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崎有吾《风之丘合唱节事件》（里染天马系列短篇）

宿劫-阿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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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野瞳（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69899829/

#马乃cp粉必见 #新人已被我送入洞房

系列新短篇，收录于《 ミステリーズ！ ｖｏｌ．１００》，翻译请勿随意转载，谢谢！

1
十月，天光的颜色在变化。

从白色，变为青色。从夏色，变为秋色。风之丘高中西装夹克的颜色与普通的海军蓝相比略显明亮，是一种犹如深海般的蓝色，令人回忆起八月时去过的水族馆。银色纽扣的光辉与四月时相比，应该已经黯淡了不少。虽然腰身仍很宽松令人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因丝毫不见成熟的身体而感到了一丝微妙的空虚。衬衫配外套刚好适合早晨的气温，但到了中午，就几乎热得令人想要脱下外衣了。或许是由于四处奔波的原因吧。

秋日晴空下，银杏树环绕的广场上，满是吵嚷不停的学生们。点名声，呼朋唤友声，突击练习声（违规行为）。青铜像指引着的并非日常来去惯了的校园，而是今天被包场的市民馆。从二楼垂下的横幅上，只有数字部分贴上了新的模造纸，看起来怪廉价的。

《第63届 风之丘高中合唱节》

“抱歉，你是GUN的人？”

袴田柚乃回过头，秀出左臂上的袖章。

“是的，我是GUN的人。是引导班。”

“我们是3F。”抱着纸箱的女生带领着二十来名伙伴。“我们的衣服送来了，但还没有试穿过。想趁上午试完。”

“啊，好的。更衣室在这边。”

“抱歉，借过，抱歉啦。”

柚乃举起手臂引路，手臂上同样戴着袖章的早苗负责拨开人群。

从正门玄关进入馆内，脑中回忆起熟悉了一整晚的馆内图，向左拐。门厅内也站满了正在点名的班级们。

“啊，是GUN的人。我们最先表演，但还没有彩排过，这样没问题吗？”

“嗯这个正式开始前再彩排就可以了。请不要坐到观众席上。”

“GUN的那位，抱歉，卫生间在哪边？”

“往里走右手边。”

“早啊，袴田。”

“喔，梶原。”

“我被叫来帮忙弄灯光了，你知道调光室在哪儿吗？”

“哦，好像在二楼。早苗，你带下路吧。”

“好嘞~这边请~”

“那个，GUN的，包该放哪儿？”

“请放在观众席自己班级所属的位置上。如有贵重物品，请收集齐了交给老师保管。”

“GUN的，厕所在哪儿？”

“往里走右手边。”

区区三十米，竟然被这么多人搭话，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所谓GUN，是合唱节运营委员的简称。顺便一提，文化节运营委员简称BUN。学长姐们的起名品味令人生疑。四月决定各项委员时，在早苗的邀请下莫名选了这个。原以为合唱节一年只有一次，应该会比较轻松，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带着3F女生们进入市民馆西侧的走廊。佩戴着袖章的学生们小跑着来来去去。女生更衣室，嗯，是第三间吗？不对，第四间吧？

打开门。时间刚过早晨九点，房间中窗帘紧闭。这里原本似乎是舞蹈练习室之类的地方，因此与其说是更衣室，不如说是一片宽阔的换衣空间。各年级搬来的大小纸箱聚集在房间中央，有几个班的学生正在检查服装。3F的女生们也在空地盘上打开了自己的箱子，一边还不停发出噢噢的感叹声。

“衣服就保管在这儿，试穿完请放在原地就好。另外请在箱子上写上自己班级的名字......”

学姐们都沉迷于试装中，似乎完全听不到我的话。脱下的西装夹克像被抛弃了一般乱哄哄地丢得到处都是。

“......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毕竟都高三了。”

墙边传来了声音。管凳上坐着一名戴袖章的女生。

“啊，窗边学姐。早上好。”

早，她简短回道。窗边遥。柚乃所属女子乒乓球部的副部长。她凌乱的刘海，眼下的黑眼圈，总给人兴致不高的感觉，莫名与烟草之类的东西显得相配。

“学姐你也是引导班吗？”

“不，我负责算分。早上来帮忙引导一下而已。”

“那就赶快帮忙呀......”

