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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大赛] 【第五届诡殇推理谜题大赛】第三题《若有若无的第四人》作者:暗月 凌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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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5 21:26: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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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缘阁传奇
若有若无的第四人
           ——江都谜案后传
文/暗月 凌梦辰
读前须知:
阅读谜题之前,请注意,若文中有设定与史实记载冲突,请遵从本文设定推理。

天授元年,武则天正式改国号为周,大赦天下。
民间喜庆热闹,仿佛一番盛世即将开启。扬州城中,亦是遍地张灯结彩的景象,然而这幅景象之下,暗潮涌动,大乱将至。
扬州,江都县。
近年,江都出现一个特殊的地方,位处江都县中心。
那里,只有一个少年。但这少年却自称铁口神断,一卦千金,还放出狂言——
“天,只能决定你何时该死;我,可以算出你一生起落。”
全县哗然,天下各地从不缺看相的、卜卦的,算命在街头更是随处可见,但哪个敢如此放话?何人敢如此嚣张?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语,已经足以令此少年人头落地。
江都县县令听闻此事后,亲自带着县衙大半人手去一探究竟。
半响,县令默不作声回到县衙,宣布江都县衙不再过问此地之事,而所有知道过程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此后,多数人闻名而来,想一睹那千金之卦,不料,一副对联挡住了多数人的去路。
家徒四壁请往他处。
身无万贯莫进此门。
横批:没钱滚蛋。
嚣张,极度的嚣张!然而此地的地主富豪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主?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那些家产不大的,又拿捏不准这里的背景,不敢轻易闹事。
是故,一时竟无人敢上门捣乱。
于是,这里形成一处奇异的观景,常有人在外围观,却罕见有人进去。
如今,在这引起全县轩然大波的地方,一白衫少年正站门口,望天喃喃说道。
“今夜太阴星大盛,紫薇星暗淡,女帝登基,这天,是要变了。”即便已是深夜,空气仍沉闷得让人感到窒息。
他那双眉时而微蹙时而舒缓,俊俏的面孔上脸色不停变换,修长的手指不停掐算,最后长长舒了口气:“一切终有定数。”
“咚!——咚!咚!”一阵铜锣声响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的打更人悠悠路过,身形有些佝偻,手中提着灯笼。一个铜锣别在灯笼的把上,正嗡嗡响着,意味着三更的到来。
“这几日江都可就不太平了,随缘吧。”看着打更人渐渐远去,少年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将门关上。
屋檐下的一块牌匾写着三个字——天缘阁。

第一章 梦起天缘
江都县,江淮街。
江淮街历史悠久,且正好穿过江都县正中之处,可谓是远近闻名。街道两旁,当铺、茶馆、酒楼、绸庄等皆有客人涌进涌出,街道空地上还有小贩吆喝着。街道正中,几个壮丁抬着轿子缓缓前进,轿子前后都有家丁步行跟随。
“这天缘阁真有如此之神?”轿中一男子拨开帘子,问家丁道。
“回禀老爷,小的也是听人传闻。李员外在月初之时,与那突厥胡商做成一笔大生意,众人都在传,正是因为三个月前他去天缘阁得到阁主的指点。”跟随在轿子旁边的家丁连忙回道。
苏谥抚须点头,李家与胡商做成交易这事他也知晓。至于这天缘阁,他为人谨慎,之前不愿平白付出钱财万贯去赌是否可信。如今李家的事让他对天缘阁阁主的本事有了一些相信,而且近日他心神不宁,一直烦躁不安,所以想去那天缘阁算一卦。
“老爷,天缘阁到了。”正想着,轿子突然停住了,外面的家丁出声提醒。
苏谥下轿后先是打量了这间虽位处繁华地段却平平无奇的房屋,外面的装潢甚至已经有些陈旧,唯有一幅对联,引人注目。上面所写是何字体,苏谥并不识得,但这字刚柔并济,好似龙飞凤舞,持笔之人必定不凡。
这天缘阁主人似是知道有客上门,未等苏谥走到门前,门便打开了。苏谥一见,愣了足足几息,这天缘阁阁主实在是年轻,似刚及弱冠之年。
眼前的少年,一袭白衣,面冠如玉,双眉似剑,双眸如初生婴儿般清澈纯净。苏谥看着此时正微笑着面对自己的这张脸,如沐春风。稍微定了定神,苏谥已提袍准备好进门,少年却挡在身前,只好作罢。
“有朋自远方来,自当相迎,”少年笑道,身子却未曾挪开半步,“想必阁下是前来卜卦算命的,应当知道规矩。”
说完后半句,少年脸上原本的微笑又恢复了平静,苏谥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气势,他相信若无法令对方满意,下一刻定会吃一顿闭门羹。冷汗渐渐从苏谥额头冒出,他绞尽脑汁,苦想少年口中那所谓的规矩到底为何。
“老爷,万贯,万贯。”一家丁连忙跑上前来,在苏谥旁耳语。
苏谥恍然大悟,急忙遣家丁回府拿一箱银子过来,并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递给白衣少年。看来对联上的话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苏谥在心中暗叹一声,今日注定要破费了。
少年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也不开口,转身施施然走了进去,也不知道怎么变的,他转身时,右手轻轻一甩,手中的银子不知所踪。苏谥见到这一手,对这神秘的少年更是敬畏了几分。
屋内分内外堂,外堂构造简单,仅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主桌所靠墙上,正挂着一副字画。
“想象昆山姿,缅邈区中缘。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
这个显然是摘抄某一段诗的,苏谥思索了一下,如果没记错,应该是谢灵运的诗。这副字画的落款是梦缘,苏谥心里就有底了,这字和外面的对联是同一人持笔,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原来他名叫梦缘。
少年与苏谥先后坐落于主桌左右。苏谥刚想打量堂内陈设,一少女便端茶进屋,苏谥先是惊奇少女端茶的时机,随后想到少年在门口迎接自己的情形,又觉得不足为奇。
不过少女的长相倒让他眼前一亮,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端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过苏谥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眼下还有求于人,不能过于失礼。
“不知苏员外此来为何?卜卦看相算命堪舆,在下略知一二。”梦缘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
“苏某此来,只求大师卜一卦。”苏谥连忙站起,拱手说道,“近日,苏某心神不宁,深感不安,恐发生不好之事,故来此,求大师解惑。”
“既然如此,员外不妨先写个字?”梦缘笑道,招了招手,方才那少女再次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制盘子。盘里,文房四宝齐全,显然是早已准备好。
煩。
苏谥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个烦字。这字倒也符合他的心境。心神不宁,感到不安,那可不就是一个烦?
“苏员外,你最近可是要大祸临头了啊。”梦缘瞧了烦字一眼,掐指一算,眉头紧皱,摇头直言,表情甚是夸张。
苏谥眼皮一跳,感觉对面这少年和那些摆摊算命的没什么两样,什么还没交代,开口就来一句大难临头、血光之灾或牢狱之灾唬住客人。但门口那一幕,让他举棋不定。他实在不知眼前少年深浅,倒不如沉默不答,且听他怎么说。
“页可为纸,纸伴火旁,岂不就是引火烧身?火左页右,以纸包火,众所周知,纸是包不住火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员外想隐瞒的事情,怕是隐瞒不住了。东窗事发,引火烧身,这莫不是大祸临头?”梦缘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谥,言语中若有所指。
苏谥愣了好一会儿,冷汗直冒,讪笑道:“大师说笑了,鄙人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之事,何来东窗事发之说?”
“此中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梦缘摇头笑道,“梦某言尽于此,算是为员外解开疑惑,承蒙员外照顾,白银一百两。若想求解决之法,则要另算。”
“这......”苏谥听到这收费,顿时惊呆,仅仅测一个字,要价一百两?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也就三百多两。难怪外面对联上写着身无万贯莫进此门,单凭这收价,能进这门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啊!
“不劳烦大师解决了,鄙人告辞。”苏员外生怕被梦缘看出更多,不敢再继续待下去,连茶都没碰,强笑着拱手作揖,而后一甩衣袖,与门口一众家丁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木盒。少女见苏谥走了才跑进来,打开木盒,双眼发光:“发财了发财了!”
“区区一点银子就发财了,小钰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梦缘扶额叹气,对少女的行为无可奈何,少女名为谪钰,他下山后偶然碰见的,之后就住在他这天缘阁中。
“我可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银子呢!”谪钰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上次那个姓李的老头抬了一箱子,你想都没想就让他拿去修建城隍庙了,那可是一千两诶!你都不留点吗?”
“钱乃身外之物,该有总会有的,喏,今日不就有人送来了吗?”梦缘端起茶托,用杯盖抚掉杯中的茶沫,轻轻抿了一口。
“你早就算好的?”谪钰吃惊道。
“入了这一行,便无需担心吃穿用度,凡是有所需求,自会有人送上门来。但也不可过度,因为我们所行乃泄露天机之事,容易遭天谴,命中注定不可靠此道发财,所以我才让李山拿那一千两修缮城隍庙。你信不信,这一百两银子用不了几天就会没了?”
“不可能!你平日又不怎么花钱,这一百两足以供一户普通百姓十年的吃穿用度,怎么可能几日里就用出去?”谪钰撇了撇嘴,搬起木盒就走,生怕梦缘真会在下一刻把这些银子花光。

第二章 密室杀人
梦缘也未曾料到,这江都县的不平之事来得如此之快。
这不平之事来源于天缘阁附近的一家酒楼——如意轩,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如意轩这个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与天缘阁只有数十米远,其中还隔了一个街道。酒楼里除了掌柜,就只有一个大厨,伙计以及一个账房先生,掌柜自身也是一个大厨。
死者,并不是来测字的苏谥这个大员外,是酒楼的掌柜。但这个案子,苏谥也脱不了干系。跟苏谥脱不了干系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在于,县衙那边有人怀疑这事跟天缘阁有牵连。
报案者,乃是这个酒楼的伙计。
今日下午,约莫申时四刻,酒楼已经准备开张迎客,掌柜却在二楼迟迟不下来。伙计与账房先生觉得好奇,平日里开张前掌柜都会下楼查看一番,于是二人一起上楼看。二楼雅间的房门紧闭,伙计与帐房先生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门又推不开,索性二人就直接把门撞开。
雅间并不大,用膳之地更是只有一张大圆桌,但房内一番布置颇费心思。二人进入房内,只见酒楼掌柜曹箫趴在桌上,后心偌大的伤口明眼可见。二人见到尸体,一时失了主意,不知所措。
账房先生最先冷静下来,让伙计先去官府报案,他自己下楼将酒楼关闭,今日发生这种事情,酒楼无法正常开张了,何况掌柜的死了,这酒楼还不知何去何从呢。
县衙的捕头君陌随着酒楼伙计赶来,勘察一番现场,又照例对发现尸体的二人进行问话。照二人所说,这酒楼,午时开张,到未时便打烊了。当时掌柜的去了楼上休息,而伙计与账房先生在一楼稍作憩息。而期间,在申时左右,也就发现尸体的半个时辰前,苏府苏员外来过,当然,还有他的一众家丁。
据二人的说辞,二人都听到二楼传来曹掌柜和苏员外争吵的声音,当时帐房先生不放心,还特地上去查看情况,据他所说,当他上楼时,雅间又恢复了安静,随后苏员外便出来了,还和帐房先生先后下楼,这点与伙计所知一致。雅间的隔音不怎么好,争吵声能传到楼下,自然也能传到邻居那边。君陌当即派遣两个捕快去隔壁询问,少顷,两名捕快就回来,二人的说辞得到证实了。
因此,这起案件的最大嫌疑人当为苏谥,当然,帐房先生和伙计也有一定的嫌疑。不过,这案子还有另一个疑点。二人的供词中,均提到,发现尸体之时,房门是紧闭的,二人合力撞开,进去之后看到窗户也是关闭上锁的。也就是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留下几个捕快在门外看守两个嫌疑人,君陌独自一人走进雅间,重新对现场进行勘察。房间中没有打斗痕迹,死者除伤口外衣着整洁,未发现与人厮打的痕迹。后心处伤口醒目,暂未发现其他的伤口,具体情况要经仵作验尸后才能更清楚。君陌转了一圈,没有在房间里发现其他异常,回头看了一下房门,忽然想起伙计二人上楼的说辞。
雅间房门的设置与其他酒楼雅间一致,两扇门各有一个卡槽,锁门时需将闩置于卡槽中。君陌捡起掉落在门边的卡槽,检查了一下,与平日所见的并无不同。他看着了地上门闩,推测了一番,二人撞门时,是将卡槽撞出去了,因此门闩掉于地上而并未断开。
一时没头绪,索性与其他人将尸体与两人一起带回衙门,留待县令审问一番再说。
与伙计二人的待遇不同,苏谥是受到衙门传唤,而不是捕快直接上门带走。苏谥对于曹箫被害似是不知情,得知这个消息时万分震惊,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急忙跟随前来的衙役去了衙门。
且说这苏大员外,黑着脸从天缘阁离开后,转道去了一趟如意轩。这让随行的家丁十分不解,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他们家老爷从未去过任何酒楼,平日连出行都很少,这次居然会去如意轩这个并不闻名的酒楼。
当时家丁还提醒过苏谥,方过申时,如意轩尚未开张,不如等一个时辰后再去。苏谥不听家丁所劝,一意孤行,进酒楼便让伙计叫掌柜的出来,对酒楼掌柜更是直呼其名。
曹箫见到苏谥,便让众人待在楼下,他与苏谥二人前往二楼雅间谈话。不到盏茶功夫,二人便吵了起来,具体为何事吵架众人不知缘由,也听不清,随后苏谥便下楼离开,之后掌柜的也没下来,伙计与账房只当掌柜的心情不好,所以并未在意。而在苏谥上楼到离开这段时间里,账房先生曾上去了一次,按他所言,因本月账本有些问题,想上楼与掌柜的商讨,他敲门并唤了几声掌柜,但房内未曾应答,账房先生也未在意,只当掌柜的心情不佳睡下了。
苏谥随衙役到了衙门,只见江都县令谢飞坐于堂上,头戴乌纱,一脸严肃,堂下两人站在,手足无措,正是帐房先生和伙计。
“大人,苏员外带到。”衙役朝谢飞拱手道,随后站到一旁,与其他衙役站一起。公堂上,除了两旁的衙役以及捕快和捕头,苏谥还看见一位身穿官服之人,浓眉大眼,身高体壮,他仔细地看了看,此人身上所穿竟是大理寺的官服!
这大理寺得知消息情报有这么快?苏谥不禁皱眉,大理寺的人都来了,可就麻烦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谢飞将惊堂木往案台上一拍,吓得帐房先生和伙计二人慌忙跪下,苏谥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忽然想起下午梦缘那番话。
“见过大人,小人姓王名宸,乃酒楼如意轩的账房先生,与这起案子没有任何干系,望大人明察秋毫。”账房先生哆嗦着说道,显然情绪仍停留在见到尸体的恐慌之中,还被谢飞这惊堂木吓了一跳。
“小人名叫牧谭,乃如意轩酒楼的伙计。”伙计较为年轻,内心虽有些惊恐,但表现没有王宸那么不堪。
“草民苏谥,见过县令大人。”苏谥不卑不亢,做足了礼仪,显然见惯大场面。
谢飞微微点头,沉声说道:“今日下午,江淮街如意轩掌柜曹箫被人杀害,想必尔等已经知晓事情始末,苏谥你可有话要说?”
“大人,草民下午确实去过如意轩,虽与曹掌柜发生口角之争,但从未行凶杀人,还望大人明察。”苏谥坦坦荡荡,大声说道。
“本官听闻,苏员外在此前从未去过如意轩,更未曾与掌柜曹箫有过交集,为何你们二人今日会发生口角之争?这争执,从何而来?”谢飞大声问道,“还不如实招来?”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同时一拍惊堂木,再次将公堂上几人吓了一跳。
苏谥心里一惊,慌忙低头应道:“大人息怒,下午前往如意轩是草民早已安排好的行程,草民从月初便准备与如意轩联合,置办一家酒楼,仍由曹掌柜来当酒楼掌柜,草民为东家,奈何曹掌柜不同意。草民近日诸事不顺,找天缘阁阁主算卦,阁主又断定草民最近有灾祸临身,心情不好,言语不太妥当,故而我二人起了争执。随后草民就离开了,并未动手杀人,相信我身边这位账房先生也能为草民作证。”
“王宸,苏谥所言可有虚假?公堂之上不得妄言,否则同罪论处,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谢飞瞪着王宸道。
王宸瑟瑟发抖,颤声道:“大......大人,苏员外所言俱为事实,我上楼时恰好瞧见苏员外从门中走出来,我见二人争执已经结束,便随苏员外一起下楼了。”
“我记得你们说过,之后曹掌柜便没有下楼,那你们可有人上去过?”那身穿大理寺官服的男子说道,随意地瞄了三人一眼,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因为这个月酒楼入不敷出,所以小人想跟掌柜汇报一下,曾上去过一趟。小人敲门叫了一声,却不曾听到掌柜回应。当时小人也没多想,只当掌柜是心情不好睡下了,我便下楼了。”王宸似是镇定了一些,回道。
“原来如此。”那男子将匕首放好,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打量着跪着的两人。
谢飞清了一声嗓子,朝王宸牧谭沉声道:“你二人再把发现尸体的经过详细道来。”
二人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包括雅间里的情况,也包括推不开门迫不得已破门而入的过程,男子手抚下巴,观察着两人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向身旁的捕头耳语了几句。
“没有,门闩还是完好的。”君陌悄声回应道,却扰了那二人的话语声。谢飞不满地看了君陌一眼,好在重点过程他们都已说完,剩下的也不过是伙计跑来报案的细枝末节,无需在意。
“大人,此案尚有蹊跷,不如仔细勘察一番再作定论?”君陌迈出一步,转身朝谢飞拱手道。。
“县令大人,下官倒有一个想法。”那身穿大理寺官服的男子笑道。
谢飞眉毛轻挑:“哦?文评事请说。”
大理寺评事!苏谥内心又是一震,评事这一官职在大理寺中虽不算高,却能在各地刑事卷宗上留评,更能下访当地直接调查案件,在案件上的话语权与当地县令不分伯仲。
“下官曾有耳闻,本县有一地名为天缘阁,天缘阁那主人号称铁口神断,此案与苏员外有所牵连,而当时苏员外又恰巧被天缘阁阁主断定有灾祸临身。或许,这案子与天缘阁也有些干系,况且那阁主不是号称算出人的一生起落吗?让他来算一算又何妨?”
“文评事此言甚是有理。”谢飞眼前一亮,大手一挥,“那便依此行事!秦主簿,你留在衙门,继续调查此案,确保卷宗所写没有半点缺漏。文评事、君捕头与其他人随本官前往天缘阁。”
顿了一会儿,似是想起自己把堂下三个嫌疑人遗忘了,谢飞有一些头疼,这三人也不好处置,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君陌一眼。君陌上前,在谢飞身旁耳语了几句:“大人,苏员外身份非同寻常,不可轻易留下看押。至于那伙计二人,他们与酒楼掌柜近日并未产生什么冲突,杀人也没有好处,暂时未查出有杀人的意图。何况,此案有些蹊跷,怕其中另有隐情。不如将这三人放回去,等属下再详细调查一番。”
谢飞点了点头,寻思这主意不错,他轻咳两声,补充道:“王宸、牧谭、苏员外,尔等三人若无本县同意,不得私自出城,这几日最好也不要私自外出。”
“是!”三人应道。

