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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翼人 文/潇潇雨歇
谜题篇
背景介绍:2050年前后,地壳运动异常,地球上超过半数的陆地板块沉入水中,仅剩东半边的亚非大陆可以供人居住;与此同时,在世界范围内还爆发了一场大瘟疫,全球近4/5的人口于瘟疫中殒命,但剩下的1/5成功从瘟疫中活了下来,并延续了人类文明。在从瘟疫中幸存的1/5人口中,又有一小部分人发生了基因的突变,背部长出了可以遗传给下一代的翅膀,被世人称为“有翼人”。有翼人不仅从基因突变中获得了飞行的能力,还获得了寿命的延长——他们身体的发育与衰老速度均降为正常人的一半,因此平均寿命普遍也达到了常人的两倍左右。其中更是有唯一的一位有翼人获得了“永生”的力量,被其他有翼人尊为“王”。根据传言,“王”不会生病、在成年之后也会停止衰老,仅可能因为意外事件身亡;而在上一任“王”遭遇不测殒命后的第二年,又会有另一位新生的有翼人获得此般“永生”的力量,成为下一任的“王”。我们的故事便发生在2468年,第四任有翼人“王”的宫殿里……
序章、造访 “真是没想到啊,我们要去拜访的‘王’竟然已经是第四任了。”驾驶座上的凌梦辰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感慨道,“从有翼人出现到现在不过四百余年,这样算起来,其实每任‘王’仅仅活了一百岁出头。有翼人的平均自然寿命是184岁,而他们那号称不老不病的‘王’,居然连平均寿命都活不到……”
“这很正常。”一旁副驾驶座上的君墨耸耸肩,回答道,“‘王’作为有翼人的领袖,难免会受到部分正常人的敌视,甚至可能会遭到某些极端民族主义者的袭击——毕竟有翼人和正常人之间的冲突时有爆发。你可别忘了,除去第三任‘王’是因突发事故辞世外,前两任‘王’均死于暗杀啊!
“不过这样的恶性事件在现下应该不会再重演了,虽然在有翼人中被奉若神明,但毕竟从第三任开始,‘王’就不再是有翼人的实际掌权者,而只是精神领袖了。而独立的有翼人政权也早已不复存在,他们现在也都与正常人一样,生活在正常社会中,过着平淡的生活。”车子驶上了一段不平整的路。似是因为猛烈颠簸的缘故,君墨停住了话头。待车子重新平稳行驶后,她又继续说道,“对了,听说很久以前科学家就已经研究得知,其实有翼人之‘王’不老不病的秘密,在于其体内的某个基因能从月球上吸取力量。不过其中具体存在怎样的联系,经过这么多年的探索似乎仍然是个谜团,超出了现在科学知识水平能解释的范畴。”
“没想到他们到现在还没研究出来啊!”凌梦辰脸上挂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凭我们现在这样高度发达的科技水平,航天飞船的长度甚至可以比地球直径还长,空间站、人造卫星什么的都已沦为有钱人的玩物,能被自由操控运行,就连月球、火星等行星上的资源也在近几年被人类开采殆尽,居然还会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这很正常。宇宙是无穷无尽的,人类所能探索到的空间,甚至连它的冰山一角都谈不上。你可别以为科学是万能的,科学说白了不过是人类智慧的产物;而人类就算再怎么发展,也永远达不到全知全能。敬畏自然、敬畏宇宙,这才是我们该有的态度。”只见君墨说着,向凌梦辰投去无语的目光,“还有,你该补补你的天文知识了,月球是天然卫星,不是行星。”
“好,好……”凌梦辰用略带尴尬地语气应答道。
君、凌两人都是一名警官;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有翼人之“王”位于浙江省的宫殿。前段时间,两人辖区内的有翼人和正常人群体因为种族歧视问题爆发了大规模冲突。此次冲突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甚至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相关话题的讨论。君墨和凌梦辰作为警方代表,自然是希望与有翼人的“王”进行一次会面,希望其现身发布一份声明以平息事件的热度。此次随行的,还有记者金燃以及政府官员贺狮,他们此刻也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但二人与君凌在此行前并非相互认识,而金燃与贺狮之间也未曾谋面,是以当君凌在前排打情骂俏之时,他俩自知插不上话,便识趣地沉默着,自顾自地靠在椅背上刷着手机。
君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话题便因凌梦辰的科学知识匮乏而告终,车厢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此时透过吉普车的前车窗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正在青翠树木的掩映下时隐时现……