“我这是在把风啦，把风。这里又不上锁，万一有人偷看多可怕。”

遥淡定答道。不过没干劲的她与一本真经的佐川部长组队，确是一对好搭档，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大家都好有干劲哦。”

“是啊。”

女生们互相检查着背后的纽扣，对着镜子检查全身着装，举着手机摆剪刀手，一大早起就热闹不凡。与其说是合唱节，反倒是更像是舞会后台。

风之丘高中的合唱节由一~三年级的二十一个班级依次表演一首歌，合计教师们的评分后，决出前十。曲目选择和编排无限制，服装也无限制。高一生的服装按照往年惯例都比较低调。可一旦升到高二、高三后，不知是习惯了校风，还是摆脱了桎梏，又或者是误以为万圣节提前到来，总之几乎每个班都会打扮地相当浮夸。

西装晚礼服、长裙礼服、披风、斗篷、号衣和宽袖衬衫、尾巴和兽耳、修女服、莎丽服、韩服等等。若是自行DIY还可以提前在学校试穿确认，但若是向商家租赁，大多数情况下要等到当天才能送到，因此会像这样从一清早开始试穿大会。

“窗边学姐，你们班穿什么？”

“类似德国民族服装的那种。不过还没送来。袴田你呢？”

“只是在制服上别了个星星而已。我们唱《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哦——二十亿。将仙女座带往西南~”

“不，这是另一首啦。”

“奈绪她们班穿的是长裙礼服哦。袒胸露乳，有点色色的。”

“干嘛告诉我这个？”

“我觉得你会有兴趣。”

“......这个嘛，如果佐川学姐能获得优胜的话，我倒是很开心啦。”

“至于能不能优胜就不好说了。高三都很厉害，就连高二也，你看那边。”遥指向正在查看服装的班级。“那边才是最大的优胜候补。”

同时，那边传来了一阵欢呼。

她们穿的是类似船员和骑兵队的双排扣制服，整体设计很可爱。颜色是浅蓝色，肩头配有穗头，裤长及膝。腰上还有一根皮带紧紧系住，勾勒出身材线条。靴子由廉价的塑料材质制成，但跟很高，上台之后应该会很好看。领口蝴蝶结领带的颜色各不相同，起到了不错的装饰作用。

“哎，简直可爱得要死！可不可爱？”

“根本就是偶像嘛，这就是偶像穿的啊。”

“沙罗还真有眼光。”

“是吧？不错吧？杏里你觉得呢？”

人群中央，一名茶发辣妹风女生说道。叫做杏里的女生伸出手，替她调整了一下领带的角度。

“嗯，设计很棒。颜色也与‘方舟’这个主题很搭。”

“是吧~？我看了好多样本册才定下的。快夸我快夸我。”

“谢谢你，荣藤同学。”

“快摸头摸头。”

“我不摸头，太羞耻了。”

“可恶~”

辣妹就像个五岁孩子粘着友人不放，友人则像老母亲一般应付着辣妹。那位母亲最近很有话题度，就连柚乃都知道她的名字。

高二E班，远山杏里。

她扎着半马尾，眼神温柔。再配上她高雅的姿态，活脱脱一位从泉水中诞生的女神。她是合唱部的王牌，凭一己之力壮大弱小的部门，去年成功进军N大赛的全国赛。她在九月的期末考试中也获得了总分第六的高位。既然是她带领的班级，确实很有冠军相，服装也很走心。（译注：N大赛大约是指NHK全国学校合唱大赛，是日本最大规模的合唱比赛。通过县预选赛和区预选赛后，每届共有11所学校最终进入全国大赛。）

“有没有尺寸不合适的？没有吗？那就先脱下来吧。放回箱子里的时候注意不要弄皱了。”只是在一旁听着，也能注意到她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大家记得十一点半再来换衣服彩排。我们虽然是高二第一个出场的，但只要按照练习好的那样上台就一定没问题。我们要压过后面的班级，以优胜为目标。”