第三章 盗墓之案
天缘阁。
“这么大阵仗,诸位莫非都是来找在下算命的?”梦缘泰然自若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屋内一大帮人,示意谪钰去准备茶水。
县令谢飞带一大帮人前来天缘阁有些出乎梦缘意料,但转念一想又不奇怪,可能是来找他招魂的吧。如意轩掌柜被人杀害一事,已经传遍整条街了,而他身为天缘阁阁主,会招魂也不奇怪。
招魂破案这种事情,虽没发生过,不过也不算很难接受吧?
“梦缘,你可知罪?”谢飞一句话将梦缘的思绪拉了回来,甚至令他呛了一下。
“咳咳,”梦缘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狼狈,起身说道,“县令大人,梦某何罪之有?”
“你妄语恐吓百姓,肆意要价,更有怂恿苏员外杀害他人的嫌疑,还不知罪?”谢飞面色严肃,厉声道。
“县令大人此言差矣,在下从未妄语,所言句句属实,何来恐吓百姓一说。至于肆意要价更是荒谬,在下每一言都是泄露天机,多收些财物有何不可?何况这交易讲究你情我愿,若非客人信我,又岂会甘心任我要价?最后那一点更是无稽之谈,苏谥大员外所为与我有何干系?进了此门便是客,迈出一步不相识。我与他素不相识,与曹掌柜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怂恿他?苏大员外又岂是随便一个外人都能驱使的?堂堂县令,是非不分,你头顶的乌纱帽也快被摘下来了。”梦缘之言掷地有声,最后一句更是丝毫不客气,让谢飞身后的捕快面色大变,纷纷抽刀。
那身穿大理寺官服的男子伸手阻止了一众捕快:“慢,梦阁主言之有理。方才县令不过是听信了谗言,言语失了妥当,望阁主不要在意。在下文缜,官任大理寺评事,此来只为见一见天缘阁的风采,如今见到了,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文缜朝梦缘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谢飞出声道,“既然梦阁主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案件毫无关系,为何如此激动?若你能破了此案并且证明此案与你无关,本县不仅不计前嫌,还能给你赏赐,甚至为你打出天缘阁招牌也并非不可。”
听到这话,梦缘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谢飞前面一席话,原来是为这里作铺垫,这样来求人办事还能师出有名。
拒绝也并非不可,只是与朝廷交恶并非上策,且最后一个条件还挺令人心动的,梦缘欣然同意:“梦某心中有感,此生与曹箫曹掌柜有缘未解,定要见上一面,哪怕他已然身死,我也要施法招魂将他唤回来。如此也能方便县令大人快速侦破案件,可谓是两全其美。”
“哦?阁主还能招魂?甚好!”谢飞闻言惊奇道,变脸比翻书还快,满脸堆笑,“那就有劳阁主了,不知阁主何时何地施法?”
“时辰嘛,如今已是黄昏,不如就定在一个时辰后开始如何?戌时阳气刚散、阴气聚集,对刚死之人最为有利。至于地点,县衙公堂倒是合适,以官府所携正气镇压一切魑魅魍魉,如此环境正好于在下施法有利。”梦缘闭眼,右手掐算了一会儿,慢慢道。
“如此甚好!”谢飞抚掌大笑道,又问清楚需要准备的东西,便带着众人直接离开,只留下那个一开始便说要走的大理寺评事,文缜。
“人呢?”谪钰纳闷道,她刚去后面端两壶装满茶水的茶壶出来,怎么屋里就剩两人了?
“还真是辛苦文兄帮谢县令演这出戏了。”梦缘瞥了文缜一眼,嗤笑道。他与文缜早已认识,只是碍于他江湖道士的身份,官家之人不得过分亲近,故而在外人面前,装作不识。
“文某亦有苦衷,命案之事我倒有些进展,可惜无法确定凶手是何人。恰好谢飞那小子也想早些破案,我便随了他的意,将你牵扯了进来。你小子反应也不差,居然还能完美配合,倒也不算辱没了你半仙的名号了。”讲到后面,文缜一改前面的做派,一把夺过谪钰端盘中的茶壶,大大咧咧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往茶杯中倒茶,一连喝了三杯。
见到如此好茶就被这样糟蹋了,梦缘一阵无语,索性略过前面的话题,问道:“这回文兄前来,所为何事?”
只为了区区命案,大费周章来找他,只可不是文缜的风格,梦缘知他前来必定另有要事。
“寻人。”文缜将茶杯放下,袖子往嘴上一抹,胜似流氓。
经过一番谈话,梦缘大致了解事情的始末。十二年前,扬州发生了一起盗墓事件。朝廷一向对于盗墓贼严惩不贷,故当时此案闹得沸沸扬扬。此案发生不久便有了结果,盗墓贼头领很快被抓住了。当然,这位的真正身份未曾对天下通告,朝廷有意隐瞒。文缜也是在大理寺的卷宗上了解了一些。
梦缘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少女,此案真正始末,怕是无人比谪钰更清楚。因为当年的盗墓案便是她的父亲谪三闲一手经办的。谪三闲,任扬州州衙捕头十数年,断案如神,从未失手,盗墓案后,威名更甚。
可惜,当时落网只有一人,还有几人没能抓到。扬州刺史大怒,欲将此人斩首,幸得手下捕头提醒,才收回成命。毕竟,按照大唐律法,错判刑罚是失职之罪,会为政敌所诟病。刺史改判之后,此盗墓贼便被流放,而大理寺则接下这宗案子,继续追查流失的财宝以及那几条漏网之鱼。(此部分,详情见《中元·阴魂作祟之夜》)
追查其余人三年未果,却得到一个坏消息——那名被流放的盗墓贼在一年前逃走。大理寺当即对此人通缉,一切的蛛丝马迹都表明此人逃回了扬州。而大理寺寺卿推测,此人逃回扬州必有其缘由,定会与其他几人联系。于是大理寺欲以此人为饵,钓出其余几人。不料,中途出了意外,失去了此人的所有踪迹,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直到前些时日,大理寺整理卷宗时,偶然发现一则消息,可能与这几个盗墓贼有关,细细排查之下,果真找到了线索。至于其中缘由,文缜这区区评事无法接触,前面的部分消息还是他从那个便宜师兄套出来的。
如今他所知道的,只有三点消息,第一,这伙盗墓贼共有四人。第二,这几个盗墓贼都在江都县。第三,这伙盗墓贼已不年轻。
讲完之后,文缜再次给自己续上一杯茶,一饮而尽。梦缘听完,沉思了许久,才喃喃道:“摸金狗又重现江湖了?连规矩都不要了?”
“嗯?”文缜眨眨眼,“梦兄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不知。”梦缘又恢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平淡道,“文兄若要寻人,写个字吧。”
深知他脾性习惯的谪钰端着放有笔墨纸砚的盘子上来,从文缜说要寻人的时候,她就开始准备了。
墓。
文缜笔落纸上,写了这么一个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细细观字,银钩铁画,锋芒毕露,极致的豪迈。而其结构,形散而神不散。都说字如其人,这话倒是不假,文缜这一手书法,与其人性情和作风倒极为相符。
“墓者,风水阴地也,阴地者,不欲人知也,故你所寻乃是隐姓埋名之人。墓,又可分为草,日,大,土。草属木,方位为东;日属火,方位为南;而土,方位当然是中。而此方位之始,为江都县的中心。”梦缘掐指算了算,轻声说道,却隐瞒了一句未曾道出,“大字,乃人加一横,寻到了怕也只是死人。”
此事牵扯甚大,他无意掺和,说了最后一句,怕是会惹上麻烦,是故隐瞒。
“能否再具体一些?”文缜急忙问道,给自己和梦缘各自倒了一杯茶,此时壶中茶水刚好用尽。
梦缘不语,走到门口,落日的余晖正好射入屋中,洒在他的脸上。沉默了许久,他才悠悠开口:“天机,不可泄漏,一切终有定数。”
“明白了,多谢梦兄解惑。”此时文缜站在他旁边,已经平静,不再追问此事。
忽地,天色暗了,大雨倾盆,扬州的天,说变就变,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还有半个时辰,小钰,收拾一下东西。”梦缘转头朝谪钰说道,“可惜如意轩是去不了了,我们去另一家酒楼吧,文评事请客。”
“我就知道,你小子定是要坑我一顿饭钱。”文缜无奈道。
“你喝了我一整壶茶水,也好意思说这话?”梦缘鄙夷道,文缜顿时横眉竖眼:“好小子,壶里半点茶叶没有,这你也要讹我。”
梦缘笑而不语,眼中带着一丝得意。
来到一家酒楼,三人包了一雅间,因梦缘喜在清静之地用膳,而文缜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案情。待饭菜上齐后,文缜伸头至房门外,确认房外无人后,双手合门,拿起倚在一旁的门闩,从卡槽上方放下,把门锁上。
梦缘一边品尝佳肴,一边听文缜叙述着酒楼案情的经过。其实也不必如此,因为一施法招回死者的魂,一切真相皆水落石出。不过就怕那曹掌柜死的不明不白,成了糊涂鬼,不知凶手是为何人。