(王宫大致地图,仅指示对应的位置关系,比例并非精确)
第一章、会见 “初次见面,我是文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有翼人之‘王’。”面前一位看上去仅有四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说着,向凌梦辰伸出了手。虽然早已知道“王”是不老不病的,但看向面前百岁老人如此年轻的容貌,凌梦辰一时之间还是觉得不太适应。(注:这里的四十出头指有翼人的四十岁出头,若换算成正常人则是二十几岁的容貌,因此用“年轻”一词修饰。下文所有关于有翼人的描写均按照有翼人年龄来计算,请各位在理解时自行换算为正常人年龄。)
“您好,‘王’。”倒是一旁的君墨显得更加落落大方。她向文谦微微欠了欠身,然后说道,“我是广东省公安厅的警官君墨,这位是我的搭档凌梦辰,后面二位分别是记者金燃小姐和广东省省政府的贺狮先生。我们这次来访的目的您想必也已事先知道了,我们希望您能就广东省一周之前发生的恶性冲突事件进行一次公开的发声。”
“好说,好说。”文谦点点头,道,“大致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但具体的形式和内容还需要你们和我共同决定一下。不如我们先移步会客厅,然后再做进一步商谈?”
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远远超出了凌梦辰想象。本以为文谦身为有翼人的“王”,一定相当强势、有架子,交涉过程也会曲折无比,但未曾想到他却如此随性亲和,没有过多反驳凌梦辰等人的意见,不出几个小时,众人便已将相关事宜基本敲定了下来。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考虑到路途的遥远以及夜晚行车的不便,文谦便邀四位访客在宫殿里客房中留宿一晚再走。众人倒也不扭捏,均一口答应了下来。
晚上七点多,宫殿的餐厅里,好不热闹。除去“王”与四名访客外,一同就餐的还有常年住在宫殿里的“王”的侄孙女文檀,以及前来看望“王”的富豪朋友章大宸与王营。文谦、章大宸、王营三人似乎相当健谈,没几句话便成功与访客们打开话题,熟络了起来。众人推杯换盏,一边享受着美食佳肴,一边相谈甚欢,时间已不觉来到了九点左右。
“那么诸位,”只见王营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们继续聊,我先回房休息了。”
“老王,这才几点啊,就回房休息。之前不是说好今晚晚点的时候陪我到凉亭里继续喝酒的吗?你这放我鸽子,是不是不给我面子?”章大宸说着,也站起身来,将胳膊搭上了王营的肩膀,语气里透出半分醉意。
“老章啊,真不是我不奉陪。”王营说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到章大宸眼前,“喏,前阶段我刚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检查报告单都在这里,自己看。”
“什么东西?”章大宸接过纸,凑到眼前看了一眼,“脑机能衰退综合征?你这年纪还没我大吧,咋就得了这病?”
脑机能衰退综合征,凌梦辰对此略有耳闻,这是年龄超过百岁的有翼人才有可能会患上的一种新型疾病。据说得此病的有翼人脑细胞活跃度会降低,视觉、听觉、嗅觉、距离感、方向感等方面均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除此之外,他们同时还会患上严重且不可治愈的畏光症、夜盲症等,劳累过度后更是容易引发偏头痛等症状。脑机能衰退综合征并不致命,但一旦得病便会伴随患者一辈子。虽然几年前科学家已经研发出了特效药用以缓解脑细胞活跃度降低的症状、抑制偏头痛的发作,但对于其他的并发症却依旧束手无策;至于完全攻克这种疾病,那更是遥遥无期。
“害,可能是之前作息不规律,过度透支大脑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还是老了啊!虽说我比你年轻个几岁,但我今年也有整整一百一十岁了,这个年纪身体出点毛病,也很正常。”王营摇摇头,苦笑着应答道,“这酒呢,估计是喝不了太多了;夜也是熬不成了。老章,你可别说是我不给你面子啊,是真的身体有情况,没啥办法啊!”
“好好,那你早点回去休息。”章大宸极不情愿地把胳膊从王营肩上移开。
“老王你别急着走啊。”见王营转身欲离开餐厅,文谦忙从座位上起身,“脑机能衰退综合征是吧?我这仓库里正好存有不少这种病的特效药,你要半夜偏头痛发作了或许用得上。老闫,你领老王去地下室的仓库里拿两板药!”
