无辜者的恐惧与希冀,他不得不再一次进行问询的环节。
歇理儿不清楚是否是错觉,碧的瞳孔的颜色仿佛更浅了,等到一刻钟之后,几乎彻底变成翡翠色。
黛珂
……伊薇特也离开了,凶器也消失了。
歇理儿帮我换好绷带之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但我们大家很快聚在一起了。不会是歇理儿的,从我这里离开到来到你身边,也仅仅两三分钟的时间吧……你是说棺材吗?开关是打开的吗?或许只是伊薇特在求救的时候误触了?这样说来,我记得那具棺材好像是依靠磁装置制造真空。那为什么还能轻松地打开棺材盖……啊,我明白了。
女仆
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啜泣)尽管伊薇特小姐看上去就像仍活着一样,同生前一样端庄,就像只是睡着了。我已经和西尔弗先生一起,搜索了整个铣铁之馆,没有发现凶器,您真的确定不是用毒吗?好吧,既然您有这方面的知识,那就不是吧。包括馆外也同样如此。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实验室里好像有人翻动的痕迹,是那个,有很多机器人的那一间。我还觉得难受么?感谢您还挂念我的身体状况,比先前看到夫人时好多了。最后见到伊薇特小姐时,她还指责我,让我把火源远离实验室……她虽然严厉,却是一位相当可靠的女性。我能说一句话吗,您看上去已经知晓一切,那为何您不直接说出一切?难道您在包庇凶手?抱歉……我失言了。
管家
能让我先解开领带吗?太热了。我感到相当悲痛,伊薇特小姐是那样的温柔而富于智慧。啊,那颗跳动的机械心脏,以前单独存放在实验室里还没有那么明显,现在温度降下不少了吗?听说之前电焊着能源线时能达到一千度的温度。现在虽然仍相当烫手,但应该没达到那个程度。现在还没找到凶器,我们考虑一下外人作案吧。
歇理儿
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又和您在一起。不,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
等所有人说完之后,碧点点头。他将手轻轻地放在蜡旁,温暖的火苗擦过冻得僵硬的手心。
“接下来,我们剩下的所有人……能待在一起么?”管家扶住无法站立的女仆,“就算我们之中……真的存在杀人犯,也没办法杀掉我们所有人吧。”
“那或许说不准,”碧揉着眼睛:“但我能确定,这位富有创造力且大胆的凶手,已经没有理由再杀害下一个人了。”

第十章 黛珂与歇里儿
1896.11.287:30 PM
黛珂轻轻扣上门锁,她忧郁地抬起手,轻轻放在左胸。
伊薇特明明是她的朋友,她应该觉得悲哀与心痛。可是她却只觉得心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也许她恨着西萨里奥,恨着伊薇特与帕特里夏。她低声啜泣着,一双柔软的手环住她空空荡荡的身躯,她回过头去看着歇里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歇里儿轻轻地抱住她。
“在你受伤的那段时间我在外地留学,看到你那样,我以为我们生疏了。”歇理儿藏不住眼中的歉疚,“你本来是我们当中最有才华的那一位,黛珂。”
黛珂抬手回拥着她:“没关系的,歇理儿。”
歇里儿却轻轻推开她:“我没有资格同你拥抱。”