第四章 招魂审案
江都县,县衙公堂。
“戌时快到了,公子你不用准备一下吗?”谪钰脆声道,拿出手帕递给梦缘。
待三人用完膳,雨如瓢泼,三人从饭馆赶至县衙,身子已经被淋湿了一部分。
“只等他们准备好,时辰一到便可开始。”梦缘接过手帕,擦了擦身子,随意说道,似是对此次招魂胸有成竹,毫无担心之意。
“约莫有半炷香时间,绝不会耽误。”文缜心里估摸了一下,说道。
“梦阁主,你需要换身衣服吗?”捕头君陌走了过来,“大人听闻道士做法事都会穿一件道袍,特地让我等准备了一件,供阁主更换。”
“不必麻烦,梦某这一脉无须道袍桃木剑这类东西。”梦缘摆手婉拒,指了指县衙门口,“那个是什么人?”
此时一人正迈进县衙,身形佝偻,头带斗笠,披着蓑衣,由于下着雨,且距离较远,没看清他的脸。
君陌瞧了瞧,笑道:“那是本县的打更人啊。戌时就开始宵禁,任何人都不得外出,所以他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来县衙拿打更的器具。”
“打更的只有他一人?”梦缘问道,忽地想起那晚于自家门口看到的打更人,除去蓑衣,其他打扮几乎一样。
君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是自然。本县不大,不需要那么多打更人,几年来都是他在干。”
梦缘不着痕迹点了点头,原来每晚打更的就是此人,每晚都路过天缘阁五次。那打更人接过衙役递过去的器具,指了指梦缘这边,似是在询问什么。梦缘好奇地看着二人交头接耳,刚想仔细听清楚,身旁传来的一句问话。
“梦阁主,现在能否开始?”梦缘转头一瞧,是县令谢飞走了过来,此时他与在天缘阁的形象完全不同,语气中仿佛多了一些尊敬。
梦缘再次看向县衙门口,此时那打更人已然出门,不见其踪影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夜色,点了点头,示意谢飞可以开始施法。
县衙公堂如今已成了梦缘招魂之地,一张八仙桌摆于案台之前,桌上摆满了牲口与供品,以及一壶美酒。人死为大,这是对一个死者的尊重。
梦缘走到供桌前面,点燃香烛,接着又拿起桌上准备好的高香用烛火点燃,恭敬地朝四方拜三拜,随后将高香插于香炉之中。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铃铛,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传遍公堂的每个角落。
似是想起什么,梦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朝谢飞说道:“麻烦拿一件曹掌柜穿过的衣服过来,最好不要洗过的。”
谢飞想了想,走到君陌身旁耳语几句,君陌瞪大了眼睛:“这,不太好吧?”
“多嘴作甚?速去速回!莫要耽误了时辰!”谢飞瞪了他一眼。
不再多言,君陌淋着雨跑了出去,少顷,又跑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件带血的衣服——死者被杀时所穿之物。
“你去殓尸房拿的?”文缜挑眉问道,谪钰则害怕地躲到一旁。
“事急从权,无需过多纠结。”谢飞正色道,君陌此举正是他授意的。
梦缘倒不也在意,示意君陌将衣物放置于准备好的火盆中,然后自己左手拿着铃铛,右手双指并剑,于空中比划了一阵,随后一指火盆,盆中衣物自动燃烧起来,令公堂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此时的梦缘没空理会众人的惊讶,更没空解释,衣物燃烧起来时,他一手抓起供桌上的黄纸,漫天抛洒。随后,他又将死者的生辰八字丢入火盆之中,换用右手拿起铃铛晃动,闭上眼睛低声吟:“鬼谷一脉在此,地府五方鬼帝,人间四方土地,听我号令!”
本来有些清脆的铃声,忽地尖锐了许多。
“杀人偿命,欠账还钱;
恶人犹在,死者难安;
……,
亡人若有灵,黄泉当返兮!
苍天若有眼,赐魂归来兮!”
梦缘不停地吟唱,尖锐的铃铛声于公堂中不停地回荡。
文缜只觉浑身发冷,周遭的温度仿佛降低了许多。随后他发现,这种感觉不止他一个人有,谢飞与一众差役也是如此,旁边数人皆浑身发颤。倒是谪钰,浑然不觉,仍好奇地看着梦缘施法。
一股狂风,将散落在地上的黄纸吹得沙沙作响。八仙桌上的烛火不停摇晃,如,仿佛将被吹灭。
“来了。”梦缘猛地睁开双眼,背对案台,头发与衣衫被风吹动。他此时的眼神已不如先前一样淡然,带着一丝冷厉。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梦缘的前方。
“嗯?”见到来者,梦缘的表情渐渐转为疑惑,转头看向谢飞,似是在询问。谢飞一头雾水,试探问道:“梦阁主,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见众人都看着他,梦缘方想起来,刚死之人鬼魂暂时无法凝练为实体。于是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烧于盘中,又从香炉里舀出一小些香灰,将符纸的灰烬与香灰搅拌后,让众人抹于眼皮上。
明明刚是烧完的灰烬,抹上后,折钰却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传入眼中,再次睁眼时,已与之前不同,只见一头发灰白的老人立于公堂之上,方才公堂中似乎没有这号人。
其他人也相继看到了这位老人,却无一认识此人。
众人面面相觑,君陌看到谢飞对他使的眼色,上前硬着头皮问道:“梦阁主,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招魂之事,在下已完成约定,至于为何会招来此人,反倒得问问贵县了。”梦缘一手执扇,神情已然恢复以往的淡然,也不知这扇子他从哪变出来的。
“这......”君陌顿时语塞,求助地看向谢飞和文缜。
文缜和谢飞对视一眼,转头向那老者问道,“请问您是?”
也许是平生第一次见到鬼,他有点害怕,声音微微颤抖,语气不自觉带了一点敬意。
那老者浑浑噩噩,双目无神,好似没听见文缜问话。梦缘见此情形,将折扇一收,走到前面,轻声念了几句咒语,抬起右手用扇子在老者的眉心轻轻点了两下。
老者双眼渐渐恢复神采,环视众人,看见谢飞时,连忙跪下道:“草民曹萧见过县令大人。”
“你,是曹萧?”听闻对方所言,谢飞有些镇定下来,但仍疑惑不解,“可你这容貌?”
此时的曹萧,与原来如意轩的曹掌柜,面貌完全不同,故方才众人无一人认出此人。曹萧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面貌,忽然,他发现自己身下并无影子,又瞧见公堂中奇特的摆设,顿时有了一丝自己不敢相信的猜测。
“相信曹掌柜心中已有猜测。”梦缘微摇折扇,笑道。
“公子是?”曹萧看向梦缘。
“在下天缘阁梦缘。”
“原来如此,老朽早该想到的,”曹萧摇头苦笑,“天缘阁神算之名已传遍扬州,没想到公子竟会招魂之术。”
君陌轻咳一声,刚准备出声,衙役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出事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衙役外面匆匆跑进来。君陌欲发言却被打断,对这衙役语气不善道:“发生何事?”
“苏员外遭人杀害了!”这衙役此时顾不得分析自家捕头的心思了,慌忙道,“苏府管家苏楠方才前来报案,苏员外遭遇杀害!”
听得此话,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公堂一时鸦雀无声。
“连环杀人案?”文缜内心默念,“灭口,还是谋杀?”
“时也命也,苏员外还是没能躲过此劫。”过了一会儿,梦缘打破了沉默,收起折扇,双眼微闭,叹了一声。谪钰却有些悲伤,下午刚刚见过面,转眼就阴阳两隔,虽说彼此素不相识,但心中仍有些不是滋味。
听闻此事,君陌被衙役打断说话的火气已消,缓过神来,知道这个案子与酒楼案子极有可能有所关联,当即对谢飞请令:“大人,此事与酒楼一案或许有所干系,属下带人过去一趟。”
谢飞微微点头,正要同意,不料文缜开口:“不妥,酒楼一案,除了三位知情人,便属君捕头对此案最为熟悉,此时你不宜离开。我也曾处理过几宗命案,也算熟悉,这个案子我带人去就够了,君捕头陪县令在这里审案吧。”
从招魂开始,这愈发阴冷的环境让文缜感觉浑身不自在,见到曹萧之魂时他更是有些打颤,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君陌所言,正随了他的意,趁谢飞还未答应他便率先开口,一番言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倒是说服了众人。君陌也没有再坚持,于是文缜代替了君陌的位置,带了九个捕快随苏府管家前往苏府。

第五章 苏府命案
见众人都无精打采,谢飞轻咳一声,只有身旁的君陌和梦缘听见。君陌闻声知意,当即重重地咳了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曹掌柜,你这容貌,能否解释一下?”命案仍在发生,君陌也不再介意眼前曹萧是鬼魂身份,拿出了平时捕头的气势。
人已死矣,隐瞒真相显然毫无意义,曹萧将所知之事一一诉说。
再说文缜这边,前往苏府的路上,文缜询问苏楠了一些问题,苏楠知无不答,极为配合。很快,根据苏楠的说法,文缜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今日下午,从县衙回到苏府后,苏谥的行为有一些奇怪。事实上,照管家的说法,今日苏谥的行为都特别奇怪:宁愿被坑也要去一趟天缘阁,从天缘阁出来后,向来不去酒楼吃饭的苏谥,又破天荒去了一趟如意轩。去县衙这事暂且不算,回到苏府后,苏谥吩咐苏楠备好饭菜,并拿出他珍藏多年从未开过的那坛酒。随后从东院的厨房将酒壶和饭菜端了过去,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又吩咐了苏楠,酉时四刻前去西院侧门等待两位客人前来。
“苏员外当时是怎么吩咐你的?可记得原话?”听闻苏谥一系列奇怪行为,文缜来了兴趣。
苏楠点头:“自然记得,老爷当时是这么说的:阿楠,待饭菜备好后,你去一趟侧门守着,就西院这里的侧门。我这里将有两位贵客上门,他们到来之后,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领他们到我书房门口,然后你就直接去东院那里与其他人一块吃饭吧。”
“后来呢?”文缜问道。
“如老爷所说,接近酉时四刻,后门来了两位客人。”苏楠如实道,“当时街上还有人来往,必定有人能看到,证实我所言之事。”
“你可知那俩人具体模样?”文缜意识到这可能是线索,急忙问道。
“回大人,这二人身穿黑袍,帽子盖头黑巾遮脸,小人不知这二人具体何人。”苏楠无奈道,他遵从苏谥的吩咐,接待两位客人时,并未开口多问。
“那这二人的身形呢?是否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
“这二人,穿的黑袍十分宽大,一时间我也难以判断其身形是胖是瘦。至于身高,二人身高如常人一般,并无特殊,其中一人略高一些。”苏楠回答道。
文缜轻轻点头,示意他往后讲,苏楠继续道:“随后,我领着这二人,前往西院的书房,正如老爷的吩咐,我将他们领到书房门口后我就直接离开了,在东院的厨房与其他下人一同用膳。”
“你没送他们进去?”文缜怀疑地看着他。
“老爷的书房向来是不准其他人进入的,今晚用膳的桌椅都是老爷自己安置的,酒和饭菜也是老爷自己亲自端进去的。”苏楠道,“当时我也没多想,反正让两人自己推门进去即可,我便离开了。”
“向来不准他人进入书房?可今日却邀请两位贵客前往?怪哉。”文缜轻轻摇头,深思无果。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苏府,安抚了苏府的夫人和小姐,文缜便直奔命案现场——西院书房。对他来说,只有案件能吸引他注意力。
书房摆设极其简陋,然书籍种类却不少。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全,整整齐齐摆在那里。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朴素的墨香味,文缜平日便在大理寺中整理卷宗,对于这股味道极为熟悉,来到扬州极少闻到,此时颇有些怀念。
一张方桌,摆在书桌前的空处,虽不至于影响人在书房中走动,却极为突兀,让人觉得此桌与书房格格不入。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三副碗筷,还有一壶酒和三个酒杯。显而易见,当时房中应该有三个人,苏谥和那两位神秘客人。
桌上酒壶文缜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瞧,竟与天缘阁的茶壶一模一样,下午喝茶所用茶杯正是桌上这种酒杯,难怪他喝茶时总觉得杯子太小,只是当时并未注意。
文缜气愤道:“好一个半仙,倒是会享受,酒壶竟当茶壶使用。曾听他说,他所用东西皆要上品,如今倒是真见识了。”
饭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苏谥的尸体就侧躺在饭桌旁边,一把匕首插在尸体的心口。文缜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未曾发现其他伤口,至于死者是否服用药物,需要等仵作验尸才能知晓。尸体的手指上沾着血,地上写着一血字,看起来像是“二”。
起身,文缜再仔细勘察了一遍饭桌以及周围地面。从碗筷都干净地摆在桌上以及菜盘里面的菜油情况来看,屋内之人确实未曾吃菜。身为狄仁杰的得意门生,他师传分析案发现场蛛丝马迹的能力。
只不过,这酒似乎已经被喝过了,三个酒杯散出一股酒香味,这种香味不同于他喝过的其他酒,带着一股梅花香。虽说他并非好酒之人,但喝过的好酒也不少,却没印象见过这种酒。文缜拿起酒杯,仔细观察,酒杯口环着一圈酒渍,三个酒杯皆是如此。
“苏管家,你是如何发现尸体的?”文缜忽然问道,此时苏楠正恭恭敬敬地立于门口静待吩咐,不敢擅自离开,更不敢妄动,生怕惊扰官府查案而被治罪。
“回大人,小人用完膳便吩咐下人干活,当时已过戌时。小人寻思,客人已进去半个多时辰,三人或许用完膳了,于是想着前去书房问问老爷需不需要收拾。待小人去到西院,便看见书房开着门,当时书房中的景象如此时一般。”说到这里,苏楠急忙补充道,“小人到房中,见老爷遭遇不幸,不敢妄动,不敢声张,亲自动身前去县衙报案。”
文缜点了点头:“我已知晓此案情况。”
“当时屋中的情形,应该是这样:两位神秘人进到屋中,与苏谥会面。”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推理能力,文缜跟一众捕快说道,“三人先进行一番谈话,随后举杯干了一杯酒。而喝酒时,有一人趁苏谥仰头喝酒快速将他制服,随后另一人动手,将苏谥杀害。”
“原来如此。”众捕快纷纷叫好,心中却无限鄙夷:如此明显之事,谁看不出来?问题是这二位神秘来客,究竟何人?登门找苏谥又是为何?苏谥一系列奇怪的行为又是何解?
“这番分析说了跟没说一样。”一年轻捕快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文缜正沉浸在被众人称赞的喜悦中,没听清这捕快说了什么,随口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这酒闻起来好香,不知道味道如何。”年轻捕快名为龚子玖,生怕被文缜责骂,连忙改口道。
“确实,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居然如此之香。苏管家,这酒,我们能否享用一番?”文缜点了点头,心中也好奇,朝正立于书房门口的管家问道。
“自然可以,各位官差大人想喝,小人去给你们取杯来。”苏管家连连答应,如今苏府的主人已死,树倒猢狲散,苏府家业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而且现在还要靠官府来查清案子,而这群人就是负责查案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得罪不起,赔上一点酒又算什么。
不多一会儿,管家便拿来若干个杯子。桌上的三个酒杯,众人自然不会去用,所以管家是清点县衙来人的人数拿的杯子。
拿过饭桌上的酒壶,文缜率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随后又给众捕快每人倒了一杯。酒壶不大,不多会儿,酒便被倒完了。眼瞅还有五个兄弟没喝,那五个兄弟看向苏楠,又眼巴巴地看着文缜。
“那一小坛酒仍放在厨房,老爷在厨房那边装完酒后,忘记放回去了,小人这就去给各位大人端过来。”苏楠毕恭毕敬道,区区一壶酒,不要也罢。
“咳,讨要一小些酒已是失礼,怎可过分索取?先委屈兄弟们一下。”文缜冠冕堂皇地训道,话音未落,在那五名捕快敢怒不敢言、悲愤的目光下,他便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好酒!”文缜大赞一声,见领头已经喝了,其他捕快也迫不及待开始品尝。
“这是自然,此酒名为江南梅花酒,乃是我家老爷珍藏多年的好酒,平日从未拿出来过。”苏楠说道。
“不对,不对不对。”正回味着这好酒的文缜,突然道。那几个正在品酒的捕快,闻言立马放下了杯子。
“难道这酒,有毒吗?”龚子玖怯声道。
“江南梅花酒,江南梅花酒......”文缜没有理他,喃喃自语道,“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忽然,他一拍大腿:“对!江南梅花酒!就是它!有眉目了!这酒不能再动,留作证物,还有他用。”
众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听到最后一句点了点头,虽不知道这位大人明白了什么。文缜看着自己酒杯上留下的酒渍,其色其香皆与饭桌上酒杯的酒渍一样。正如大理寺中十二年前盗墓案的卷宗上记载一般:此酒,其味,与众不同,入口甘甜,入喉之后又夹杂一丝辛辣;其色,独具一格,相当特别;其香,酒香醇厚,哪怕杯中的酒饮去许久,其味仍存。他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追查十二年前盗墓案的几人,如今寻得与盗墓案有关的梅花酒,意味着,他离那几人已经不远了。
随后,文缜吩咐众人,将尸体运回衙门,并把苏府上下所有人带回去审问一番。另外,又派遣两个捕快去附近询问,两位神秘来客之事是否属实。