只见被换作“老闫”的年迈男性有翼人从餐厅的门外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是”。此人名叫闫子尘,是这座宫殿的管家,负责总管宫殿里的大小事务。他看外貌至少有一百四十岁以上了,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他背部的翅膀仅剩半边,想必这辈子都无法飞起来了。
“唉,我可是特地准备了好酒的,老王来不了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闫管家带着王营离开后,章大宸扭头看向一旁的凌梦辰,用微醺的口吻说道,“喂,小伙子,要不就你吧。今晚十二点后,方便赏脸陪我到院子的凉亭里喝酒聊聊天不?”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明早还得开车回去……”突然被点名的凌梦辰显得有些茫然,连连摆手拒绝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喝点酒而已,你们小年轻不至于连这都受不住吧?要明早真醒不了,我到时候把我司机喊过来帮你们开车。”章大宸说着,似和凌梦辰较上了劲。
虽然知道多半是章大宸喝醉了在说胡话,但凌梦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苦笑着应允了下来。
王营离席后没多久,之前喝得兴起的章大宸看起来也渐渐不胜酒力,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凌梦辰别忘记十二点的约定,便也匆匆回房休息了。随后,众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不到十点,偌大的餐厅里便只剩下了清理卫生的有翼人女仆白小猫和白小鹿姐妹俩。
第二章、饮酒 “话说,为什么章先生约了我去喝酒,你也要一起跟过来啊?”下楼时看见一语不发跟在自己身后的君墨,凌梦辰显得有些无语。
“还不是因为你上次在外面喝嗨了回家耍酒疯……”君墨小声嘟囔道,用埋怨的眼神扫向凌梦辰,双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我这次跟过来,就是为了亲自监督你少喝点。”
“那次是意外,意外……”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凌梦辰挠了挠后脑勺。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正门前,推开大门,只见月光映照下,端坐在院内凉亭中的章大宸正向着两人招手。
“23:59,凌老弟你还真是准时啊。”章大宸笑着说道。在看到跟在凌梦辰身边出来的君墨后,又问道,“诶,话说君小姐和凌老弟是情侣吗?”
“是的。但我现在只是作为一名普通同事监督他工作期间不许喝醉。”君墨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看来她似乎对上次凌梦辰喝高之后所做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哈哈,不会的。”章大宸指了指桌上的两瓶酒,“不过是两瓶陈年红酒而已。正巧我多带了一只酒杯,现在我们有三个人,分着喝应该没那么容易醉。”边说着,他边打开了一瓶红酒的塞子,然后将面前的三只酒杯一一倒满。
“以前我和文谦、王营他俩也很喜欢晚上坐在这个亭子里,一边品着红酒一边聊天赏月,可惜啊……”章大宸说着,捧起手中的红酒杯,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王营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估计以后是难咯!”
“赏月?”
“是啊。你们知道今晚我为什么非得特意要挑十二点这个时间出来吗?”章大宸嘬了一口杯中的酒,继续说道,“因为今晚会出现的月亮将是本年度最小的满月、也就是远地点的满月,而凌晨一点正是对其的最佳观测时间。”
凌梦辰听说过超级月亮,那是一种新月或满月时月亮位于近地点附近的现象。虽然超级月亮不算罕见,但是由于当天的月亮会变得格外大而亮,因此会吸引不少人赏月的兴致。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对远地点的满月感兴趣,想必这章大宸一定是位资深天文爱好者吧!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章先生是一位天文发烧友吗?”凌梦辰也品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这红酒口感相当醇厚浓郁,回味悠长,似乎确是一等一的好酒。
“天文发烧友谈不上,但我们有翼人啊,对月亮确是有些自己的执着。”章大宸说道,“或许你们也都知道了,据说有翼人之‘王’的力量就是来自月亮;因此,我们这些‘王’的信徒,自然对月亮抱着相当程度的敬畏之心。我和他俩以前坐在这个亭子里喝酒赏月,便是刻意挑一些有关月亮的天文现象出现的时候,比如超级月亮、月全食、月偏食等。”
“说到月全食……我有一个不太吉利的问题。听说每当你们的‘王’殒命之时,便会立刻引发月全食现象。这种传闻是真实的吗?”凌梦辰斟酌了一会儿措辞,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该怎么解释呢?”章大宸皱了皱眉头,脸上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也可以这么说,但不是特别准确。你们知道月全食的形成原理吗?”