第十一章 死者往事
1896.11.28??:??PM
呼吸,变得艰难——
伊薇特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想起了那些往事。
她那时刚从乡下来,在今后,本来只想作为合格的女教师或是修女,将那些几百年的糟粕反反复复地读,但被偶然遇见的歇里儿发现了自己的天赋。
那时的歇里儿天真美丽更甚:“刚刚上课,是你在我背后小声说电催化惰性化学键吧?”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歇里儿却热情地拉过她的手:“真棒!那我找对人了!”
随后,她又遇见了富有而善于运用美貌的帕特里夏,她总能一眼鉴别男人的好坏;黛珂则是顶着天才的头衔入校,却被歇里儿也拉入她们的团体。她记得,在休息的日子,要么是被帕特里夏拉去参加她并不喜欢的舞会,要么就是请教黛珂问题,那样的日子尽管平凡琐碎,现在想来,却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托她们的福,她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小有成就。
当她们四个在大学里,在各自向往的领域努力奋斗时,西萨里奥闯入了她们的世界。
那是在《第十二夜》的演出时,歇里儿饰演薇奥拉,她坚定而大方地站在舞台中央。她记得那天,帕夏也推掉了和一位贵族青年的约会,黛珂则在好几个月前,就预订好了那一天没有任何安排。
等到演出结束时,黛珂甚至哭着拥抱歇里儿,“你太棒了,亲爱的。”帕夏则为她献上一束远胜其他人的花束,自己则只是注视着她们。
如果西萨里奥不出现就好了。
这位外表俊美的年轻人直接地走向她们,他的目光放在歇里儿身上,或许正是此举激怒了帕特里夏,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没少跟歇里儿大吵大闹。或许她也在暗地里嫉妒过自由而迷人的歇里儿,也参与了这场幼稚而最终酿成惨剧的比赛。黛珂呢?她不得而知。
西萨里奥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他家境还算优渥,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俊美的样貌和伪装起的绅士气度,追求他的人不在少数,显然这处于帕特里夏的狩猎范围之内。
“我今天又和西萨里奥去了‘老地方’。”在某次寻常的茶会上,帕特里夏得意地说,歇里儿则毫不掩饰她的讥讽:“‘老地方’?你是说西萨里奥那乱成一团,什么也做不出来的实验室?上次我去看的时候,他竟然只给镭一层保护措施。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肯批给他一间实验室。”
“话是如此,上个月西萨里奥又去看你的演出了吧?”帕特里夏的微笑,让伊薇特觉得相当难过。而总是带着笑的歇里儿,最近却也总是不耐烦地发着脾气。
“哼,我知道了,大概是他拿上伊薇特的成果了吧?黛珂在研究的东西,或许他根本读也读不明白。”
说到这里,伊薇特想起,最近西萨里奥老是想让她带上黛珂一起出来。她忽然生气而难过起来,黛珂的柔弱的美貌常常被她的才华所掩盖。
那她岂不是一无是处?
所以,在歇里儿赌气去国外的那段时间里,她……
在之后,她明白,四个人回不到从前。
她对他还有些用处,这是她曾经自欺欺人的说法。而随着她的研究进度逐渐落后,头脑也渐渐不如从前,他便有了抛弃她的想法,而那正使她终于看明白他的为人。
但那个时候她们都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不,不是这样的。伊薇特在最后的回忆里,迅速修正了自己叙述上的错误,尽管她不再年轻,却依旧以出色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为傲。她清楚地记得,在她们三个为他疯狂的时候,只有那个人无动于衷。
对,迷恋着(过)西萨里奥的,只有三个人。
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但已经无所谓了,她从很久以前就做错了。她或许早就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出于愧疚,出于对自己卑鄙行为的厌弃。
或许在来到铣铁之馆的那一天,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不要被发现了……”

第十三章 生者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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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地敲着,身后是滚滚的热浪。
她起初用不上多大力气,在本能的驱使下才逐渐坚强起来。
她觉得,她的力气再大一点是可以砸烂这该死的金属的。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是徒劳。
敲打声越来越微弱。
没有人会救她。
……不在她身边。
第十女仆
1896.11.2811:30 PM
碧了无事事地在馆里逛着,如他所料,没再看见黛珂与歇里儿。
西尔弗和库珀在一楼的大厅,等待着拨来的电话。碧站在三楼,看着从见面伊始就明显不对劲的库珀。在西尔弗的惊呼声中,库珀又一次倒了下去,在喝下些白兰地之后,女仆仍然觉得喘不过气。她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水,双手死死地试图抓取什么东西:“我……觉得不对劲,先生,真的不对劲,这座馆里……”
碧怜悯地望着她,的确,留在这个状态的馆里对她来说太折磨了。
碧轻声招呼着西尔弗:“把她带到四楼来吧,别乘升降台。”
管家愣了愣:“可是,升降台不是已经修好了么?”
“那样的话,她会更加痛苦,”碧耐心地说着:“我猜库珀小姐现在大脑已经一片混乱了。”
等到了四楼,库珀的情况的确有所缓和,但她还是痛苦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管家在一旁除了着急别无他法,他不断地自责着:“之前她说能感知到不舒服的东西时,我就该知道她的身体出了差错,毕竟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鬼魂……”
碧思索着:“我也不相信鬼魂,西尔弗先生。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库珀小姐的确是灵媒。不过我并不想向您过多的解释,因为大部分人常常认为这是一门伪科学。或者,我这么跟您说,尽管有些冒犯,但库珀小姐更像是仪器,我们亦如此,只不过她比我们敏感百倍罢了。”