第六章 逐渐清晰
文缜与其他人回到公堂,此时戌时六刻,只有主簿秦雨还在那里等着。依他所言,案子已经破了,县令谢飞如今正在内堂批改公文,梦缘二人则回了天缘阁,君陌带着其他人前去抓捕犯人,戌时四刻左右离开的。
秦雨将文缜走之后的事情告知,此事在秦雨看来,端的是错综复杂。但对于文缜,却是一目了然。
当时君陌让曹萧解释面貌的本意,是通过让曹萧解释面貌问题,缓冲一下众人的情绪,随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审问命案,没曾想,居然牵扯出了一个更大的案子——十二年前的盗墓案。
曹萧暴露了真容,又遭到官府质问,以为自己易容躲避追查的事情败露,于是率先坦白了身份,他便是十二年前盗墓案的四人之一。随后,他一五一十将当初犯下的事情和盘托出,当然,为了自己身后名好听一些,他将大多数的责任推给了其余同伴。
何子君被抓,他与苏谥因原貌已经暴露,而不得不按照古法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当时正躲避追查的三人,瓜分财产后决定散伙,而他与苏谥却不放心自己的头领,商量派遣杀手前去了结何子君性命。另一人反对无果,愤然离开,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文缜双眼一亮,他从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查这件事,如今总算有眉目了。
随后曹萧又解释了自己改头换面之事,此事竟涉及到易容,这使得谢飞和君陌震惊不已——若罪犯皆会此术,天下必定大乱。
不过曹萧后面的解释,让二人稍稍放心。易容术早已失传,他们所学的只是皮毛,无法冒充他人容颜。易容时,是根据自身脸型调整,易容所用面具需要在脸上进行调整,易容后的脸会随机发生一些变化的,无法完全易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易容所用面具在第一次生效后,便固定住了,随后只需要戴上面具即可,易容的模样也随着固定。易容次数有限,因为施展此术对人脸伤害极大,其中几味药对人体损伤极大,一般人一生只能易容一次,进行二次易容会对自身的脸造成不可逆损伤,也就是会毁容。三次易容,会直接死亡,没有意外。
待曹萧解释清楚十二年前的事情后,君陌迫不及待地问起酒楼命案的事情。对于酒楼命案,秦雨并未过多参与,只是负责对案件稍作记录,对案件本身了解程度不深。故而,秦雨将曹萧的话,完完整整地转述给了文缜,不敢有一丝遗漏。
文缜听完,嘴角翘起:“一切正如我所料。”
“你们跟我去一趟殓尸房。”对秦雨表示感谢后,文缜回过头对捕快说道,几人抬着苏谥的尸体前往殓尸房。
曹萧曹掌柜的尸体正是放置于殓尸房中,文缜现在过去,除了将苏谥的尸体放进去之外,更是为了验证自己的一些想法。殓尸房里,仵作正在两个徒弟面前进行教学。殓尸房的仵作四十来岁,面目消瘦,双目却炯炯有神。两位学徒皆为少年,其中一人皮肤白皙,一人脸黑瘦小。
“下午那具尸体,仵作验尸时可有发现?”不等仵作行礼,文缜便开口问道。
“回大人,”仵作回道,言语中有一丝敬畏,“死者身上没有打斗痕迹,伤口在后心处,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
文缜招手示意三人跟上,来到苏谥的尸体前:“方才再次发生一起命案,尸体我已带来,此命案可能与下午的案子有关。仵作你现在验一下这具尸体,先把凶器取出,我有用。”
“是。”仵作应道,吩咐两个徒弟好好观看后,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上的匕首取了出来,将其放置于旁边桌子的白布上,随后开始进行验尸,同时为徒弟进行讲解。
文缜走到桌旁,仔细地观察着那把匕首。这把匕首做工独特,其刃锋利,这么锋利的匕首倒是罕见,这做工和柄上的纹饰,文缜更是从未见过。
文缜连带着白布拿起匕首,走到曹萧尸体前,转身对两个少年说道:“你们把尸体翻起来,我想看看他的伤口。”
虽然知道这两个案子之间定有所关联,但谨慎起见,文缜还是想确认一遍。那二人闻声,见仵作点头,才小跑过来。将曹萧尸体翻起,狰狞的伤口使得尸体更显恐怖。尸体从死亡到现在才两个多时辰,而且放在殓尸房这里,尸身伤口并没有太大变化。
“仵作,你且过来看看。”仵作闻声而至,只见文缜指了指曹萧的伤口和匕首。一人有着丰富的验尸经验,一人擅长痕迹分析,经二人一番讨论分析,发现造成这个伤口的凶器与匕首完美吻合。确认无误,两个死者就是死于同一把凶器。另外,从仵作对两人的伤口进行对比分析来看,加上匕首的特殊性,已经可以断定,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文缜脸带笑意,将匕首交给二位少年,擦手问道,“如何?苏员外的尸体可有何发现?”
“死者身上没有其他刀伤,但有明显争斗痕迹,并未检测出毒物,只是......”仵作回道,最后那句欲言又止。
“嗯?怎么?”文缜好奇。
“我在死者口腔处与咽喉处检验,发现死者死前曾喝了酒,但验尸时间太短,无法确定死者死前是否喝醉,且这酒有一股奇异的香味,经久不散,这酒是否有独特的功能我也暂时不知。”仵作如实道。
“无妨,辛苦你了。”文缜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递给了仵作。仵作连连摆手婉拒,最后见文缜变了脸色,才诚惶诚恐地收下了银子。
关于死者喝酒这一点,早在现场文缜便已经有了结论。至于那经久不散的香味,应该就是江南梅花酒的特性了,关于这酒,当时的卷宗上有所描述,文缜仍有些印象。按照当时在现场的推论,死者只喝了一杯,应该是没有喝醉的。
离开殓尸房回到县衙公堂,文缜松了一口气,于他而言,真相已经清晰了,所有疑惑也解开了,现在应前去与君陌他们汇合。
“文大人,打探清楚了,傍晚时分,确实有两个身穿黑袍的神秘人在苏府附近出现过。”两个捕快回来禀报,“也有人看见管家将人接了进去。”
“嗯,这样一来,案子就非常清晰了。”文缜点了点头,忽然瞧见一衙役打扮的人跑了过来。
“文大人!不好了!”那衙役气喘吁吁道,停下大喘几口气,才继续道,“凶手死了!您快去看看吧!我现在去跟谢大人禀报。”
“死了?”文缜顿时傻眼,他这边刚弄清事情始末,怎么凶手就没了呢?那还要他干嘛?

第七章 凶手自尽
正如秦雨所说,曹萧说出凶手身份时,众人皆喜,君陌当即带人前去抓捕凶犯。梦缘单手掐诀,默念几声,曹萧恢复原来那幅无神的模样。随后,梦缘示意谪钰将烛火熄灭,公堂顿时有些昏暗,曹萧在众人眼下逐渐隐去。
“这是,魂飞魄散了?”谪钰惊道,语气中有些不忍。
“自然不是,是你们抹的那东西开始失效了。”梦缘笑道,挥了挥手,似乎是将曹萧魂魄遣退。
“哦。”谪钰叹了口气,“如意轩我们常去,账房先生脾气也极好,没想到凶手是他。”
“凶手是谁与我们无关,无须多想。”梦缘慢步前行,“如意轩倒了,去另一家就是。”
“真无情。”谪钰嘀咕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另一边,君陌到达王宸家时,已是戌时五刻过半,门一推便开,并未锁上。君陌以为人跑了,连忙冲进屋中查看,进屋却发现,人已经上吊了。
君陌令一衙役回去报信,随后开始勘察现场。待衙役点亮屋内油灯后,几个衙役上前,将尸体放了下来。灯亮之后,君陌才看见,桌上放着一封遗书。
他拿起遗书细细读了一遍,遗书写的有些潦草,大意是,账房先生承认自己杀了曹萧掌柜和苏员外,杀人起因与曹萧所说的差不离。看完遗书后,命搜寻屋内的衙役,找找是否有账本,验证一下遗书的笔迹。
“既然凶手已自尽,凶器应该也在房中,仔细搜寻,不要有任何遗漏。”君陌对捕快与衙役下令,生怕衙役不懂规矩,还补充了一句,“不可胡乱翻动东西,扰乱现场。”
“是。”众人得令,开始四处搜寻。
君陌环顾整个屋子,屋中摆设寻常,并无特殊之物。忽地,君陌瞧见角落放置一个柜子,上面布满灰尘,像是许久未曾使用,但柜门的把手上却有灰尘被蹭掉了,显然最近被动过。
此时一衙役正在此处搜寻,正准备打开柜子,君陌连忙出声制止,并快步走到柜前。君陌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柜中是五个抽屉,从上往下排列。如柜门所留痕迹一般,第四个抽屉明显曾被人打开过。垫着手帕,轻轻拉开抽屉,其中是空着的,但根据灰尘的痕迹来看,里面显然曾放着东西。
“看这痕迹,可知道是何物?”君陌朝那衙役问道。
“或许,是那捆绳子。”衙役指了指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顺着衙役右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君陌若有所思,命人将那麻绳取下来对照,随后又开始观察其他地方。
“大人,后院有所发现!”一捕快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君陌连忙过去。
“大人你看。”见君陌过来,那捕快指着地面一处入口。地窖,君陌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些人家后院便会有处地窖,可以放置东西,也可以储藏粮食或是酿酒。
从地面阶梯往下走进入地窖,里面用木板隔出了内间,不知用来作甚。将旁边的灯点亮,君陌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里面还有床铺,家具齐全,看样子像是有人居住的。忽然,身旁的捕快打了喷嚏,吓了君陌一跳。
“这下面湿气有点重。”捕快揉了揉鼻子,偷偷瞄了君陌一眼,生怕被责骂。
回到屋内,君陌又命一捕快去邻居那边打听情况。凶手悬梁自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敢草草了事,只得谨慎处理。
“大人,凶手既已自尽,为何还要如此麻烦?”这捕快不解地问道,凶手都已经死了,还查什么?虽然君陌查案一向细心谨慎,但这次也谨慎过头了吧。
“既然前面的死者能易容,那凶手指不定也能易容,你如何断定屋内上吊的死者就一定是凶手?”君陌反问道。
“这,大人言之有理。”捕快无法反驳,只能照办。
梦缘二人回到江淮街,被把守街道的官兵拦住了。大唐律令,戌时以后封街,百姓不得外出,亦称为宵禁。梦缘拿出一张纸交给官兵,是谢飞特意给他们的,说把守街口的官兵看到上面的字便会放行。
二人被放行后,走了大约百来步,远远便瞧见一堆官兵在自己天缘阁前。谪钰嘟囔道:“这群人怎么又来了!”
“应该不是找我们的。”梦缘若有所思,用扇子指着天缘阁对面的屋子,“那间屋子亮着光,或许那里就是凶手的住所。”
回到天缘阁,梦缘二人也没理会君陌等人,直接回了屋内。
屋内,一衙役搜出一账本,是如意轩的账本,他将账本带到君陌面前,仔细验对后,发现遗书上的笔迹确实是帐房先生的。
盏茶功夫后,出门询问邻居的捕快回来了,朝君陌汇报道:“大人,据周边几户人家所言,王宸这人少与他人来往,不喜外人串门,平日里未见到有外人进过他家。平日一般近午时便出门,晚上酉时过半才回来。没听闻他与何人结交,更别谈和他人结怨了。”
君陌点了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忽然看见匆匆赶来的文缜以及仵作。
“文大人,此案已经可以结案了。”君陌朝文缜行了个礼。
“结束?远远尚未结束!”文缜直接否定,随后快步冲进屋中,“仵作,当场验尸,此案远没有这么简单。”
“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君陌问道,满脸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文缜将苏府命案的情况与殓尸房中的收获一并告知,而后看着尸体幽幽道,“两个神秘来客参与了苏府命案,也就是这起案子牵扯到四个人,如今死了三个,仍有一个尚不知道身份,怎能言案子已结?”
“大人怀疑此人并非自杀?”君陌没想到这一系列案子居然牵涉了四个人,一时也没了头绪。
“一切等验尸结果出来吧。”文缜叹了口气。
君陌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刚跟着文缜一起赶来的几个捕头吩咐了几句,随后朝文缜说道:“大人请移步后院,有其他发现。”
文缜点了点头,瞧见几个捕头出门而去,偏头看向了君陌,眼神仿若在询问。
“属下刚刚想起,一开始的酒楼命案,还牵扯到一个人,或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第四人。”君陌说道。
“那个伙计?”文缜若有所思,以目前情况来看,此人确实嫌疑极大。其一,酒楼命案他在现场;其二,此人年轻气盛,若是在苏府,正好能制住即将步入老年的苏谥;其三,此人与凶手王宸共事多年,彼此熟悉,二人极有可能勾结。
二人来到地窖,文缜看着里面,床铺被褥齐全,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走进去后,仔细检查着整齐干净的床铺,上面空无一物。又在里面仔细搜寻了一阵,未发现其他异常的东西。
“大人,仵作有新的发现!”听闻上面传来衙役的声音,二人连忙回到屋内。只见仵作手上捧着一件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张人脸,不,应该说是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文缜和君陌对视了一眼,关于易容的事,他未曾跟仵作提起过。
“从事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皮面具,我原以为古书上所记载的乃子虚乌有之事。”仵作欣赏着手上的面具,摇头感叹道,随后他将自己曾在古书上看过的易容之术讲了出来,与曹萧所讲的基本相同。
“可惜还不够完美,破绽明显,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竟还想利用人皮面具伪装假死,此举未免过于太可笑。”仵作看着眼前的尸体嘲笑道,暗叹自己立了大功。
文缜和君墨相视一笑,仵作尚不知易容之事,以为这是死者替身。仵作觉得凶手可笑,而二人只觉仵作可笑。
“看来,王宸也带着面具,曹萧的猜测果然不假,此案是旧人寻仇。为了不被曹萧与苏谥认出,王宸戴上面具做了伪装。”君陌眉毛扬起,文缜忽然觉得,身旁这位捕头的容貌煞是好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第八章 鬼魂一般
“大人,人已带到。”那几个捕快带着伙计进到屋内。
君陌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开始审问那名伙计。文缜在尸体旁边蹲下,仔细观察尸体。尸体的头发干净,像是特意梳理过,揭下面具后的脸庞也比较干净,脖子上的勒痕被灰尘所遮住,但也能看得到。其身上衣服整齐,与下午见面所穿衣服一样。双手虽非白皙,皮肤有些淡黄,但手掌手背也都算干净。
观察完尸体,文缜心中有了点想法,对仵作问道:“验尸情况如何?”
“回大人,死因是吊死无疑,体内尚未发现药物,死亡时间只确定在戌时之后,至于具体是何时,需要回殓尸房仔细验一验才可知晓。”仵作恭敬回道。
起身往君陌旁边走去,此时君陌正拿着账本,向伙计求证上面的笔迹是否是王宸本人的。
“如何?”待君陌问完伙计后,文缜强装镇定问道,眼睛却飘飘忽忽,似是想看君陌容颜却又不敢。
“牧谭,哦也就是那个伙计,由于酒楼出了事,从县衙出来后他就直接回家了,在另一条街。遗书和账本上的笔迹可以确定是出自一人之手,账本也请他确认过,确实是如意轩的账本无疑,上面的笔迹也确实是王宸的。”君陌说道,发现文缜的表现有点奇怪,却也没太在意,“另外,眼看酒楼可能没办法继续维持,他便出去寻活讨生计,县中各个酒楼、饭馆都去过,直到戌时最后一家酒楼关门他才回家,这些明日去询问便可证实,他无法说谎。”
虽然遗书有些潦草,但字的风格和账本完全一致,字体可以模仿,但风格神韵却是极难模仿出来的,是否同一人所写,文缜一眼便能看出。他当然确认了笔迹是王宸的,但现今有些心不在焉。君陌见他没反应,不由得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文缜抬头,正好对上君陌的目光。文缜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转移话题道:“不管是不是他,戌时以后总要经过街口到另一条街的,我们先去街口问一下把守的人吧。”
“如此也好。”君陌让几名捕快跟着,令其他人留守此地,与文缜一同走向街口。街道上冷冷清清,文缜和君陌并排走在前面。文缜忽然觉得,天气有点热,想与君陌说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明明只是一段路,文缜却走得很煎熬,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到达两个把守人那里,君陌仿佛听到文缜松了口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文缜轻咳两声,问道:“今夜可有人进出?”
把守街口的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着眼前的一群人,这也能算是无声的回答。君陌意识到什么,顿时黑了脸:“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曾有二人一男一女,持县令大人的纸令进去过。”其中一人回道,文缜轻轻摇头:“应该是梦缘二人,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与往日一样,并无异常。”二人摇头说道。
文缜闻言沉思,忽然听闻身后传来声音:“君捕头,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转身看去,只见一支官兵打扮的队伍正走过来,这正是县中夜晚巡逻的队伍。
“严巡检,来得正好,今夜巡逻你可曾见过嫌疑人?”君陌发现带头的是个熟人,问道。
此人名为严尘,任县衙的巡检。二十来岁,面目清秀,说话带一丝稚气。听说曾经是举人,会试没能上榜,才到县里谋了巡检一职。
严尘摇头:“今晚未曾发现异常,君捕头可是在查今日下午的命案?”
见状,君陌与之寒暄几句后,带人去了街道另一个街口问了把守人,得到同样的结果。
“莫非,此人能如鬼魂一般?”文缜忽然蹦出一句。
“若是如此,还要我们捕快干什么?”君陌盯了他一会儿,语气冷漠道,“那个第四人,也许根本就没来过,王宸自杀就是为了转移官府的注意,好让这人逃脱官府的追查。”
“我就开个玩笑,不用如此当真。”文缜温柔道,“此人若真有飞檐走壁之能,又何须如此畏畏缩缩?没关系,我有一法子。”
“我忽然有个想法。”君陌道,加快了步伐。二人回到王宸家中,君陌令捕快从邻居借来梯子,等上了屋顶。江淮街除酒楼等店铺外,所有人家住户皆是普通民宅,屋顶遍是砖瓦,一脚踩上去,砖瓦便碎了,但仍可上去行走,只是难免留下碎瓦的痕迹。
砖瓦本就无法承受普通人的重量,君陌见状,令属下将街道两边屋顶都检查一遍。随后,君陌朝文缜说道:“你方才说,有何法子?”
文缜神秘一笑,进屋问道:“仵作,若有人易容你能否认出?”
“自然可以!”仵作挺直腰板,自信道,“方才我轻易便看出来了,还不足以证明我的本事?”
“那就行!”文缜拍手大笑,又朝君陌道,“让他们将这条街上每家每户的百姓都出来集中一起。”
君陌嘴角抽搐,呵呵道:“这就是你的办法?”
争论一会儿后,君陌妥协了,暂时也没其他办法。文缜先让人回去向县令请示,然后这边先开始执行,同时挨家挨户搜查,这已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了。因为贼人能够易容,已经徒增太多变数,只能行此下策。
梦缘坐在天缘阁后院的石桌旁,抬头看着夜景,一手掐指,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他手上的动作停止,嘴角起了一丝笑意,起身朝屋内走去:“谪钰,起来了,该解决事情了。”
“天亮了吗?”屋内传出谪钰慵懒的声音,一会儿后,谪钰一手开门,一手揉着眼睛,出现在后院,“大半夜的,干嘛呀?”
“走吧,有人上门了。”单手打开折扇,梦缘笑道。
“谁啊?”谪钰嘟着嘴,闷闷道。
正如梦缘所说,二人刚走到门口,门外便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文缜站在天缘阁前面,大力拍着门,憋着一大口气,方想大吼一声,不料门突然打开,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当场噎死。
“文兄,这么晚了,有何贵干?”梦缘双手环抱胸前,看着文缜似笑非笑道。文缜尴尬地挠着头,干笑道:“梦兄还没睡?”
“走吧,我已知晓。”梦缘轻轻揭过此事,笑着踏出大门,谪钰紧随其后。
此时王宸屋前已站着一大片人,有些睡眼惺忪,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窃窃私语,有些谄笑着询问身旁的捕快。梦缘一手执扇,闭目养神,对周边所有人的反应毫不关心。
“文兄可信我?”梦缘忽然开口道,他身旁的文缜不知梦缘此话何意,下意识点头。
“我已知晓你此行用意,我敢担保,在场之人,都没有戴你所想的那种人皮面具。”梦缘淡淡道。
“好大的口气!”文缜尚未回应,君陌嗤笑道,“你能看出人皮面具?”
“易容而已,有何难?天下易容术不过三种。”梦缘笑道,“其一,用各种草药调制成药粉药液,涂抹于皮肤之上,改善肤色,再用鱼胶制成的胶质对脸型进行修补。这是最次的,容易被看穿,维持时间短,易容和恢复都特别麻烦。其二,如曹萧所言,那原是古法,或许他们是从哪座古墓中得到的,失传已久,他们所得也并非正法。人皮面具,岂是那么简单,若无草药调制药液敷面护脸,自然伤身体。另外,他们也没有得到专属的仿脸方法,若得到那方法,易容成你又有何难?其三,剔骨变脸。改变脸部骨架,再用药物调理,直接改变原貌。此法最是彻底,寻常人也难以检验出。”
“既然如此,为何没人用第三种?”文缜不由问道,话一出口便知自己犯蠢了,干笑一声,这几人连第二种都没完全掌握,何况是第三种。
“除了你所想的缘由外,更重要是此法有违天道。”梦缘仿佛能看穿文缜心思,回答道,“可曾听闻看相?看相看的就是此人的面骨,这便是一人命运的反应,相由心生,心足够强大,自然有机会改自己的命运,区区面相又算什么呢?而剔骨改相,已经算是逆天改命,自然有违天道,会遭遣。”
“那因意外毁容的呢?”谪钰问道,她记得州衙的有一位叔叔就是因为抓捕犯人时,不慎毁了容。
“事出有因,福祸相依。”梦缘只回了八字,转而问起文缜,“如今是何时辰?”
“亥时三刻有余,何出此问?”文缜不解。
“时辰也差不多了,天机不可泄漏。”梦缘神神叨叨的。
“神神叨叨的。”君陌撇撇嘴,朝属下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每户人家都已在这里,所有房屋及其房顶均已搜查,未发现异常。”一捕快禀报。
“此人究竟是谁?莫非真能如鬼一般,穿墙消失了?”君陌嘀咕了一句。