好~同学们齐声应答。她是与佐川部长不同类型的统率者。佐川学姐的指示是一板一眼刻到骨子里的，而杏里的指示则像流水一般，令人怀疑她是否提前准备好了台词本。

“今天能不能早点结束啊。”遥摇晃着管凳发出声响。“我不怎么喜欢合唱。你看，黑泡是个人表演，但合唱是团体作战，对吧？”

她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高二E班。

“他们之中也有并不喜欢合唱，却勉强上台的人吧。”

她的牢骚话就像一缕二手烟，令人无法抵抗。柚乃也不擅长在人前唱歌，因此多少能理解这种心情。柚乃没有否定，只是说了句“还是别盯着看了”。杏里等人正在换衣服，这句忠告言之有理。

将衣服叠好，收回箱子里。高二E班只准备了一个纸箱，里面放了二十套衣服，但尺寸却并没有多大。侧面印着服装租赁公司的标志，不禁令人感叹专业的果然不一样。

“有没有人有剪刀？”

茶发女生说。似乎是衣服上有线头。往放置备用物品的长桌子上一看，纸胶带旁就有一把剪刀。柚乃将其递过去，杏里说着“多谢”接过剪刀，细致地为友人剪去了线头。果然是如母亲一般的存在。

回到副部长身边后，柚乃收到了好奇的目光。

“袴田真勤劳。”

“学姐你也干点活吧。”

遥嘿嘿嘿地笑着。柚乃这才发现，劝她干活不过是白费口舌。

正准备出门时，又有人向柚乃搭话了。

“抱歉，请问医务室在哪儿？她有点感冒。”

貌似身体不舒服的女生靠在朋友身上。柚乃和遥交换了眼神，立马得出结论。

“......那我来带路。”

“走好。”

副部长挥挥手。

医务室应该在角落里。柚乃让病人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为了不挡着一路上的GUN成员，靠边前进。病人似乎是高三学生，但身高与柚乃差不离。

“你还好吗？”

“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感冒，病人声音嘶哑。“我是指挥。”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不过还是身体为重。”

“我唱歌很烂，做指挥就可以不用唱歌了......这就是天谴吧。”

经过拐角后，人流量骤减。柚乃用力抱住病人的肩膀。

“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遭天谴，那某位朋友可得被雷劈死。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废人，天天翘课，大白天的就睡觉，整日窝在活动室里闭门不出。房间里也乱成垃圾场，压根没地方落脚，生活费还全花在了动画和漫画上。”

“什么？你是说坐在更衣室里的那位吗？”

“不不，她还差远了，简直没法比。”

啊哈哈，陌生学姐笑了。或许是多少打起了一些精神，病人终于在倒下前抵达了医务室。

出门迎接二人的是风高的保健医生，她是一名中年女性，口头禅是“哎哟哎哟”。说明情况后，她果然说着“哎哟哎哟”，看向了身后。

“这可难办了，现在床位满了。”

医务室很小，因此只有一张床。透过帘子的缝隙，能看到躺在床上的学生。是一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的男生——

嗯？

向一旁横跨一步，确认长相。

“......没事了学姐，你可以过来躺下了。”

“诶？可是不是有人在。”

“请稍等。”柚乃拉开帘子。“我现在就让他遭天谴。”

床上的里染天马翻过身来。


透过长长的刘海，能窥见他端正的眉毛。

他睡觉的时候会显得更冷酷一些，但由乃知道每当有活动时，他总是懒洋洋的，黑色眼瞳中还会冒出不祥的气息。拿走脸上的毯子后，他终于露出了微睁的双眼。发现是柚乃，又飞快地重新闭好眼。

“吼冷。”

床边的西装夹克叠得很整齐，更令人生气。

“都赶到这儿来了，竟然还在睡觉？”

“在来这儿的路上把体力都耗尽了。早晨的电车可真是挤死人了......”