第十落幕
1896.11.2812:00 PM
三个人沉默着,碧出神地望着馆内随处可见的十字,女仆裹着毯子倒在地上,管家焦急地站在电话前,终于,铃声响起,管家几乎是神经质地马上拿起电话,在听到对面的声音之后,才终于松下口气,焦急地问着:“之前的暴风雪已经停了吧?请问您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我实在是担心……”
“我是西蒙警官,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赶到,比起这个,碧是不是在你们身边?”
“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是否有随行的医生?我的同事状态很不好……”
“先生,看好碧。他是个危险角色。”
还没等管家反应过来,偌大的馆内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是黛珂。她以一种不似人的声调尖叫着,眼泪失控地朝外涌出:“歇里儿不见了!歇里儿!”
随后又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尖叫,碧赶到她身边,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她带到三楼来。
——帮她一个忙吧,碧这样想着。
女仆和管家忽然脸色煞白地望着窗外,碧快速冲向过道尽头的窗户,漫天的暴风雪里,悬崖的边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绸裙的人,尽管面部包裹在骑士头盔之下,却披散着红色波浪长发。
那个模特。
没等他反应过来,不知从何处飞下的一柄剑,利落地齐着颈斩去,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带下头颅。站在山崖边上的就只剩下一具仍然凝视着他的躯体。很快,没有头的身体也无法维持平衡,往后落下。
如果她想的话,那柄剑应该也可以收回来。
这出只给自己一个人上演的舞台剧,也是一种形式吗?
白茫茫的世界,碧朝下看,不知何时,雪下已经藏起了柔软的稻草,火焰又是何时燃起的呢?而温热的雪水和滚烫的金属相拥,燃起数层高的烈焰。
沉重的落水声后,只剩下正在熔化的铣铁之馆。
青灰色的山丘上,一切结束的雪夜,终于升起半截月亮。