谜已成局,请君入瓮。
此文虽牵涉玄学,但案件并不涉及鬼魂之事。梦公子虽是有神论者,却也坚信真理与逻辑,请诸君安心推理。谜已成局,所谓的第四人,究竟是人是鬼?三起命案,真相到底如何?所有线索均已于上文给出,梦公子在此向诸君发出邀请——吾立于真相所在之地,坐等诸君前来!
注:
1、梦缘为主角设定,所言全部为真。
2、文缜、君陌为侦探设定。
3、本文没有叙述性诡计。
4、曹萧所言全部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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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5 19: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若有若无的第四人·解答篇

第九章 虚无的第三人
“先将人遣散吧,此事与他们无关。”梦缘环视了一圈,皱眉道,人多眼杂,他也不喜如此多人在旁叽叽喳喳。
文缜沉吟一会儿,点头应下,既然梦缘已经开口,他自然是相信的,在场或许没人比他更了解梦缘的本事了。
“梦阁主既然让我等将人遣散,想来已经知道本案始末了,可否告知?”君陌虽未阻止文缜下令,心中却有些不服。
“梦某若说全盘知晓,只怕君捕头也是不信,即便今晚你已亲眼见过梦某招魂。”待几人走进屋内,梦缘轻声回答。
仵作老神在在,说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们就是经验太少。本案始末清清楚楚,凶手杀了曹掌柜,又杀了苏员外,最后临时找了个替死鬼,然后逃跑,一切显而易见。”
君陌笑着告知仵作,王宸本身便已易容过,而苏府命案曾有两名嫌疑人,或许是合谋作案。
“那更简单了,后院地窖便有人居住的迹象。”捕快抢先道,“王宸先杀害了酒楼掌柜,随后又与人合谋,杀害苏员外。最后,王宸的同伙将其打晕,伪装上吊,然后离开。方才我们聚齐此街百姓,便是为了找出凶手,不是吗?”
君陌点了点头,似乎赞同捕快的观点。梦缘见状,不做评价,转而看向文缜,“文兄,事到如今,还要继续装模做样吗?”
“他,他是凶手?”谪钰惊呼一声!
几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君陌狐疑地打量着梦缘和文缜二人,文缜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
梦缘拿扇子敲了敲谪钰小姑娘的额头,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说什么胡话,去把门关上。”
“那公子方才不是说他装模做样?”谪钰睁圆了眼睛,滴溜溜看着文缜问道。
“我是让他将他的推论说出,别再藏着掖着。”梦缘回道,双眼平视着文缜,正如文缜了解他的本事一般,他也是在场最清楚文缜推理能力之人。
“文某能得梦兄如此信任,惭愧。”文缜苦笑道,“不错,其实今日之事我已有几分推测。”
“你真的隐瞒了线索?”君陌不可置信道。
“并非如此,今夜发生之事我已全部告知,只是隐瞒了一些推论。”文缜连忙摇头解释,“可记得我所讲的,喝酒之事?”
君陌思索一会儿,似乎是讲过这么一回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当时,我拿过酒壶中剩下的酒倒出来,仍有五个兄弟没能倒上。”文缜说完,顿了一会儿,朝君陌道,“君兄身为捕头,应当知道当时与我同去的共九名捕快,加上我便是十人。”
“那又如何?”君陌皱眉问道,不知文缜说这些作甚。
“下午我在天缘阁,也曾有了一模一样的杯和壶,只不过,喝的是茶。”文缜忽然说起这事,看向梦缘,梦缘若有所思,示意谪钰回去拿茶壶和杯子出来。文缜进入一种智珠在握的状态,继续道:“下午装满茶的茶壶我一共倒出了六杯,待会谪姑娘拿来便可验证,而今夜在苏府,我拿那个酒壶倒出了五杯。因此,在我们前去之前,壶中只倒出过一杯酒。也就是说,苏员外约两位神秘来客时,只倒出过一杯酒。”
“可你不是说......”君陌忽然想到什么,惊呼道。
“不错,正如我与你所说,尸体旁边的饭桌上,确实摆着三个酒杯,并且都有装满酒的痕迹。”文缜回应了君陌心中所想,“这有些矛盾对吧,老师曾言,矛盾之事,必有其因。只倒出一杯酒,却令三个酒杯都曾装满酒,这个线索直接引向一件事,有人曾用一杯酒来制造三个人喝酒的假象。”
文缜再次停顿,留给在场之人思考的时间,以便跟上自己的思路。此时谪钰正端着盘子进来,上面是两壶茶与六个杯子,梦缘、谪钰、文缜、君陌、仵作以及一个捕快,房中正好六个人。
谪钰给六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正如文缜所言,杯中茶水刚好没有了。
文缜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继续道:“这个人是谁?这点我们暂时不知,但可得出一个推论,这个行为就是为了营造三个人在房中喝酒的假象,若房中真有三个人喝酒,又何须如此麻烦?所以,当时房中并非是三个人,那么,或许是四个人?五个人?六个人?但本案尚未涉及如此多的人物,遑论这么多人进苏府,动静也瞒不过众街坊,容易暴露。房中只有一个人,更是不可能,先不说苏管家确实接进了两个客人,苏员外被杀以及他身上的搏斗痕迹都可说明当时房中有其他人在。排除三个人及三个人以上,再排除一个人,所以,我们能得出一个结论,当时的书房里有两个人。”
“然后呢?”谪钰虽然漏了中间一小部分推理,但并不影响她对后面推理的好奇,匆忙问道,也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
“亦可以说,苏府命案,凶手只有一个。如此一来,我们方才的搜寻便是无谓的,从思路上便出了偏差。可是,凶手为何要营造出这种假象呢?”
“为何断定是凶手做的?”梦缘幽幽说了一句。
“不错,一开始我也认为是凶手做的。但仔细回想,其实这一系列行为的始作俑者,苏员外才是最具嫌疑的那个人。”文缜缓缓点头,“一开始,苏员外便对管家吩咐过,说苏府会迎来两位贵客。而管家也确实接到了两位贵客,若房中只有两人,说明两位神秘人必有一个是苏员外自己。试问,苏员外如此掩人耳目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个暂且不谈,既已知苏员外掩人耳目,那营造出书房中三个人的假象,自然也就理所当然了。还有一个最直接的证据,酒壶只倒出过一杯酒,而苏员外也喝过这种酒,营造完假象,当然要处理掉那杯酒。所以,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苏员外。”
“既然如此,苏员外为何不直接倒三杯酒出来呢?”谪钰问道,却引来了众人的笑声,她不禁脸红,“笑甚?”
“谪姑娘,一整壶才倒出六杯,你可知三杯的量有多大?若是都让苏谥喝了,他怕是晕乎乎的,无法如愿办事了。”君陌笑道。
“他也可以倒回酒坛啊,这样不就可以了吗?”谪钰反驳道。文缜摇头:“当时酒坛是放在东院厨房,且不说来回如此麻烦,不易办到,当时苏管家与下人皆在东院厨房用膳,他进去势必被管家与下人所知,行踪如何隐匿得了呢?”
“那直接倒于院中角落总可以吧?”谪钰不服气,再次反驳,“再说,文评事又如何断定苏员外没有喝三杯的酒量?”
“没想到谪姑娘如此较真,那文某便仔细解释。”文缜道,“此酒曾于盗墓案出现,故卷宗有所记载,此酒其色其味尤其特别,倒于院中,案子发生如何经得起搜查?第二,此酒苏谥已珍藏多年,倒掉岂非浪费?反倒不若喝了。其三,此酒醇厚,非普通酒所能比,酒量再好,也可能会有意外。”
“再者,”不等谪钰辩驳,他继续道,“此时已然发生,再纠结亦无意义,若你能说出其他解释,再谈此事不迟。”
闻言,谪钰吐了吐舌头,不再辩驳。
文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再来分析,苏员外如此掩人耳目有何目的?首先,他与凶手约好,而又事先营造房中三人的假象,后面又以黑袍黑巾掩饰自己身份不让管家知道,梳理到这,一个推测隐隐出现了——苏员外欲置凶手于死地!苏员外的设想应是如此:营造出三人的假象,又故意让街坊和管家看到有府上两个来客,外人自然会认为,当时的书房中有三个人。随后,苏员外杀了凶手,再刺伤自己逃到外面,大声呼救,吸引下人前来,便能把一切嫁祸给那个子虚乌有的第三人了。”
“确实如此,真是完美的计划。”君陌喃喃道。
“若真谋划周密,又怎会出现上面那种疏忽。”谪钰嘀咕一声。
“我倒是明白谪姑娘为何纠结此事不放了。”文缜笑道,“其一,我等乃查案之人,若犯人智慧远超我等,我们还如何破案?其次,你能想到的,别人未必想不到,但反过来亦然,你能看出来的,别人未必能看出来。苏谥若真谋划周密,又怎会被反杀?”
见众人不再有其他意见,文缜才继续分析。
“最后一点,则是苏谥留下的血字。”文缜挑眉道,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二,“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想说,凶手有两个人,推理出房中只有两个人后,我又以为他是要提醒我们,其实房里没有三个人,只有两个人。回到县衙我才明白,其实他是想写王,可惜最后没能写完。”
“不错,那这么说来......”君陌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竖眉反问,“其实并没有第四个人,你早已知道,是故意欺骗我的?”
难怪文缜一直带着他去各处询问,还动了大规模搜查,就只是为了排除第四人的存在。
“并非故意,我只是觉得,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文缜苦笑,对上君陌他便一反常态。
“哼。”君陌偏过头,不再理会他。
“此案从头到尾只有三个人参与?”谪钰在一旁,脆声问道。
“不错,苏谥的行为扰乱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误以为这个案子还有第四人参与。”文缜回答道。
“不对啊文大人!”一捕快在旁,听前面的推理听得晕晕乎乎,听到这里却顿时清醒,“我们还在后院发现地窖有一房间,里面的摆设都说明了,里面必有人居住啊!”
“若真有第四人参与合谋,怎会住在地窖那种地方?”文缜摇头,“地窖湿气如此之重,常年居住身体必定不适,怎会有人住在那里?其二,里面有床铺却无被褥,居住之人不怕受了风寒?莫非居住的是鬼不成?”
文缜的反问有一丝咄咄逼人,令捕快有些畏惧,心中甚是委屈:“君捕头开口就温柔回答,我一开口就被凶。”
“何况,我们问过把守之人,并没有可疑之人经过。也曾搜寻过这条街的房屋,里面未曾藏人,若真有第四人,试问,这人是如何消失的呢?”文缜语气缓和一些,慢慢说道。
“可您不是说,这个人或许没来这条街呢?”捕快小声反驳了一句。
文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确实,如果有第四人的话,这个人极有可能没来过这条街。文缜求助地看向了梦缘,梦缘却站在一旁微笑不语,难得看见文缜吃瘪,他内心有些愉悦。
“其实很简单,你们想,既然已证明苏府命案只有一个凶手,而先前酒楼命案的凶手,曹掌柜也道明凶手便是王宸一人。此案如果有第四人,而王宸自尽之时他又不在这条街,那这三个命案与他有何干系?”谪钰灵机一动,说道。
“谪姑娘所言不错,”文缜松了一口气,“我已与仵作验明,杀害曹掌柜与苏员外的凶手乃同一个人,若真有第四人,他三个案子都不在场,那有他与没他有何区别呢?”
“原来如此,难怪下午会有那一卦。”梦缘想起下午的卦象,随即又问道,“文兄能否讲讲,你们来到这间屋子,发现了哪些线索?”
“梦阁主也需要来问我?”文缜阴阳怪气一声,显然对梦缘刚刚见死不救的行为表示不满。
根据文缜的推理,此案到这里已经结案了,所以君陌倒是没在意太多,直接将进屋后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