“大家每天都是那样一路挤来学校的。”

这个男人住在校内部门活动楼的空房间里。

“病人要休息了，躲开。”

“知道了。”里染挪到一侧，让出了半张床。

“滚！”

名为kick的天罚降下，里染的身影消失在了床边。哎哟哎哟，保健医说着。

“别这么暴力嘛。”

“这人是装病，没必要照顾他。”

“现在可能需要了。”

里染头晕目眩地站起身。他拿起夹克，让出床位。感冒的学姐说着“不好意思......”，道谢后才坐到床上脱鞋。

“你慢慢休息。如果能赶得上指挥，就再好不过了。”

里染拉好帘子，开始穿外套。他将手臂伸进袖管的动作果然懒洋洋的。

“你认识那位学姐？”

“第一次见。”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指挥？”

“一大早喉咙就哑成那样，应该会请假吧。她还会来这儿是因为本就不必唱歌，不用唱歌的只有指挥和伴奏，但弹钢琴的人会在上场前剪指甲。她指甲很长所以是指挥。这个能给我吗？”

他边用单手扣着外套纽扣，边解释道。说罢，又拿起了桌上喝了一半的罐装咖啡。还没等保健医回答，他就喝了一口，嘴里冒出了与副部长一模一样的牢骚。

“今天能不能早点结束啊。”

“你可不许逃表演哦。”

“这与你无关吧。”

“有关好吗，我是GUN诶。......对了，里染同学，你有担任什么委员吗？学校规定所有人都必须担任一种委员的吧。”

“美化委员。”

“啥？”

“美化委员。”

“......那你得先美化美化自己的房间吧。”

“多谢款待。”

“哎呀，你都喝光了？”

“下次记得买微糖的。”

哐，铁罐发出一记闷闷的声响。接着响起的，是敲门声。门打开后，一名戴着红发卡和红眼镜的少女探出了头。

“打扰一下，天马在吧？啊，果然在这儿。开幕式就要开始了，快回观众席吧。哦，柚乃你早啊！”

是里染天马的同班同学，向坂香织。她说的不是“在吗”，而是“在吧”，可见已是轻车熟路。

看了看手表，距离开幕式还有十分钟。继续呆在这儿只会给人添麻烦，柚乃拉着里染的衣领，离开了医务室。因为穿着西装夹克，所以拉起来很方便。

三人一起回到走廊上。

“柚乃你们班唱什么？二十亿光年？啊——是谷川俊太郎。真不错啊。2A是《温柔的风》。你没听过吗？这很有名诶。是古驰祐三作的曲。”

“我提议唱《鸟之诗》来着，被驳回了。”

里染小声地补充了两句无用的情报。

“我很期待，可惜没机会听了。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得呆在后台。”

“啊~参加GUN是会这样的。那就等结束之后，我和天马唱给你听吧。”

“干嘛把我卷进去？”

柚乃在门厅与二人作别。通往观众席的大门前已经被深海蓝色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左右两边的门也可以走——GUN的成员们如站务员一般喊着。

柚乃坐到沙发上，深呼一口气。

虽然自己不是里染，但也早早就觉得累了。可合唱节接下来才要正式开始。上场顺序是提前抽签决定好的，柚乃的班级排在高一第二个。因此必须在开幕式结束后，立马前往彩排室。在那里练习一次进行最后确认后，马上就正式登台了。得趁现在打气——

“GUN的，厕所在哪儿？”

“往里走右手边。”

连打气的时间都没有。

2
表演很快就结束了。

舞台意外地狭窄，站位很难找，照明很晃眼。在心里在意这儿在意那儿时，指挥就开始了，开口唱，然后结束。整个过程简单地令人误以为是第二次练习。至于成果，早苗一言蔽之。

“不知道唱得好不好。”

“应该还行吧？”

下台后，二人没有跟随大部队回观众席——再次回到西侧走廊，做引导班的工作。

门对面传来了鼓掌声。应该是第三组表演结束了。第四组高一A班从彩排室出来。

“好嘞。走起啦，各位！”

“请不要在走廊上喧哗。”

早苗将激情燃烧的众人带到舞台一侧。柚乃接替早苗，将第五组一年G班带到彩排室。像这样将准备上台的班级安排好，就是引导班的工作。从观众席到表演席，再回到观众席。合唱节就这样滚滚向前。

G班全员进入彩排室后，柚乃终于得闲。早苗刷着手机回来了。

“我们来拍照吧？”