第十四章 碧的交易
1896.6.307:30 AM
    “馆里真的只有你看到的这些东西吗?”
碧看着紧紧束缚着双手的锁铐,看着面前的熟人,正盯着他的西蒙警官。
他好脾气地说着:“警官,您现在最该拘捕的或许不该是我。”
“尽管暂时未掌握证据,但直觉告诉我,你绝非善类——”西蒙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狠狠瞪着面前的侦探,组织着混乱的措辞:“你破获过很多悬而未决的大案,我无可否认。但是,你总是在一系列险恶的谋杀开始之前,就呆在那里。你在唆使那些未开始的罪行——真正成为罪行。”
“哈,您真有意思。你们称呼我为侦探,那么,难道能在谋杀开始之前就解决一起谋杀么?难道我该会读心术不成?我做到了明白一切真相,已经算是合格了,不是吗?”
碧笑了起来,西蒙别过脸去。这位拥有着碧绿瞳色的东洋男人,模糊着性别的美丽,危险的直觉和天赋,当他偶尔放下冷漠时,总能轻易地得到想要的结果。
西蒙越来越恼火,他瞒着他的上司私自扣下了碧,出于他愚蠢但偶尔正确的直觉。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案件,他跟碧掌握同样多的线索,他却无法看出真相?
“在我看来,您还挺聪明的,比起有些认死理的傻瓜来说。”
“是……是吗?”
“嗯,您对这三起案件有什么看法吗?”
“已经确定是三起了吗?”
“嗯,算上最早的那起,就是三起。还挺明显的。好了,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觉得……凶手神通广大,甚至可以说是多次一举。我相信有更利落的方式处理这一切,你们所说的,听上去有些,呃,戏剧化,不是吗?”
“哈,怪不得您老是陷入僵局。你们总把舞台称作案发现场,把主角称作犯人。老一套的不时兴了,西蒙警官,你以为的凶手总是畏畏缩缩地承认真相,殊不知他们站在舞台上,在确保结果的同时,追求想要的形式。”
“恕我直言,我很难理解你们这些上流人士如何把人命关天的大事比作可以观赏的戏剧。”西蒙刚想接着说下去,却发现他们的对话完全被碧引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谁审问谁,他便锁紧了嘴,基础的东西他还是知道,不能让嫌疑人带着自己跑。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用铣铁之馆的真相来换取我的自由,如何?”碧轻叹一声,只有自己先作出让步。
西蒙神色一僵,他从管家和半疯癫状态下的女仆那里已经拼凑了完整的故事,尽管有着录音带,除了一两句话外却什么也听不清。毫无头绪——可以说是,他几乎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管家和女仆的描述相当详细,比如帕特里夏死前紧紧攥住的指甲片,伊薇特那放弃的求救声,以及歇里儿最后离奇的落场。他本来也想听取黛珂的意见,可是她现在只是机械重复着尖叫与流泪,加上她本身的身体状况,情况相当不妙。而这四个人里,还有一位连续杀害三人的凶手。
他拿到了他们录下的碧的问询磁带,却也什么都听不清。
现在铣铁之馆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取材也无法做到。
如果不是反复确认,他几乎怀疑那两个人精神错乱,而此刻正微笑望着他的这一位,才是彻彻底底的疯子。
“我倒是可以考虑,但是——是你向我提出交易,所以,你得先付出一些。”
碧轻轻敲着指尖:“没问题,您可以先问一个问题。但是,请务必不要问我凶手是谁,我就算回答了,您也没有逮捕她的证据。”
西蒙想了想,他的声音里仍是不可置信:“说真的,我现在甚至觉得,你们在联手骗我——如果真的有一名犯人,能够以如此手法犯罪——告诉我,帕特里夏的身旁为何没有凶手的足迹,伊薇特既然有能力求救——我指的是敲棺材,她为什么不说出凶手是谁?以及歇里儿的死,从天而降的剑……
碧失笑:“您这是一个问题?太贪心了,警官。还有,您忘记西萨里奥伯爵了吗?并不复杂,警官。其实在科学家们的领域里,崇尚的不是复杂的理论,而是简单的应用。”
随后,他说出一个单词

附录
1-莱诺尔奖:虚构奖项;
2-电启轮机:依靠电力带动叶轮高速旋转的器械,在本文的背景下为跨时代的伟大发明;
3-逆十字架:缠绕着蛇的倒转十字架,尖端朝上,在本文背景下为背叛与复仇的象征;
4-南十字星:南十字座,南天星座之一,是全天88个星座中最小的星座,位于半人马座(Centaurus)与苍蝇座(Musca)之间的银河内。星座中主要的亮星组成一个“十”字形;
5-小胡子侦探:此处致敬作者最喜欢的侦探赫尔克里·波洛,众所周知这位挑剔的先生非常追求对称的美感;
6-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肖邦以浪漫、平静、略含忧郁的心情作了这首作品,必须非借此让人产生像是在眼望着一个能引起无数快乐的回忆那样的印象不可,摘自其本人信件描述;
7-:是元素周期表第六周期Ⅷ族元素,铂族金属成员之一,元素符号Os,原子序数76,相对原子质量190.2,属重铂族金属,是已知的密度最大的金属,文中所提到的技术在现实世界中还未成功实现;
8-托卡伊阿苏:托卡伊中又以阿苏(Aszu)最为高级,几百年来它一直是欧洲王室的贡酒,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称其为 “酒中之王,王者之酒”;
9-《第十二夜》:为莎翁创作的戏剧,处于全剧中心的是勇敢、热情、纯真的少女薇奥拉。她敢于冲破封建禁欲主义和等级观念的束缚,执著地追逐自己的爱情幸福,与本文歇里儿的形象有一定重合;
10-金属:其中常见的易磁化金属属于歇里儿的研究范围,稀有金属属于伊薇特的私有财产(目前在歇里儿名下),余下皆不重要;
11-LSD:麦角乙二胺,是一种强烈的半人工致幻剂;