第十章 神秘的第四人
待君陌说完后,梦缘闭目不语,将食指竖于嘴前,示意众人安静。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锣声,似乎还有一阵喊声。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再过一会儿,声音逐渐靠近,众人也听清了,是打更人的声音。
梦缘将门打开,几步上前,拦住正路过的打更人。打更人佝偻着腰,仰头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白衣男子,一脸不解。
“诸位莫急,请先容我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梦缘笑道,“他,便是江都县的打更人。”
“这个众所周知。”捕快抢答,被文缜和君陌瞪了一眼后,又悻悻地低下头。
“是你们所要寻找的第四人。”梦缘轻声说道。
第四人?不是刚刚证明,几个案子只涉及三个人?众人傻眼。
“也是前两个案子的凶手,”梦缘继续道,众人还停留在上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梦缘已经再次开口:“更是屋里案件的始作俑者,同时,也是如意轩的账房先生,王宸。”
“他?是王宸?”文缜不复之前的镇定,惊呼道。
“另外,他还是十二年前盗墓案落网之人,何子君。”梦缘再次抛出一个身份。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已经不再淡定,今晚的事情一波三折,众人几乎停止思考。
“公子莫非是在说笑,”打更人声音沙哑,与方才打更声音完全不同,听起来有些瘆人,“老朽区区一副老骨头,怎么可能是公子口中案子的凶手。”
“且慢辩解,我们进屋慢慢说清楚。”梦缘笑道,“好歹也是摸金校尉一脉,怎么将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打更人瞳孔骤缩,强作镇定:“老朽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梦兄,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进屋,文缜迫不及待问道。
示意谪钰将门关上后,梦缘幽幽道出一句:“易容,已经让你们踏入陷阱当中。”
“陷阱?”文缜和君陌陷入沉思。
“不错,由于易容,你们对于人皮面具的容貌已经成了既定印象,认为几个死者都带着各自人皮面具,反过来,你们认定,带着这张人皮面具的,自然是本人,于是不再仔细确认死者身份。”梦缘道。
“胡说八道,君捕头还检查了遗书呢!遗书的字迹便是王宸本人的,这已经确认过了!”刚刚那捕快生气地替君陌辩解了一句。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梦缘也没生气,反问了一句。
“梁薄。”捕快回道。
“先不说遗书的问题,你们且看死者上吊所用麻绳。”梦缘指了指那根麻绳,上面还有着灰尘,又指向角落那个放有麻绳的柜子,“这麻绳是从那边柜子拿出的没错吧?”
“那又如何?”捕快不服气道。
“拿出麻绳者何人?”
“王宸。”
“上吊者何人?”
“自然也是王宸。”
“既然如此,为何王宸手上无一丝灰尘?莫非,死者上吊前特意将手擦干净?即便如此,烦请梁捕快示范一下,如何在不动用双手的情况下,自行上吊。”梦缘的语气十分平淡,却将梁薄逼得额头冒汗,“死者脖子的灰尘清晰可见,莫非绳子只有那一段有灰尘?或者,死者上吊之前特意擦了绳子,却不擦挂脖子那一段的?”
“如果,死者上吊前,站在椅子上特地在衣服上擦了手呢?”梁薄似乎想到破绽,问道。
“自杀之人,上吊前还擦了手,说明王宸喜干净,却不在自杀前把绳子擦干净,此事可说得通?”没等他回答,梦缘继续道,“如此一来,是否能证明死者不是自杀?由此可知,当时屋中,还有其他人。所以,你们前面所猜测的第四个人,确实存在,而那个人,就是凶手。”
几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到文缜身上,方才文缜还信誓旦旦言明,此案只有三个人,没有所谓的第四人。
“然而,拿出绳子的人,是直接打开柜子,抽出第四个抽屉,说明这个人特别熟悉屋中的摆设。而据邻里街坊所说,王宸这人不喜外人串门,而这麻绳尘封已久,外人不可能得知如此准确的位置。所以拿出绳子的人不正是王宸自己吗?”君陌问道。
“倒也不一定,如果这人住在地窖呢?也可以熟悉家中摆设,拿出绳子的也可以是他吧?”文缜沉声道,现在情况愈加复杂了。
“不错,这里可分两种情况,第一,王宸拿出了绳子,然后将手擦干净,却被屋中另外一人杀害。第二,屋中另外一人知道绳子位置,将王宸杀害后伪装成自杀。”梦缘仍是那么云淡风轻。
“梦阁主所说这两种情况,似乎没有线索能够排除吧?”君陌有些得意,似乎自己抓到了梦缘逻辑漏洞。
“确实没有。”梦缘点头承认,君陌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继续道:“但君捕头似乎忘了,这两种情况的前提是什么?”
“什么?”君陌有点懵。
“自然是二人地位平等的条件下。”梦缘笑道。
“什么意思?”君陌没听明白,众人也不知梦缘所言何意。
“还记得这封遗书吗?”梦缘指了指桌上的遗书,“什么情况下,王宸会自己写下遗书?”
“自己想自杀,或者被人威胁,或者假死脱身。”君陌慢慢说道,似乎知道了什么。
“没错,就是这三种情况。自杀我们可以排除了,看看第二种情况。被人威胁,写下遗书,然后被杀。首先,王宸才是凶手,谁会特意威胁一个凶手写下遗书然后将其杀害伪装自杀?目的是什么?遗书的出现简直多此一举。其次,什么情况下能威胁他写下遗书,很简单能想到,拿凶器威胁他性命的情况,可在有凶器的情况下,上吊是最费力不讨好的,直接伪装割喉自杀岂不是更加省事?最后一点,王宸身为一个杀人凶手,在自己房中被人威胁,先不说他不喜外人串门,不可能留外人在屋内,单单从苏府命案便可看出,苏谥欲杀他却被他反杀,此人极其多疑狡诈,哪有那么容易便被人威胁?”梦缘平淡缓慢地说道。
“所以,排除第一种,第二种,就只剩下第三种了。”君陌认真道。
“第三种情况,他有把握假死,假死的前提是有一个替身,他会让自己的替身有机会制服自己吗?或者让自己的替身自杀?对一个为了报仇潜伏多年,性格多疑谨慎的凶手来说,以上行为根本无法成立。”梦缘继续道,“最为关键是,此案其实从始至终,都跟另一件案子有关。”
“十二年前的盗墓案?”文缜一拍额头,“我早该想到的,失踪的何子君!”
“不错,死去的曹萧,是十二年盗墓案的一员,会易容。这里的死者,暂时不知其名讳,先以假王宸代之,他也与易容有关,最为关键是,凶手知道易容之事,这个待会再说。种种都已经牵扯到易容,不难联想十二年前的盗墓。而盗墓案中四人,曹萧苏谥已经出现,只剩何子君与未曾了露面的第四人。所以这个凶手,也就是王宸,若不是未曾露面的第四人,便是失踪多年的何子君。”
说到这里,梦缘看向身旁的打更人:“事已至此,还不肯承认吗?”
众人看向打更人,打更人将脸撇向一边,沉默不答。
一时之间,屋子内寂静无声。
“既然你不愿承认,便是不服气,那就继续吧,本少让你心服口服。”梦缘挑了挑眉,谪钰还是第一次听梦缘自称本少,有些好奇。
“方才说过,那个替身,一定无力反抗,能让凶手完成假死计划。因此,凶手绝不可能让这个替身杀自己,所以,这个死者,只能是假的王宸。”梦缘再次恢复那平淡模样。
“原来如此。”文缜惊呼一声,将身旁的君陌吓了一跳,他朝君陌歉意一笑,继续道,“仵作于殓尸房中,都未曾发现那二人带了人皮面具,来到这里却一眼看出。”
仵作就在屋中,被文缜一说,顿时感觉尴尬,问道:“殓尸房那两具尸体也是易容?”
“不错。”梦缘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君陌和捕快也看过尸体,一时间没能看出来,仵作却很快看出来了。若是上吊缘故导致面具露出破绽,没等仵作到达便被人发现了。别忘了,将尸体放下的捕快也曾近距离接触尸体,不应该发现不了。说明,这面具虽有破绽,却也不是寻常人能一下子看出来的。然而,能发现破绽的仵作,在殓尸房时,哪怕验尸许久都未曾看出人皮面具。
这也证明曹萧所言不假,面具是根据脸型制作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脸型不符极为容易露出破绽。所以,死者并非是王宸本人。”
“另外,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事情,说明此人筹谋已久,曹萧也曾猜测这是旧人报复,所以,这个替身并非凶手临时起意找到,而是早有准备。于是,一个疑问出现了,替身藏身之地在哪?又如何保证不被其他人发现?”梦缘继续道。
“后院地窖!”文缜立马反应过来。
“不错,如文兄先前所言,地窖下面的环境本便不适合正常人居住。但若此地并非居住之所,而是囚禁之地呢?”梦缘悠悠讲道,“那便不再有任何问题。”
“那怎么得出王宸是打更人这个结论的呢?”君陌问道。
“这个倒是简单,安排好这一切后,他必然要从这里脱身,若是待在这里,今晚必然被你们抓到。而且,你们确实没搜到他的人,今晚聚集在街上的百姓我也确认过,没有易容之人。”梦缘说道。
“如果他没有易容呢?”梁薄问道,“街上百姓那么多,若他没有易容,随意混进一户人家,你怎么知道呢?”
“第一,王宸已经假死脱身,他无须再冒险将自己置于险地留在此处;第二,前面两桩命案以及这一次的命案,都说明一件事情,王宸是单独行动的,并未合谋。他易容多年,这街上的人家只知他王宸之貌,他若不易容,在这条街上是无法躲藏的。第三,假王宸身死乃是戌时之后,也就是王宸必然是在戌时后离开,他在江淮街能行动的范围不过近百步,超过这个范围便会被看到,引起把守人怀疑,而此范围内都是街坊邻里,若有陌生之人,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停顿了一会儿,梦缘继续道:“因此,王宸已经离开江淮街了。可是,王宸是怎么离开的?已知死者是戌时以后才死的,确定死因是吊死,所以王宸离开必是宵禁时期。”
“不错,我们也问过把守之人,但并未发现异常。”君陌道。
“问题便在这里,若脱身方法是从街口出去,却又不会让把守人拦住,且不会引起怀疑,有以下几种身份。第一,此人身居高位,能让把守人为其放行且不敢声张。第二,把守之人本身。第三,县中巡逻队之人。如果他是用以上的身份通行,也就是王宸本身便具有这样一种身份。而王宸在外露脸的时间乃是午时至酉时,这段时间,第一种可以排除了。前面已经说了,王宸乃单独作案,把守人有两个,难以办到。同理,在巡逻队中脱身难以不惹人生疑,且完成计划后短时间内极难归队,单独一人更加容易惹人怀疑。因此,三种情况尽可排除。联想一下,一个外人进来后,想谋一个晚上能自由进出街道,且与白日不冲突,又能独自一人行动的差事,只有一个,打更人!”
“原来如此,打更人每夜都会经过路口,把守之人习以为常,自然不会注意。”君陌喃喃自语。
“当然,这只是其一,还有另一个更为关键的因素。”梦缘再次指着遗书,“是否发现此遗书写得有些潦草?”
“自然。”
“按照凶手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出现这么匆忙的事情,另外,我们所发现的死者的疑点,都是凶手本不应该犯下的致命错误。”梦缘道,“结合一下,凶手此行为代表了什么?”
除文缜若有所思外,其他人纷纷摇头。
“夜,何其漫长,”梦缘忽然感慨道,“可凶手为何如此紧张?是在担心什么?宵禁时间至寅时,期间并无人会来打扰,他大可以慢慢写遗书,慢慢整理地窖下的房间,甚至将其布置成别的模样,慢慢对尸体的细节进行处理,何必如此着急?”
见众人还未把握到重点,梦缘直接回答:“因为,他知道不久后,官府的人就会来到这里!你们可还记得,今夜招魂前,打更人来领取器具,还与门口衙役闲聊,当时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曾多次指向这边,只当他是好奇。没想到,却让他知道自己即将败露。所以他在这屋内的行为才如此仓促。”
“是吧,何大人?”梦缘看着打更人说道。
“你是如何确定我就是何子君的?”打更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恢复了正常,正是王宸的声音。
“方才说过,在盗墓案中,凶手的身份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未曾露面的第四人,一个是何子君。若是前者,他何须用人皮面具掩饰自己呢?他未曾露面,除十二年前的盗墓四人外,无人知晓他模样。而打更人平日又少与人接触,这个第四人完全没有必要再次易容来掩饰自己,何况在知道第二次易容会毁容的情况下。所以,只能是何子君你了。”
“易容?你怎知道我易容了?莫非我露了什么破绽?”何子君动容道。
“对他们来说,没有破绽。”梦缘说完后便直接起身,梦缘拉着谪钰出门而去,不再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