“嗯。月全食就是指当整个月球运行进入地球的本影时,无法被直射的阳光照亮,因此我们观察不到月亮的一种天文现象吧。”只见一旁沉默的君墨突然开口道,“其实关于梦辰所说的传闻,之前我也有过一些粗浅的了解。据说是‘王’去世的瞬间,会引发月球附近引力场的变化,使得一些宇宙物质受强引力影响快速聚合,形成一个直径约有月球两倍大的神秘天体。它会逐渐移动到月球靠近太阳的那一面,然后在五分钟内悬停于太阳与月球的连线上,完全挡住太阳射向月球的光线。四五个小时之后,它又会慢慢解体,随后一切恢复正常。至于这个引力场到底是如何产生、又是如何消失的,至今还没有一种明确的说法。”
“嗯,你说的大体上都是对的。看来君小姐对这方面还有挺深的了解。”章大宸微笑着肯定道,“其实这个现象和月全食是有一定差别的,因为月全食时受地球大气层折射影响,我们还能看到古铜色的月亮;但这个暂时形成的神秘天体表面并没有大气,因此它会完全遮挡住太阳射向月球的光芒,使得月亮在被遮挡期间无法被观测到。”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看不到神秘天体的存在?”凌梦辰提出了他的疑问,“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个神秘天体挡住了太阳射向月球的光,那么它自身也会因为反光被人们观察到吧!”
“据说该神秘天体表面的物质很特殊,它对太阳光的反射率特别低。事实上,人类早就已经发现了这种物质,并已经将其作为航天设备表面的涂料使用,来降低现在大量人造卫星、空间站反射太阳光造成的光污染。”章大宸回答道,“所以,如果这个神秘天体出现在白天,那么人们自然可以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但如果出现在夜里,那么即使使用专业设备也很难观测到它的存在,更别提人眼了。”
“原来如此。”凌梦辰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三章、月食 “说起来,章先生,我还有件事比较好奇。‘王’一直都是独身一人住在这里的吗?”一阵无言中,君墨忽然开口问道。
“嗯?文谦可不是独身一人啊。就算撇开管家和女仆不谈,他的侄孙女文檀小姐也是长年居住在宫殿里的呢。”只见章大宸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回答道。
“呃,我是指,难道他没有找伴侣之类的?”
“你是这个意思啊。”章大宸笑了起来,“其实文谦以前是有妻子的。可惜在大约二十年前,他的妻子就因病西去了,去世时她的年龄甚至未过九十。也许是为了缅怀亡妻吧,后来文谦也没有再续弦,便一直保持着单身的状态。”
“那他和他妻子,有孩子吗?”
“没有。所以后来也许是独身太久感受到孤单了吧,近两年他便把自己的侄孙女当做女儿来抚养,每逢周末和假期都会把她接到宫殿里来居住。不过话说,君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情来了?”