Q:西蒙警官的三个问题。
附加题:
Q1:碧所说的单词。
Q2:事件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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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碧的解释
1896.6.30  7:45 AM

“磁。”(附加题1)

“没有凶手的足迹,是因为本来凶手就不在现场。”   
还没等他继续,西蒙警官连忙拿着纸笔过来:“你说吧。”
“可以。那我就先从夫人的死说起。这起死亡里你能看见诸多线索,比如油画上的红色天马座为何消失,甲片上的猫眼为何消失,油墨为何无故泼洒,磁门为何突然关闭——哈,全是线索。”然后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磁带,“那也算是吧。”
西蒙仍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跟磁有什么关系,呃,或许犯人可以利用磁的一些效应毁掉磁带,也能利用磁锁掉铣铁之馆的所有门……但他不明白意义何在。
碧颇有不满地看着他:“这起罪行根本就不需要走上舞台,警官。”他的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当奇怪的现象同时发生时,你就不能再只思考表面现象。第一,您知道颜料里常常含有矿石粉末吧,粉碎研磨再经过一定加工就能得到。而红色系的颜料,里面常常含有铁的氧化物。”他又怀疑地看了一眼西蒙警官:“您那点少得可怜的常识还够用吗?那么,我就继续了。第二,甲片上的猫眼亦如此,您知道,那样的猫眼是无法依靠撒银粉或者往上粘连得到的,但是如果是镀银的镍粉便能依靠磁棒,析出一道极光。第三,至于管家说到过,油墨无端泼洒吧。那是货币开发需要用的油墨,这可能有点为难您,总之,那是磁性油墨。第四,那卷问询磁带的重点,在于西尔弗说话时,即大家跟着走上二楼,才勉强录下声音。第五,磁门的关闭。这些东西,都是凶手为了追求演出形式带来的副产品而已。目前看来效果颇佳,您完全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玩得团团转。”
西蒙不想承认自己的确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跟帕特里夏的死亡有什么直接联系?”
“哈,那么我们直奔主题。您还对一楼有印象吗?”
西蒙仍是一脸迷茫,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再给您提示一次,另一种电梯方案,一楼的一整块镍合金地板。”
西蒙这才恍然大悟:“啊!”
碧拿过一旁的平面图(虽然也是他随手画的),添了两笔:“我应该也有告诉过您,在这座铣铁之馆内,所有的十字架有着相同的,尖锐的底端。帕特里夏一个人走上舞台,坐上红橡木沙发,随后失去意识。舞台缓缓上升,最后又落回地面,那两声异响得以解释,同时,被磁化的镍合金地板还具有强大的磁性。所以磁带,在一楼的时候,录到的全为杂音吧。二楼或许会好一些。在所有人都不在凶杀现场时,被那根十字架洞穿胸口。至于地上那根,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碧露出了欣赏的笑容:“凶手建立这座馆时,就已经在策划这起谋杀。那座十字架,噢,我们先从十字架谈起,它曾是作为处刑的工具,直到圣人的血赋予其救赎的含义。当然,也存在横为男性,竖为女性的解释。”碧解释着:“歇里儿——我似乎不小心说出了凶手的名字,这位天才般的复仇者策划了这三起美丽的复仇。她为了救赎她的天使,为犯罪者处刑,因此煞费苦心地——我猜测——亲自制作了这样的十字架。我在走廊上看见她时,她正拿着留声机的红绒布,好了,这都是题外话。”