第十一章 隐忍的何子君
吾名何子君,于申时三刻,趁掌柜于雅间独处时,持刀将其杀害。当时借他翻看账本,我立于他身后,趁其不备,将匕首捅进其后心,一刀致命。酉时四刻有余,吾于苏府西院书房,刺杀苏员外。戌时二刻,我快速赶回屋中,将地窖囚禁之人打晕,而后为其套上帐房先生的面具,又用麻绳将其上吊,伪装悬梁自尽。以上所言,均为事实,吾供认不讳。
“何子君,签字画押吧。”县衙中,君陌吹了吹纸上的墨,递到何子君眼前。
如认罪供状所写,何子君已经承认自己是凶手。依他所言,他自逃亡后,花了三年才回到扬州,得知自己被通缉,易容后便在城中找了份差事,而后寻当初三位同伙的下落。
本以为毫无希望,直到某天,何子君偶然碰见其中一名同伙,名为白胜,亦就是上吊案的死者。白胜虽参与了盗墓案,却从未露面,故无须易容躲避官府的追查。
一开始,何子君并不知刺客暗杀内幕,只当自己的仇家借此机会下手除掉自己。当白胜诉说一切后,方知自己被同伙出卖,想起自己挚友被刺客杀害时的惨状,再联想到此事缘于自己同伙的背叛,何子君心中生起复仇之焰,且愈烧愈烈。
趁白胜不备,何子君将其绑架,而后逼问出另外二人的下落。得知二人皆落户在江都县,他便搬入江都县中。白胜与其他二人散伙后,用钱财在江都县中心处买了一地。因与其余二人分道扬镳,他们不知此事,正好便宜了何子君。
苏谥用钱财在朝廷谋了个闲职,又买了一处府邸,称了员外。何子君入户江都时,没有什么人脉,难以接触苏府,一时之间只得摁住复仇的念头。而据白胜所言,曹萧于江都县中,开了一家酒楼,名为如意轩。经他多月明察暗访,最后取得曹萧的信任,于酒楼中当了个帐房先生。
何子君本为官员,账房先生这差事对他来说轻易便可胜任,很快他便成了曹萧的心腹,成为酒楼举足轻重之人。而他表面又伪装胆小,令曹萧放下心防,不再怀疑他另有所谋。
为了方便自己夜中行事,他在明知会毁容的情况下,再次易容,随后前去应聘打更人的工作。从那以后,每日只能睡三个时辰不到,好在酒楼下午并不繁忙,可以憩息一阵。复仇的念头,让他坚持了这么多年。
直到前些时日,女帝登基,大赦天下,何子君知道曹萧与苏谥曾经的罪名即将被抹去,却无法进入苏府对苏谥动手,心中甚是焦急。思来想去,何子君别无他法,只得暗布谣言,谣传大理寺官员已到扬州城,暗中查访当年盗墓案之事,意图暗中清算旧账。
或许是大理寺那边也听闻此事,才会派遣文缜前来调查。不管如何,苏谥听到谣言,总算露出马脚,前来与曹萧商量。苏谥前来时,他一直寻找合适的时机。曹苏二人的争吵,正好给了他最完美的借口,他趁苏谥出来之时,将写好的信传递给他。信中写明,酉时四刻,于某地相会,并提醒苏谥,自己亦是盗墓案知情者。
随后,他再次上楼,借着账本缘由,吸引曹萧注意。曹萧对他已是信任无比,万没想到自己心腹会对自己动了杀心。趁着曹萧翻看账簿时,苏谥一刀刺入曹萧后心,并掩住其口鼻。将匕首拔出后,曹萧很快便断了气。处理好现场,制作了密室,何子君便下楼了,伪装自己不知情的样子,与伙计一同发现凶杀案。
且说苏谥这边,果真中计,到达与何子君约好的地点后,拉着何子君进入一条小巷,并示意何子君穿上黑袍。何子君本想直接动手,但小巷外面百姓众多,若杀人时动静过大,他怕是难以脱身。且苏谥反应与他完全不同,不但不急着询问他是何人,且对他有着极其高的提防之心。
见事不可为,他将计就计,穿上黑袍后,与苏谥来到苏府。苏府管家接他们至书房后便转身离去,苏谥最先进入房中,他看着管家走远后才进入。进入书房后,他怕苏谥喊人将他拿下,到时自己成了瓮中之鳖。索性,趁着苏谥脱下黑袍时,直接动手,反正他进来时,观察到院中无其他人。他能躲得杀手追杀,本身功夫不弱,苏谥并非他对手。杀了苏谥后,他便夺门而出。
随后他回到家中,将此事告知被自己囚禁于地窖的白胜。他本打算,待夜半三更,再让白胜伪装成王宸的身份自杀,直接令此案结束。不料,前往县衙领取打更器具时,意外再次发生——官府开始招魂审案。
心中盘算着时间,街道无人时何子君便加快了步伐,很快回到屋中。将白胜打晕带出,梳理其头发,整理其面容,又将其双手洗净,以免让人看出被囚禁的破绽。将面具套于其脸上,再用麻绳将其伪装成自杀。做完一切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将地窖中白胜用过的东西一并清理,只是其中床铺与家具非一时能搬出,且暂时无法处理,只得作罢。
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何子君还打算待风头一过,便辞去打更人的差事,再用打更人的面貌,开启新的生活。没想到,自己谋划的一切被人轻而易举揭穿,最后不得不俯首认罪。
文缜此时才明白,大理寺当年失去何子君踪迹的缘由——何子君回扬州时才发现自己被通缉,在扬州城购买药物易容后,大理寺再难寻得他人。而后来大理寺寻到的线索,只是何子君散布的谣言。那他师兄又是如何辨别这消息的真假呢?思索无果,文缜摇了摇头,不再纠结。
“如此一来,两个案子也算了结了。”文缜松了口气,他奉命追查盗墓案四人下落,如今三人已死,一人伏诛,这个结果,也算完美了。
虽然招魂时,曾听闻曹萧推测,但当时君陌仍有些怀疑,真有人能为了复仇隐忍这么多年?如今何子君亲口道出事情始末,君陌无言以对,只得沉默。

第十三章 后传
(此部分为前后传之续,与谜题关系不大)
“是否还有一事尚未解决?”谪钰问道,此时梦缘拉着她走在街上,她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何事?”梦缘仍是那样平淡。
“酒楼命案那个密室啊,我想了许久,仍没想出如何制造这个密室。”谪钰皱眉道,仿佛真为了这事而苦恼,可那双眼睛却偷瞄着梦缘的侧颜,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又有何难?比如,曹掌柜没死透,自己起来关了门。”梦缘敷衍道,似是想起什么事情,忽然笑了起来。
“又打趣我,快认真回答。”谪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办法不多,但也不少。”梦缘正经道,“本县酒楼的雅间房门款式皆一致,下午前去酒楼用膳时,我观察到文缜锁上雅间。他拿起倚在门旁的门闩,从卡槽上方放下,这才锁上。所以,如意轩的房门设计应是一样,卡槽都是这种形式。那么,手法也就不难了。用绸庄里面所用的蚕丝线,在门闩的一端绕两圈,再将蚕丝线两端捏在手里。门闩另一端放在卡槽上。先将门虚掩,拉线,令门闩一端抬起,再令门合上,放下门闩,此时门闩便在卡槽里了。随后,松开蚕丝线的一端,然后慢慢抽取,将蚕丝线抽出来,这样密室不就完成了?”
“能确定吗?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谪钰半信半疑。
“密室如何,你看有人关心吗?”梦缘摇头笑道。
“那他为何大费周章制造这样一个密室?”
“拖延时间,扬州城能这么繁荣,自有其因。江都县在扬州城中也属上等,与本县谢飞治理有方相关。区区一个命案,换在别的县城,早就暴力破之。”梦缘笑道,这也是他选择江都落脚的缘由之一,“你可见过那个捕头查案?谨慎,认真,仔细,是不可多得的能吏。若非动用招魂审案,让曹萧自己说出凶手,然后他亲自去确认,只怕这案子要拖到他排除其他人嫌疑,最后破解密室才能结案了。而这段时间,早已足够凶手杀害其他二人,然后清除证据。”
“原来如此。”谪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所以,第三个死者就是未曾露面的第四人?”
“或许吧。”梦缘不置可否。
“不确定?”谪钰皱眉,苦苦思考,“可也没有与此案有牵涉之人了。”
“一个满怀复仇之心的人,谁知道呢?或许他真的杀了一个无辜之人,也未可知。”梦缘淡然道,似乎完全不在意第三个死者是否无辜之人,“依曹萧之言,那不曾露面的第四人从未背叛何子君,但他信与不信,则是另外一回事。另外,别说此案未牵涉其他人,至少你父亲便算一个,当初便是他亲自抓住何子君的。”
“不可能是我父亲。”谪钰立马否认,却有些心有余悸,若未将凶犯抓住,那自己父亲的性命确实会受到威胁。
梦缘未再回话,心中却早已笃定那第三个死者便是盗墓案的第四人。当时他为文缜测字算卦,算出文缜能寻得三位盗墓者,只是他未曾告诉文缜,即便寻到,那三人已是死人。
当文缜述说完自己的推理时,梦缘便知下午为何会有那一卦。当时算卦时,他只是打定主意招魂审案,却不想过多参与。而若今晚他不插手此案,只怕文缜能当场盖棺定论,将涉案人锁定在三个,且三个全都是死者,故而卦象会那样显示。直到回天缘阁,他想起赊刀之事,心中有了参与本案的念头,那他这算卦之人本身便成了变数。
想到这里,梦缘悄悄松口气,好在他并未将卦象最后一句说出,否则脸面可丢大了。(梦缘所言即真,只是这一句未曾道出。)
二人经过江淮街街口,街口两名把守的官兵已经知道梦缘二人与县衙查案有关,只是稍加询问,并未阻拦。
“到了。”走到一家客栈,梦缘停下了脚步。
这家客栈,深夜仍开着门,里面灯光昏暗,里面只有一身穿麻布衣衫之人,头戴斗笠。此人独自坐在桌上饮茶,身旁放着两个木箱,扁担置于木箱之上。当梦缘立于门口时,那人转过头来,谪钰才看见那斗笠下的脸庞——有些削瘦,眼神却似利刃般锋锐,嘴唇上面蓄着淡淡胡须。
“阁下可需要刀具?”那人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赊刀一脉,怎又出来了?”梦缘不回答,反问道。
“你是?”那男子闻言,紧盯着梦缘。
“无须理会我是何人,我只是替她父亲来了结十二年前的赊刀之约。”梦缘轻摇执扇,轻声道,“此次需多少银两,开个价吧。”
“当初之约,谪捕头在我这赊了一两银子,如今时候已到,共欠我一百零一两白银。”那男子忽然明白梦缘所为何来,笑道。
“我身上并未带那么多银子,不如随我回去取出?”梦缘无奈道。
“一两,赊你一把刀,如何?”那男子摇头拒绝,反倒提出一个建议。
“赊刀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此言果然不虚。”梦缘摇头叹道,“十二年前一两,如今便成了一百两,我再赊此刀,此时值一百两,十余年后只怕成一万两。”
“我们这一脉,从不强迫别人,若不愿赊,便不赊。若不愿还,自然可以不还,只是这冥冥中自有因果,看他能否承受了。”讲完后,麻衣男子不再多言,转头端起碗继续喝茶。
“巧了,我们这一脉也有此规矩。”梦缘笑了一下,收起折扇放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左手开始掐诀,“此因果并非天道因果,十两银子,足以。”
梦缘左手做完动作,右手便将银子甩了出去,正好落于麻衣男子方才放置茶碗之处。不待麻衣男子回应,梦缘牵着谪钰,转身便离开。
“还好我亲自前来,若等他寻上门,你那一百两银子怕是藏不住了。”梦缘打趣道,谪钰方想起,苏谥下午给的那一百两。
“为何他会寻我?”谪钰不解。
“这约虽是他与你父亲定下,但你父亲在你出来时曾将匕首交予你防身。当时我曾问过,这匕首是赊刀而来。谪捕头未必没有借我之手解决此事的念头,本来讨要苏谥那一百两便是为了此事,你却不舍得,那我只好出手将一百两保住了。”梦缘轻摇折扇,漫步于街上。
“谁稀罕那一百两!”谪钰嘴上不服气哼道,快步跟上。
清晨,天缘阁。
“文兄可是要走了?”梦缘看着门外的文缜,轻声道。
文缜拱手道:“此次江都之行已然圆满,多谢梦兄招待。”
“有缘则聚,无缘则散。走便走了,何须来此道别?”梦缘转身便向屋里走去,示意谪钰关门。文缜苦笑,他知梦缘脾性本便如此,倒也未生气,只是开口邀请道:“此次前来,欲请梦兄送我一程。”
梦缘回过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对谪钰耳语几句,随后点头应下。
文缜前来江都,奉命缉拿盗墓案四人,此次已死了三人,只剩一个何子君,故而他只能将何子君带回去复命,三具尸体则留于此地。
扬州城门。
“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文缜看着梦缘笑道,“你既然能看出易容,那打更人的易容自然瞒不过你,所以在曹萧说出易容之事后,你就知道真相了。后面的推理,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承认而已。”
梦缘对此不置可否,于他而言,若非此事牵连赊刀因果,而他与谪家亦有因果在身,他或许不会掺和此案。至于过程,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知晓了凶手何人,倒推永远是最简单的,至少,远比算命本身简单。
扬州,谪家。
“爹,梦缘要走了。”谪钰看着正在灵牌前上香的谪三闲,轻声道。
谪三闲不紧不慢地将三柱香插于香炉中,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若你想与他相伴,那便去吧。”
含泪与父亲道别,朝父亲磕了三个头,谪钰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对少年少女,立于天缘阁门口,此时天缘阁的对联与门匾已经不见,只剩一个略显破旧的屋子,在这条繁华的江淮街中显得格格不入。
“走吧。”少年轻摇执扇,漫步离开,毫无留恋之情。倒是少女,一步三回头,显然对此地颇有不舍。
此卷 终

评分标准:
评分以线索+逻辑+结论为准,准确地找到线索仍不够,要有严谨的逻辑,以及一个唯一的结论,此处以阶段性论。
1、酒楼密室(合理即可,2分)
2、苏府命案:一杯酒(1分),两个人(2分),排除合谋(2分),反杀(2分)
3、王宸命案:非自杀(1分),死者不是王宸(2分),凶手是王宸(3分),也是打更人(3分)
4、还原事件发生的大致过程。(2分)凶手是何子君不要求答出,案件发生前的过程也不要求答出。
注:以上得分项是阶段性推论。推论正确,缺过程,不得分;逻辑或线索欠缺,酌情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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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杀死了巡夜人将人皮面具戴在他的头上,然后借着巡夜人不会被盘查的身份,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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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叶雪 于 2021-2-15 17:53 编辑