“为什么？”

“为什么呢，合唱纪念？”

肩膀被用力搭住。贴在一起的面颊有些发热，令柚乃回忆起台上沐浴的灯光。最近总觉得这家伙体温很高。不过她很活泼，所以或许这样才刚刚好。

快门声响起，照片很快被共享到柚乃上周刚换的新手机上。照片上是微笑的早苗和迷茫的柚乃。因为表演结束后立马就来干活了，柚乃的西装夹克上仍四散着五厘米左右大小的黄色星星。早晨的更衣室仿佛舞会，而现在却像是游艺会。

“......希望明年能穿得好看点。”

“比起明年，先想想下周吧，下周。你准备好了没？”

下周女子乒乓球部将举行合宿，号称要利用一整个秋假借宿箱根。

“要准备什么？”

“室内便服之类的咯。”

“平时在家穿什么，就穿什么，不就好了？”

“柚乃不会在家里也穿得一本正经吧。”

“不知道算不算正经，总之上面没有星星。”

“穿平时的衣服就行了，大家都很凑活的。”

回头一看，是窗边遥，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纸箱。

“这是我们的裙子，送货晚了，现在才拿过来。我能进去吗？”

“请进请进......啊，反了！”

眼看她已经握上了隔壁男生更衣室的门把，柚乃慌忙补充道。遥进入女生更衣室，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

“刚刚搞错门了。”

“早上不是还在里面泡了半天吗？”

“谁让门本身长得都一样，况且门上也没有标识。我先走啦。”

遥挥挥手，走开了。不知道其他人凑不凑活，她确实很凑活。

目送副部长离开后，早苗说道。

“在门上贴张纸吧。”

“嗯，好吧，反正还有时间。”

二人进入女生更衣室，检查可以利用的工具。桌上有两支黑色油性笔，尚未开封的纸胶带，早上用过的剪刀，还有合唱节宣传册一本。用剪刀剪下一张宣传册空白页，用签字笔写上“女生更衣室 谨制男生入内”。拆开新纸胶带，撕下一段合适的长度，将纸贴在门外侧。虽然有些潦草，但至少不会再有人走错了。

“我真能干。”

“有种干了活的成就感。”

正沉浸在微生物层次的满足感中时，观众席上又传来了鼓掌声。高一G班从彩排室出来。

“要飞得比任何人都高！耶耶！”

“请不要在走廊上喧哗。”

早苗截断了他们的口号，将其领到舞台侧边。柚乃将第六组高一D班带进了彩排室。

全员进房间后，走廊上还剩下一人。

不是高一学生。而是一位扎着半马尾的成熟少女——远山杏里。

“抱歉，早晨我把乐谱忘在更衣室里了……现在可以进去一下吗？”

“嗯，可以。请进。”

包含柚乃的班级在内，高一学生们的服装都只是在制服上稍加装饰。因此在高二开始比赛前，没有任何一个班级使用更衣室。

杏里进入更衣室后，过了一分多钟就出来了，一边腋下夹着乐谱。

“1B？”她看着柚乃衣服上的星星。

“《二十亿光年的孤独》，刚才在观众席上听到了。”

“真不好意思，我们唱得不好……”

“确实有些拘谨了。”她笑着说。“虽然这是属于渺小人类的歌，但同时也是俯瞰宇宙史的歌。歌词里也提到了引力和加速膨胀，不是吗？应该更多加注意这一方面。”

“抱、抱歉。”

“不必道歉。不过对于合唱来说，想像与技巧同样重要。同学们应该一同，在脑中想像一幅画面，这是我的建议。”

“2E选的是……《方舟》吧？那是首什么样的歌？”

“翱翔宇宙的船队思念崩坏地球的歌。虽然有多种释义，但我个人认为这首歌的主题是反战和乡愁。是首很难的歌曲。不过，不做到这种程度就没办法赢。”

“果然是冲着优胜去的啊。”

“我倒是没有……不过大家都说，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能赢。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待。”

说罢，杏里便走开了。她远去的背影挺得很直，令人想起站在舞台中央的歌手。或许她一直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生存的吧。