“没有,我只是突生好奇而已。”君墨放下酒杯,回答道,“毕竟‘王’作为有翼人的领袖,生活条件富足优越,又有长生不老的容颜,按道理应该有不少女性为之倾倒,可我们却始终没见到他的妻子,因此稍微有些不解。”
“这你可就想错了。”章大宸摇头否定道,“其实作为‘王’的妻子,或者是‘王’的亲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羡慕。你也知道,‘王’现在早已不再是有翼人的实质领导者。虽然在我们眼里,‘王’是信仰,是神明一般令人敬畏的存在,但我们对他的敬仰,说白了是因为他的不老不病。在我们看来,‘王’不老不病的体质是上天降下的恩赐,而他也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因此,我们有翼人为‘王’建造出居住用的宫殿,还成立了专门的基金会,募集资金为‘王’生活所用。
“但,这一信仰并不会爱屋及乌地辐射到‘王’的妻子乃至亲人身上,因为他们不曾像‘王’一样拥有不老不病的力量。我们给予了‘王’优渥的生活条件与尊贵的待遇,而他们,不过是‘顺便’享受到这些待遇的对象;倘若‘王’不需要某种待遇,那么他们自然便没有可能在王宫中享受到这种待遇。基金会也不会专门出资为他们满足什么需求,因为基金会只服务‘王’一人。
“呃,虽然说得稍微有些过分,但这是大部分有翼人的想法。”章大宸说着,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当然,作为朋友,文谦和他的家人都能过上好的生活,这自然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几人正聊着,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是因为月亮快到达远地点了吗?凌梦辰想道,看了看手表,现在是零点四十五分。随后,他抬起头望向凉亭外,却见天空中的圆月如同被天狗啃噬般,一点一点为阴影所覆盖,直至完全溶入漆黑的夜空。此时夜已深,看起来宫殿里的众人也都休息了,所有房间的窗户里都未透出一丝亮光,整个院子仿佛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就连院外的树林里似乎也没安装路灯,黑漆漆的一片,仅剩三人的手机屏幕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什么情况?这是月食吗?”凌梦辰将酒杯掷在了桌上,站起身来,大惊道。亭子里的其余二人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无不骇然。
“不可能啊,这月亮完全变黑了,没发出古铜色的光;而且今晚按道理不该出现月食现象……”章大宸喃喃道,“莫非是……”
“的确。我刚刚用手机查了一下,根据地月运行轨迹来看,正常情况下今晚是绝对不会发生月食的。”君墨快速摆弄了几下手机后,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王’的房间是哪一间?”凌梦辰看向章大宸,低声询问道。
“这……是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那间。”章大宸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快去确认‘王’的安危!”话音未落,凌梦辰便跑出了凉亭,君墨和章大宸也不敢怠慢,也紧跟他跑进了别墅。三人直奔二楼而去,在楼梯口的房门前才停了下来。凌梦辰小心翼翼地用指节叩了叩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凌梦辰加大力度,又敲了敲门,仍未得到半点回应。他轻轻转动把手,谁料竟然没上锁,房门轻易地便被他所打开。按下开关打开灯,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仅有一只带血的花瓶孤零零地倒在地上,似是在昭示着‘王’可能已遭遇不测。
“章先生,宫殿里是否只有一座楼梯?所有人的卧室是否都在二楼?”确认完房间里的确无人后,凌梦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转头问向身后的章大宸。
“据我所知,楼梯确实只有这一座;所有人的房间也的确都在二楼。”章大宸不知道凌梦辰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仍如实回答道。
“那么,君墨你去楼梯口守着,确保不要有任何人从楼梯口上来或者下去。章先生,你和我一起敲开每间卧室的房门。”凌梦辰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命令道,“从种种迹象来看,现在‘王’大概率已经遭遇不测,所以现在必须有人守住楼梯口,防止凶手偷偷在外面杀完人溜回房间、或者从二楼溜出去逃跑。而检查每一间卧室,是为了确认大家的不在场证明,并且顺带检查一下房间里是否有‘王’的尸体。”
“啊,我和你一起吗?”章大宸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显得有些茫然。看起来“王”疑似遇害这件事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对。现在是零点五十分,我们就赶紧开始吧。”凌梦辰瞥了眼左腕上的手表后说道,随后叩响了靠近楼梯口边上第二间卧室的房门。
经过短暂的等待,门便打开了,一名看起来仅有三十岁左右、头发乱蓬蓬的妙龄有翼人少女睡眼惺忪地望向凌章二人——原来这是文檀的房间。凌梦辰简单向文檀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并提出了搜查房间的请求,可谁知文檀在听闻叔公大概率已经遇害后,竟一时没缓过神来,昏倒在了地板上。这一突生的变故令凌梦辰始料未及;在简单确认文檀没有性命危险后,凌梦辰将昏迷的文檀抱起并放在了她床上,便继续叩响了下一间卧室的门。