   
西蒙震惊地看着他:“歇里儿是凶手?可是她不是死了吗?所以是出现了另一具尸体?馆内哪里有存放尸体的地方——那口棺材,一开始不是空的吗?”
“最后那具尸体是最初的死者,西萨里奥伯爵的。”
碧思考了一下:“我想,或许是那具穿着骑士甲的‘机器人’吧。这倒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如果是西萨里奥的身体的话,就能够解释另一件事情——楼梯上大量的血液,西萨里奥又只有头颅在那。的确看上去相当震撼,但是,正常人会笔直地跳下去吗,至少该是侧着倒下。那样端正的头颅显得过于刻意了,也许他剩下的部分早已不翼而飞。假设凶手选择这样处理,即剩下的半截尸体另有他用。伪装一具尸体轻而易举,歇里儿曾是位优秀的女演员,当然,现在也是。针对这里,您有什么疑问吗?”
   西蒙哑口无言,他或许想挽回一些不存在的颜面:“嗯……那么那柄剑呢?嘿,这或许是你看错了吧。馆内没有弓吧?何况那么利落,得相当大吧,就算把剑当作箭射出去,犯人也得具有相当的力气……像,呃,丝线?操纵木偶那样的?”
西蒙自己都说不下去,碧则好笑地看着他:“您这方面想象力还挺丰富。对于歇里儿来说,有她更擅长的做法。柄与剑身分开的剑,其实是两块‘磁铁’。先让两块磁铁严丝密缝贴在一起,在按下按钮之后,同时具有相同的磁性,之后的事情您也能够明白了吧。”
西蒙端起一旁凉透了的咖啡,狠狠灌了下去:“那么伊薇特呢?伊薇特的求救呢?她为什么不说出凶手的名字,或者直接告诉你们她在哪里?”
“因为在那之前她已经死了,根本不存在求救声。”
“棺材能够靠磁性装置抽取真空。所以,歇里儿把晕过去的伊薇特和那颗炙热的心脏一同关在棺材内。她很快就窒息而亡了,而那颗机械心脏在近似真空的状况下跳动时无法发声,或者发声微弱。但是随着温度升高,热能导致消磁,这点知识您应该有,装置失去真空,声音逐渐放大,但持续的撞击会让那颗心脏停止工作,声音微弱下去。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求救声。”
西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考虑到我们可能会很久之后才能再见面,”碧清了清嗓,“我顺便告诉您。不是每一个犯人都以脱罪为最终目的。这样,有时会造成一些别的效果,那些追求犯罪本身而多出来的一些细节,也许具有迷惑双眼的效果,同时能给你指明出路。”碧语速和缓地说道。
西蒙点点头,不知为何,他从刚才开始就直犯困:“呃,那么要去逮捕……她了,我该去哪里……找她呢?”

碧指指门外,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的优雅女士正站在那,空气中不易察觉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哎呀,看来帕夏的香水味道让这些男士相当着迷呢。”她拿着帕子轻轻掩面,普通的棉帕挡不住,谁知道那又是她的什么小花招呢。
“您果然非同凡响。”歇里儿看着碧,她从右手的皮手套里取出一根小小的黑色金属物,然后对着昏睡的西蒙警官稍稍瞄准。钥匙便飞舞着落在她手上。她用力地把金属物上的硬币掰下来,然后掷了回去:“哈,这几枚硬币请您替我还给可怜的警官吧。说来,我的本意是想让一名愚钝而自作聪明的侦探向警方解释,您倒是早早看破了一切,不过,也无所谓。”
如此剂量的致幻剂,碧已习以为常。不远处传来开锁的声音,歇里儿再次回来,只不过这一次她怀抱着昏睡的黛珂。她把钥匙扔给碧,眨眨眼:“您的报酬,侦探。再见啦。”