队名:马放南山
队员:肥斑马 兔草草 叶雪


一、本次连续凶杀案和十二年前盗墓案的联系。
1、从曹萧的话中得知,他便是十二年前盗墓案的四人之一。其中何子君被抓,他与苏谥因原貌已经暴露,而不得不按照古法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当时正躲避追查的三人,瓜分财产后决定散伙,而他与苏谥却不放心自己的头领,商量派遣杀手前去了结何子君性命。另一人反对无果,愤然离开,不知所踪。
2、从大理寺文缜提供的信息得知:这伙盗墓贼共有四人且都在江都县。而当年抓获的首领何子君在10年前逃跑并回到了扬州。【追查其余人三年未果,却得到一个坏消息——那名被流放的盗墓贼在一年前逃走。大理寺当即对此人通缉,一切的蛛丝马迹都表明此人逃回了扬州。】
3、苏谥被杀案现场发现酒杯上的酒渍,其色香和大理寺中十二年前盗墓案的卷宗上记载一致。
4、“王宸”被杀一案中,把守人证明戌时后宵禁,街口无可疑人物出入,因此判断其为自杀。但事实上,这个推理存在一个盲点,那就是打更人,因为县城不大,只有这一个打更人,每日晚上负责工作的就是他,凶手以打更人的身份完全可以自由出入命案现场外的街口而不引起怀疑。

以上可以推理出,十二年前的盗墓贼团伙即为:王宸、苏谥、曹萧和打更人四人,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是造成本案的根本原因

二、三起凶杀案件
1、曹萧被杀案
由题设“曹萧所言全部为真”,可以得知,杀死曹萧的人为账房先生王宸。
密室手法:凶手先拉上一边的门,把门闩一头放入没关的门卡槽内,一头用手中匕首托举着(跟水平线成15-30度角左右),另一只手拉着门倒退着出房门,人出门后两扇门已合上,而匕首刀刃正好在两扇门缝中仍可自由出入。接着用匕首托着门闩的手慢慢向下放,直到门闩也落入另一边门的卡槽。最后抽出匕首即可。

2、苏谥被杀案
从苏被杀的现场可以得出,当天他为了在书房招待黑衣人,把其他人支开。而那两个黑衣人能进入书房私密性地进行谈话,很明显就是当年的盗墓贼同伴。曹萧已死,两人自然是王宸和打更人(杀死苏谥和曹萧的是同一把刀)。【尸体的手指上沾着血,地上写着一血字,看起来像是“二”】。死亡留言“二”其实是王字的前两笔,此前因曹萧一案,在县衙公堂上苏谥刚听到王宸自报姓名,自然知道他同伴易容改貌后化名为王宸,死前想留下凶手现在用的名字却只来得及写下两笔。

3、“王宸”被杀案和逃脱之谜。
本案存在三个疑点,一是账房尸体手太干净了,账房先生手上多少都有墨迹;二是死者脸上没有易容过的痕迹,曹萧介绍易容术的时候曾明言他们学到易容术只有皮毛,易容过程中对自己原本的脸伤害极大,而死者脸上却看不到什么痕迹【摘下面具后的脸庞也比较干净】;三是那个死者的人皮面具破绽很大连衙门的仵作也能轻易发现【可惜还不够完美,破绽明显,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不符合易容术的效果,可见面具本不是死者的。由此推断,死者并不是账房先生王宸,而是打更人。从而推理出是王宸在自己住所杀了打更人,然后摘下自己易容术所用的“账房先生王宸”的人皮面具戴在打更人的脸上,自己则戴上打更人的斗笠面纱,提着打更用具离开,虽然戌时之后宵禁,百姓不得外出,但打更人的工作便是要沿街打更,自然不在宵禁之列,可以自由通行而不会引起怀疑
王宸本来认为衙门最多发现那个死者"王宸"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没想到的是这城里有人会招魂术,能把老曹招魂出来,导致易容术的事被公开,知道这门易容术还会伤害自己原本的容貌,留下了破绽。

三、案件过程还原
1、十二年前的盗墓案中,首领何子君被抓,其余三人逃到扬州隐藏了下来。其中曹、苏因为相貌暴露,不得不改头换面,剩下一人即打更人,他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容貌,所以没有易容,但是因为跟2个同伙意见分歧翻脸,他也不想被两个同伙认出来,所以平时出门都戴着斗笠面纱。
2、何子君被刺客刺杀,对其它同伙起了疑心。他逃出来以后虽然来扬州,却没有直接跟曹萧等人联络,而是易容成账房先生王宸,潜伏在曹的身边,慢慢调查同伙们有没有背叛自己。
推理过程:何子君是被官府抓捕后逃走的,他要去谋取打更人工作的话,不可能蒙面,那么只有易容后再去,但是被杀的打更人没有易容过,所以打更人不会是何子君
3、潜伏了一段时间后,他和打更小弟联络上了,打更小弟告了另外两人的状,何子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就给苏谥传信,说案发当天下午要和另外一个小弟去拜访(就当面对质的意思)。所以苏谥那几天天心神不安,上午跑去天缘阁问卜。
4、在天缘阁得到的消息让他更不安,之后苏顾不得暴露又跑去酒楼跟曹萧商量,他们两个估计意见不一致或者互相怪罪吵了起来,期间何子君上去偷听了谈话知道这两个小弟确实背叛了自己,于是产生了杀意。
5、等苏谥一走,他就上楼把曹老板杀了,并利用上述手法制造出密室。
6、在衙门审讯后被放回家后,他就在下午带着打更人去找苏谥,即苏府管家看到的那两个黑衣人。在书房里合力把苏谥杀了。
7、何子君为了自己顺利脱身,先以王宸口气写下遗书(所以遗书笔迹确实是账房先生的),然后把打更人杀了把自己的人皮面具给小弟戴上,自己戴上斗笠面纱伪装打更人逃出了包围圈扬长而去。
8、何子君也考虑到事发后,衙门根据苏府管家的证词,就会知道除了苏谥和曹萧,这伙人另外两个也在本地,但只发现“账房王宸”自杀的尸体,那么最后一人在哪里衙门必然要追查的。于是他在杀人前事先布置了地窖有人居住的假象,想让衙门认为,王宸的同伴是从城外来的,来城里就居住在王宸家的地窖,现在已经逃出城了,就会放弃在城内进行追查。
[发帖际遇]: 叶雪 巧遇十年诡殇,回家后发现家里的萌妹纸被人分尸了,一怒之下撕毁7 枚 推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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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0 14:41:52 | 显示全部楼层
暗月 令龙

盗墓死人组是苏谥,曹潇,王宸,还有打更人何子君
酒楼密室的凶手是王宸,这个依曹潇所言可以确定。手法是王宸以核对账本为由进入雅间,由于曹潇不知道王宸是当年盗墓组的,没有疑心,王宸就趁其不注意一刀毙命。
然后他掰下一个卡槽丢在地上,吧门闩放到另一个卡槽上,先关上无卡槽的门,用某种方法卡住,然后在推出去关上另一扇门。等和伙计一起敲门的时候,推无卡槽的门,就造成门是锁着的假象,然后撞门。
证据:
王宸是独自上去的,实际上做了什么无人作证。
门闩没有断,门上的卡槽掉到了地上

杀死苏谥的应该也是王宸,因为是同一把匕首。三人六点开始喝酒,然后趁苏谥醉了,两人合力将其杀死。苏谥留下的“二”字,是王宸“王”字的前两画。最后两人在七点前离开。
苏谥的酒壶和梦辰同款,在梦辰那文缜一壶茶倒了6小杯,而在苏谥书房,已经倒了三杯,后来文缜又倒了5杯,一共8杯,那说明他们喝了不止一壶,那三人一开始喝了7+杯,苏谥很可能喝醉了。

最后杀死王宸的是打更人。
当年曹苏二人想杀了何子君,而王宸不同意就前去告密,两人合作,王宸在酒楼打工接近曹潇,何子君扮作打更人住在王宸后院的地窖中。两人合伙杀了曹苏二人后,何子君为防止再遭背叛,就趁打更路过王宸家的时候,逼他写遗书,然后把他吊死。
理由:
打更人每天在宵禁之后走街,不会被守卫和巡逻队当做可疑人,捕快们搜查每家每户易容者的时候也没有搜查打更人,所以如鬼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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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0 22:47: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金燃 于 2021-2-10 23:00 编辑

队名:大白兔奶糖  
队员:sherlock-9930、qq_随心_wDM、金燃


掌柜之死
    通过梦缘招魂得知掌柜是被自家账房先生所杀。关于密室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账房和伙计说谎,如果他俩是一伙的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苏员外身上,再加上掌柜的身份和最后“账房”的死可以知道这伙人都是盗墓贼回来寻仇的,而盗墓贼都是不再年轻,虽然可以易容但是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调整,而伙计看起来较为年轻,所以不可能是盗墓贼之一,那么他们合伙撒谎的可能就很低了。第二种是当时房间中其实还有一人,伙计太过震惊没注意,虽然账房之后让伙计去报案之后可以让人偷偷溜掉,但是房间不大,且街上人来人往躲在酒店可能被搜出来出去可能被其他人看见,风险太大,所以也不太可能。那么就是第三种通过某种手段将门闩搭上了卡槽制造了密室。推测是通过匕首或者其他能插入门缝的东西挡住门闩,然后退出去之后把匕首抽出来门闩就落入卡槽了。
苏员外之死
    苏员外的伤口和掌柜的伤口是同一把凶器,那么至少账房是参与了的。管家说有两个黑衣人进了书房且有人看见,苏员外从不让人进的书房突然进了两个贵客,本身又是盗墓贼之一,今天反常去酒店也是见另一个盗墓贼,加上两个黑衣人必有一个是账房也就是4个盗墓贼中的一个,那么可以推测另一个人也是盗墓贼之一。他们可能在离开衙门的时候约好了见面的时间,而苏员外以为自己之前想派人杀首领的事情没有被说出去,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答应了见面,最终被杀害。而现场留下的死亡信息可能是一个没有写完的王字,也就是账房王宸。在现场文縝倒了5杯酒才把酒壶倒空,而在梦缘那里同样的酒壶和杯子是倒了6杯倒空的。桌上有3个酒杯,且都有喝过酒的痕迹,但是实际上只有一杯酒被死者喝过,另外两杯应该只是做了样子又被倒回了酒壶。而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人以为他们喝了酒,因为这个酒的特殊香味误导捕快从酒香去辨认盗墓贼,或者干脆是这两盗墓贼认为酒里有毒所以没喝,最后杀了人之后又倒了回去。
“假账房”之死
    首先绳子上和打开的柜子上都有不少灰尘,而死者手上却很干净没有灰尘,说明他不可能是自杀,只能是他杀。其次该死者面部干净,而易容术需要在脸上涂抹汁液,而且之前苏员外和掌柜的都是易容过的仵作没有看出来,这一个“账房”却一下看了出来且说破绽多多,都说明这是一个替死鬼。而遗书是由真账房所写,自然也不会有破绽。两名盗墓贼合力吊死了替死鬼,再给他打理了头发,穿好账房衣服让人看不出挣扎痕迹,再给他带上账房的人皮面具伪装成了自杀。
最后关于现场没有易容之人。盗墓贼还有一个离开的人没有暴露过容貌,这个人应该就是早就潜伏在掌柜身边的账房,因为盗墓贼之间都互相认识,所以他需要易容。直到一年前首领逃出,之后又来了江都并且和王宸取得联系知道了另外两人想要杀自己的事情,于是就开始了复仇。这第三个盗墓贼没有暴露过容貌,可以藏在人群中,首领除非易容,不然无法藏身,而梦缘说现场没有人易容,那么首领只能是已经逃出去了。因为替死鬼是戌时死亡,此时已经宵禁,且问过巡夜的人,都与往常一样。但是往常会有打更人,所以首领就是假扮的打更人逃出了街道。因为打更人经常带着斗笠且面带黑纱,所以很容易假扮。至于账房家的地窖,明明潮湿却有床铺还很干净,说明里面一直有人住。这个人如果是盗贼首领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提前假扮的打更人,因为邻居虽然不去王宸家串门,但是对他的进出很了解,如果首领进出的话很可能被看见。除非他一直在里面不出来,但是之后他又和王宸去杀了苏员外。加上杀了苏员外之后他们完全可以直接逃走没必要回来伪装自杀,而他们回来伪装自杀的可能就是之前没想过会暴露,但是后来发现可能会暴露,于是回来伪装了自杀。而这个契机就是首领伪装的打更人在衙门拿打更器具的时候问了衙役知道了招魂的事情,于是就赶紧回去伪装了一起自杀的戏码。既然王宸家的地窖不是住的首领,那么很可能是住的那个替死鬼,至于这个替死鬼是不是打更人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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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1 13:37: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多串君 于 2021-2-15 17:55 编辑

作答队伍:R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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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总会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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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2 21: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答题人:血蕊   癸巳(干翻黑厂队)

结论:盗墓贼四人为苏谥,曹掌柜,何子君,账房先生。
细节:起初,何子君被流放后,苏与曹曾派人刺杀何子君,账房先生反抗无果,离开并决心复仇。何子君从流放地出逃,并找到了账房先生。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在自家地窖为他准备了安身之处。账房先生很早以前便改头换面,后在掌柜手下做事寻找机会,于苏谥前来拜访之日,杀害掌柜。苏谥与掌柜所谈之事便是盗墓旧案与杀手之事。掌柜死后,苏谥认识到账房先生的身份,并邀请何子君及账房先生到府上做客以解释派遣杀手之事,却被何子君和账房联手杀害。而何子君可能掌握了易容术,杀害打更人后伪装成打更人,便可以在宵禁时外出。而账房先生自尽想必也是为了误导侦查方向,为何子君脱身争取机会。
​谢谢评委!评委辛苦了!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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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2 23:02:52 | 显示全部楼层
作答:牵机 天元
解答:
       密室手法不会。
       此题联合《中元》篇,可知剩下的第四人是流放的何子君。
       曹震(曹萧)、苏适(苏谥)、何子君(打更人)、王宸(账房先生)。
       文中条件已详细给出。
       可知十几年前,何子君被抓,曹苏两人决定雇佣杀手去灭口,王宸愤而离去,之后何子君逃脱,和王宸一直追查曹苏两人的痕迹,毕竟因为那些杀手,何子君最好的朋友也不幸葬身。
王宸用古法改头换面来到曹萧的酒店当账房,随后将何子君接入地窖,为他实施古法。所以那个地窖有居住的痕迹,但又不是最近使用的(湿气很重)。何子君古法实施完毕后,就化作外来客,应聘打更人(这个职业最不引人注目,又最可以勘察地形,了解信息)。熟悉至少几年后,他们制定计划。所以王宸几乎每天都是酉时四刻回来,因为戌时打更人要去衙门领取打更物品。此次,何子君给曹苏两人下了通缉令,苏谥惴惴不安,进而上客栈找曹商议。苏走后,王宸借此良机,杀害了曹萧。随后在去完衙门后,苏谥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所以吩咐管家。王宸找到何子君,两人黑衣黑袍进去。苏谥没想到,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一直在身旁的王宸。他写下的“二”字是“王”字的未完成版。两人都是王宸动的手,因为待会何子君还要去衙门拿东西。
      之后何子君继续行使打更人的职责,而王宸为了不让官府继续侦查,便自杀了(这里不知道为啥他要为了保护何子君而自杀。)
      梦缘阁,阁主说,打更人要经过门前五次,于是叫衙门的人都在那里等。何子君不知道王宸自杀了,但终归这是由他寻仇而起,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他也是策划者及帮凶,罪难恕。
“在这熙熙尘世间,所求不过如此,债必偿,恩必报,诺必践,情必守。风调雨顺,山河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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