第四章、首无 检查完每间卧室时已是一点整。除白小猫与白小鹿两位女仆不知所踪外,其他人均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并且从他们的房间里均未搜出“王”的尸体。此时的众人均已得知“王”可能遭遇不测这一情况,无不骇然。
“既然刚才没有任何人通过楼梯进出二楼……那么白小猫与白小鹿两姐妹很有嫌疑啊……”凌梦辰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喃喃道。此时众人均已从卧室内走出,聚集在了走廊中,除去不知所踪的女仆姐妹,以及君墨、文檀——君墨正在文檀卧室里照顾昏迷的她,一直到她醒来为止。
“不可能!”闫子尘在一旁反驳道,“你凭什么认定‘王’现在一定就遇害了?而且就算‘王’已经遇害,也绝不可能是她们两姐妹干的!小猫和小鹿的父母以前都是这里的佣人,我是亲眼看着她俩长大的。她们姐妹俩从小就在这座宫殿中长大,几乎没有去过外面,也没学习过除服侍‘王’之外的任何其他知识,她们又怎么可能对‘王’痛下杀手呢?”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白小猫和白小鹿姐妹俩为什么这个点还不在房间里吗?”面对闫子尘激动的辩驳,凌梦辰反问道。
“诶,是在问我们吗?”凌梦辰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声音便从他背后响起。他急忙转过身,只见白小猫与白小鹿两站在一楼通往二楼的台阶上,怀里还捧着一些东西。二人脸上均挂着茫然的表情。
原来,白小猫在睡觉前才想起,自己忘收拾地下室仓库里这两天刚送到的一些重要物资了。因为担心明早闫管家看到仓库里乱糟糟的景象、知道自己今天工作没做完而批评自己,她便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叫上隔壁房间的白小鹿一起前往仓库进行收拾。这批物资数量并不少,因此两人从零点二十分左右一直忙活到将近一点才结束。
凌梦辰将目前的情况简单转述给了两姐妹听。二人听到“王”的噩耗,均十分震惊。
“闫管家,宫殿里确实就这么多人了是吗?”凌梦辰环顾一遍四周,问道,“除了不见踪影的‘王’,今晚在这里留宿的就只有文檀小姐、我们四位访客、章大宸先生、王营先生、两位女仆小姐以及你,对吗?”
“是的。其实本来还有一位名叫何子君的年轻医生,他从大概四五年前起就被聘请来这里工作了。但前天的时候他自称家里有急事,请假回去了,因此今晚并不在宫殿里。”闫子尘回答道,“此外,大门口还有两名警卫把守着,负责管控人员的进出,确保‘王’的安全。呃,我是指树林外那个大门。”
“好的。”凌梦辰点点头说道。利用自己警察的身份,他现下暂时成为了宫殿里的发号施令者,“那么,我们现下的任务就是要找到‘王’的所在,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麻烦闫管家留在一楼客厅里守着,剩下的人先把手机号码留下、然后分头行动,一旦有发现就立刻通知闫管家,闫管家负责通知大家来这里集合。
“闫管家,你现在联系一下镇守着的警卫,要求他们立刻封锁大门。”凌梦辰继续命令道,“此外,还可以再问问他们此前有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大门。就这样,大家抓紧开始行动吧,争取早点找到‘王’的所在。”
最终,还是凌梦辰最先发现了尸体。
在搜查完宫殿内部无果后,凌梦辰来到了院落外的树林里进行搜索。最终,他在树林东北角焚化炉旁的树荫下,发现了“王”的尸体。
“王”的胸口被利刃残忍剖开,血肉模糊;他的头也被残忍地割了下来,扔到了尸体的身侧。头颅上有严重的灼烧痕迹,看样子凶手在砍下头颅后,还残忍地将其扔进焚化炉中烧至皮肉糜烂、毛发焦黑,这才取出来扔到地上。此外,尸体旁的地上还扔着沾满鲜血的刀子,以及手套、鞋套、雨衣等衣物,看起来像是凶手行凶后留下的。
待凌梦辰简单检查完现场回到宫殿里时,已是将近三点。此时唯有贺狮与金燃回到了宫殿客厅里,其余的人均在赶来的路上。原来是金燃害怕独自走夜路、又加之完全不熟悉王宫里的路,便从搜查一开始就始终跟着贺狮待在宫殿内部转悠,是以二人回到的客厅速度甚至比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凌梦辰都快。
未几,众人均陆陆续续抵达,文檀也在君墨的照顾下醒来。此时闫子尘已经按照凌梦辰的指示报了警,剩下所需要做的不过是等待当地警方的到来。听闻“王”确已去世的噩耗,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伤。
第五章、调查 “经过指纹以及DNA的比对,现场遗留的无头尸以及头颅均属于有翼人之‘王’——文谦。死亡推定时间在7月28日凌晨00:30-1:30之间,死因是胸部中刀造成的失血过多。经过痕迹比对,可以确认案发现场遗留的刀就是凶手杀害死者、切割头颅所用的凶器。但是很可惜,我们没从其上提取出任何有用的生物信息。
“同时,在现场遗留的头颅上检测出灼烧的痕迹,初步推测是凶手在行凶后曾将被害者的头颅割下,扔到焚化炉中焚烧后,再用火钳取出扔到尸体旁。根据皮肉、毛发烧焦的程度以及现场焚化炉可达到的最高温度,可以判断头颅在焚化炉中被烧的时长在十分钟到十五分钟之间。”万俟潇把手中的报告放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上,随即拍拍凌梦辰的肩膀,道,“老兄,有翼人的‘王’竟然在你眼皮底下被人杀害,这回你可算摊上大事了。‘王’可是有翼人眼中神一样的存在啊!虽然这种情况谁也无法预料,但估计会有很多愤怒的有翼人闹着想让你和君墨姐下岗吧。”
“这也没办法啊……”凌梦辰摇摇头,苦笑着应答道,“我也只能过来协助你调查,争取早点探明真相、抓住凶手了。现在案情怎么样了?”