碧想,她像一位美丽的骑士。





尾声(附加题2)
“歇里儿……很遗憾,她,呃,已经到了最后的时日了。”罗蒙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辞,这位年轻有为的医师望着眼前正被整个欧洲通缉的年轻姑娘,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
她只是平静地向他道谢,罗蒙特还想搜刮点词来安慰她:“你知道的,黛珂小姐那样的情况,我听说是你让她在强磁场下生活了很长时间,也许她才能撑这么久……”
“身为磁力学家的我比谁都要清楚,目前的生物磁场不过是虚伪的科学,尽管如此,我却还是尝试着,不过,或许也有一点用吧,那个私下里叫她‘怪物’的女仆,似乎的确比常人对磁场更敏感,”歇里儿轻轻握住黛珂的手,那双曾经柔弱却充满力量的手,如今却如同一折便碎的草叶,“我要报复他们,报复他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在那一夜的演出结束之后,她将不被世人应允的莽撞的爱意皆付于她。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她试图说明那是一个玩笑,却总是失败,以至于后来,她擅自将黛珂托付给帕特里夏和伊薇特。
然而,她们竟然因为一个肤浅的、一文不值的男人将她的天使弄成这幅模样——用一张字条骗她到那明显不合规的实验室,再将实验室的钥匙拿走,而西萨里奥,他竟然害怕辐射和二次爆炸,以及教授的追责,就那样逃跑了。
这些都是西萨里奥在喝醉之后告诉她的,他与当时的黛珂甚至只有一道门的距离,他说,他听见黛珂的呼救声,从几乎微不可闻到费尽全身力气砸门,直至最终放弃。
歇里儿不知是如何说服自己,不当场就杀掉这个男人。
如果她不懦弱地离开,谁也不敢……
她让西萨里奥消失在某座小岛,可是帕特里夏伪造的字条上,落款是西萨里奥。这说明什么?说明黛珂喜欢着那个一名不值的乞丐。歇里儿伤心了许久,最终决定接受这个现实。她不相信这三个自私而丑恶的人能一直相安无事,所以她专门建造了铣铁之馆,在帕特里夏和伊薇特对西萨里奥动手时,她觉得是时候进行审判了。
她要复刻他们的罪行。
曾经对黛珂见死不救的西萨里奥,歇里儿看着他因为失血和致幻在楼梯上挣扎,等他的确没救之后,将他的头颅割下示众;
曾经用纸条把黛珂骗到实验室的帕特里夏,歇里儿同样以朋友的身份,在电话里让她去舞台上坐着,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曾经拿走钥匙的伊薇特,歇里儿稍稍过分了些。
可就算这样,她也无法拯救黛珂。

黛珂逐渐失焦的瞳孔逐渐映出歇里儿的影子,她知道,自己生命的最后或许只能以分钟来计算。
“西萨里奥……”黛珂挣扎着,歇里儿难过地看着她,原来在生命的最后,依旧是他。
“……第十二夜。不要难过,听我、说完……”黛珂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慢慢牵住披散
的红发:“……是薇奥拉扮演的、西萨里奥。她美丽、勇敢、善良……那天,我以为那是你的玩笑,你刚好也……该在那个时候回来。你常常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不是吗?”
歇里儿睁大双眼,床上苍白的人嘴唇轻轻颤着:“……歇里儿。”
*《第十二夜》中,角色之一薇奥拉在其中扮演西萨里奥。











西蒙警官的三个问题

作为前提
歇理儿作为凶手(1)
凶手同时注意结果与形式(单提到形式)(2)

帕特里夏身旁没有凶手的足迹
不需要出现足迹(0.5)
真正的凶器-三层下端暗红的十字(0.5)
合理解释油画上的红色天马座消失(0.5)
合理解释甲片上的猫眼消失(0.5)
合理解释泼洒出的油墨(0.5)
提到磁带中的证言在二楼勉强听清(0.5)
另一种电梯方案/镍合金地板(1.5)

伊薇特有能力求救为何不说出凶手
“求救声”为歇理儿误导(0.5)
歇理儿在误导大家时避开碧的视线(0.5)
伊薇特死因是制造真空带来的窒息(0.5)
提到热使磁失效(0.5)
求救声为机械心脏发出(0.5)
机械心脏之后因为磕碰损坏(0.5)

歇理儿的死,从天而降的剑
尸体为西萨里奥(0.5)
歇理儿有能力伪装尸体(0.5)
从天而降的剑为城堡中见过的两块磁铁(0.5)

碧的方式回答问题
磁(3)

动机

提到复仇(1)
提到歇理儿对黛珂的情感(友情/爱情均可)(0.5)
提到钥匙与留言纸片(1)
两者与黛珂曾经发生的事故有关(0.5)
帕特里夏以西萨里奥的名义留言,让黛珂去往实验室(0.5)
伊薇特拿走实验室的钥匙(0.5)
歇理儿曾饰演的《第十二夜》中的薇奥拉,在戏剧中扮演西萨里奥(1,提到《第十二夜》可赋0.5)

ps.
若提到十字架/天茄子的含义可酌情给0.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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