“棘手。”万俟潇说着,抓起办公桌上刚泡好的热咖啡喝了一口,“上头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给的压力也很大,但我们调查到现在,却始终锁定不了凶手。”
“怎么说?”
“首先,根据现场血迹的喷溅痕迹,我们可以确定你发现尸体的那块空地,就是凶手杀害‘王’的第一案发现场,距离宫殿的直线距离大约有六七百米。虽然尸体的头颅被凶手短暂焚烧过,但从头骨上残留的伤痕来判断,死者生前曾因后脑勺受到重击而昏迷。”万俟潇一手抓着咖啡杯,一手抄起刚放下的资料,回答道,“再加上死者背部衣物上的摩擦痕迹、以及树林地面上的摩擦痕迹,我们基本能断定,死者是在房间里被凶手砸晕后,再拖到树林里用刀子杀害的。通过血迹的DNA比对,可以确定死者卧室里的花瓶就是砸晕死者的凶器。”
“直接拖动活人?难道就不怕半路上人醒过来吗?”凌梦辰有些惊讶。
“不会。凶手那一砸的力气相当之大,直接让死者进入了深度昏厥状态,若等自然苏醒至少要四五个小时,普通的刺激也根本唤不醒死者。”万俟潇回答道。
“唉,这个凶手的运气可真好。把昏迷的‘王’从房间里拖到焚烧炉旁,这么大手笔的工作,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凌梦辰说着,不禁摇头叹息。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凶手对宫殿内的路线和你们的房间分布了如指掌,因此才能最大限度避开可能的目击证人,保证搬运尸体时不被人看到。”
“说的也是……对了,能确定凶手一定在我们当晚在宫殿里的人中吗?”
“能。根据王宫大门口两个警卫的证词,案发当晚他们两个一直守着,没见到可疑人士,这点可以通过大门口的监控录像得到佐证。王宫四周围墙上方的空气墙高度超过了有翼人可飞行的最大高度,确保了没有人能通过翻墙或飞行的方式进出。我们随后也搜查了王宫内的角角落落,没发现哪里有藏着人。”万俟潇回答道,“另外,得益于你对案发现场的保护,我们对现场遗留的凶手鞋印也进行了分析。虽然案发现场遗留的脚印较乱,无法判断凶手到底进出了现场几次,但根据现场鞋印的花纹、脚印落地的深浅、各部位着力的均匀程度,我们可以判断,接触过尸体和焚化炉的凶手有且仅有一位。也就是说,凶手是单人作案,这点毋庸置疑。”
“那有没有可能除了凶手之外,还有一位有翼人帮凶,全程都飞在空中协助作案呢?”凌梦辰提出一种假设。
“没有可能。”万俟潇摇头否定,“焚化炉旁有一棵树,它的枝丫相当茂盛浓密,横戳戳地生长出来挡在了尸体以及焚化炉的上方低空处。我们专门找了人测试过,尸体和焚化炉上方的空间是不够有翼人振翅飞行的;就算能够勉强飞起来,他的翅膀也一定会打到横向生长的树枝,在其上留下痕迹。然而事实是,我们并未在案发现场的树枝上发现这样的痕迹。
“所以无论凶手是否为有翼人,在接触尸体以及焚化炉时,其双脚一定是着地的。那么,根据案发现场遗留鞋印判断出的‘凶手仅有一位’的结论便依然可以成立。”
“你们都查出了这么多,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卡住了?”凌梦辰疑惑地问道。
“作案时间。”万俟潇回答道,“还记得你描述的月亮被遮住的时间吗?那是7月28日00:45发生的事情。这点不会有问题,确实有很多当地民众于案发当天晚上的00:45前后,目击到了月亮渐渐被遮挡的现象。
“也就是说,‘王’的遇害一定是在月亮被遮挡——也就是7月28日00:45的前几分钟内发生的。在发现这一点后,你们马上就进入到了宫殿中,随即便由君墨姐把守住了二楼的楼梯口。后来你们检查发现,除去白小猫与白小鹿姐妹俩之外,其余人都在二楼。也就是说,在凶手必然在你们之中的前提下,你、君墨姐与章大宸先生三个人可以互相作不在场证明,其余的人除了白小猫和白小鹿之外,都不可能在作案后通过楼梯返回自己的房间……”
“那么,有没有就是白小猫或者白小鹿作案的可能性?”凌梦辰打断道,“她俩是亲姐妹,如果一个人去杀了人,剩下一个人完全可以给她作伪证。”
“不可能。仓库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了二人7月28日00:21-00:59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你说巧不巧,整座王宫里就没安几台监控,一台在警卫看守的大门口,一台在宫殿地下室的仓库里;偏偏就是仓库里的监控,给女仆姐妹提供了确凿无疑的不在场证明。此外,案发现场旁的地面以及树木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可以借此排除依靠机关进行延迟杀人的诡计;更何况凶手还将刀子反复刺入死者胸口数次并拔出、甚至尸体上还留下了凶器在体内搅动过的痕迹,想来使用机关杀人也做不到这一点。”万俟潇无奈地摇头道,“所以这样一通分析下来,没有人有充足的时间杀害死者,我们的办案思路也因此卡在了这里。
“本来我们还想通过动机方面作为切入点进行调查的,但询问了一圈下来,每次提到有关‘王’的问题——撇去你们四位一开始并不认识死者的访客——剩下的人均三缄其口,不肯说有关死者的一句坏话。看来‘王’在有翼人心目中的确是不可亵渎的存在啊!”见凌梦辰低头沉思默不作声,万俟潇继续发牢骚道,“半天查下来,我们愣是一点线索都没得到。本来还以为管家闫子尘几十年前因为帮儿子偿还赌博欠款而破产,会成为他受人雇佣杀害死者的契机,但我们调查了他全部银行卡自开户以来的流水,都没发现哪怕一笔可疑的进账或者出账。唉,真是叫人头疼……”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恍若如梦方醒般,凌梦辰抬起头来问道。
“我说,闫子尘的银行进出账都没有问题……”
“再往前一句。”
“我们以动机为切入点……”
“再往前。”
“不是,你到底想问啥啊?”万俟潇不知道凌梦辰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不耐烦地反问道。
“你刚刚是不是说,没有人有时间杀害死者?”
“是啊。”万俟潇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你、君墨姐与章大宸先生可以互相提供不在场证明,白小猫与白小鹿姐妹有监控作证,其余的人又不可能通过君墨姐把守的楼梯返回自己的房间。最后从逻辑分析下来,根本不可能有人作案嘛!”
“潇潇,你掉入思维的盲区中了。”凌梦辰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自信,“我想,我已经明白案件的全部真相了。”
间章、挑战读者 很久没有写过这么短的谜题了。但是故事发展到这里,所有的线索均已明确给出,而案件的真相也已经呼之欲出。杀害有翼人之“王”的人究竟是谁?他是怎么做到的,又具备怎样的动机?将死者的头颅切下且焚烧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已经如同阳光下的阴影般,无所遁形地暴露在了大家面前。那么,还请劳烦各位读者简单地开动脑筋,去还原案件的全部真相吧!
另:
1、一切设定以谜题篇内容为准,超出题目设定的解答均视为无效
2、文中明确出现的“有翼人”有且仅有文谦、文檀、闫子尘、何子君、章大宸、王营、白小猫、白小鹿以及看守王宫的两名警卫。
3、死者的身份确实是有翼人之“王”,也就是文谦。
4、凌梦辰、君墨是侦探设定,不是案件的凶手,也不会欺骗读者。
5、本案凶手有且仅有一位。
潇潇雨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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