柚乃将头靠上背后的墙壁，突然觉得身上的星星徽章很丢人，不露痕迹地摘了下来。望着手中交叠的五枚星星，柚乃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有合唱节这种东西呢？”

“怎么了？这么突然。”

从舞台边回来的早苗问道。柚乃回了一句“没什么”，糊弄了过去。

上学，学习，参加部门活动，做委员，和朋友聊天，看流行的电视剧和动画，吃饭，睡觉，在意发型和衣服，思考升学，练习合唱。每次成长，都会带来更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恐怕未来也是如此，越来越多。就像是膨胀的宇宙。

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正是这份理所当然，让人倍感沉重。这么快就已经达到了满负荷，真的还能继续接纳那么多新兴事物吗？真的能一件件顺利完成吗？总觉得自己就像那首歌里的人类那样渺小，只能远远地眺望星尘。

“反正我们也快交班了。下午就能休息了。”友人的回答甚是悠然。“对了，周六去买衣服吧。”

“诶，不是说穿平时的就好了。”

“去吧，我还想换块胶皮呢。”

看来她只是想出去玩。虽然还有许多事要做，但这个选择也不坏。

正当早苗刷着手机，筛选购物场所时，

“那个，”

又有人来搭话了。这个声音很熟悉，带着感冒的鼻音。

“啊，你是早上的。”

“我叫金枝。3F的。多亏了你，我已经好多了，应该可以顺利上台，所以我来看看衣服尺寸……现在可以用更衣室吗？”

柚乃说着请进请进，让其通行。金枝学姐进了女子更衣室，一分半钟后，就在柚乃和早苗决定去海老名的ViNAWALK逛街时，出来了。

学姐甩了一眼关好的门，

“字写错了，禁止。”

“诶？”


“不是谨慎的谨吗？”

“是严禁的禁。止也写错了。谨制不就成了男生饱含真心地制作，这样的意思了吗？”

“…………”

“等我一下。”

她回到女生更衣室里，拿出备用物品签字笔，在纸上修改。

“应该这样写。”

她点点头，将笔递给柚乃。好像是擦到了墨水，学姐边盯着自己的左手，边默默走远了。

柚乃看着改好的纸，再次靠上墙。愈发醒悟过来，自己究竟有渺小，还以为国语是自己的擅长科目呢……合唱就更别提了，

“学习也不行啊。”

“才没有这回事。”早苗拍上柚乃的肩头。“柚乃是还可以中的还可以。”

这算什么鼓励，完全高兴不起来。

二十分钟后，上午十一点半。

高一压轴的C班在早苗的引导下来到了舞台侧边。

接着高二的第一组，从门厅向更衣室方向走来。

是远山杏里的班级，高二E班。他们没有像其他班级那样吵嚷着喊口号，展现出了稳重的姿态、凛然的面貌，确实令人联想到巨大的方舟。他们拥有与优胜候补所相配的自信与静谧的紧张。就连为他们带路的柚乃，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影响，声音变得僵硬起来。

“那个，2E要使用更衣室的，对吧？男生是这间，女生往前。”

“那么十分钟后，彩排室集合。”

杏里对男生们说。男生们回复着，好的，进入了更衣室。女生们也行动了起来，由杏里打头，开门进入了更衣室。

还没等到所有人进入更衣室，里面就传来了叫声。

“诶？”“在哪儿呢？”“应该就在这儿呀。”“对啊，应该就在最边上。”“怎么会……”

船体摇晃，甲板裂开了一条缝。

略感不安的柚乃冲进屋里，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

高二E班的服装消失了。

3
屋中央摆着二十来个纸箱。

是各个班级搬来的，装着衣服和鞋子的纸箱。

写有“2-E”的纸箱只有一个，浅咖色，侧面印着公司标志，确实就是放在这儿的。至少直到今天早晨为止还在这儿。

可现在，箱子却不见了踪影。

柚乃环视屋内。这里有一张长桌子，三把管凳，一个小垃圾箱和角落里的清洁锁柜。杏里打开锁柜，里面只有一对扫帚和簸箕。

“这位GUN的，”杏里回头看向柚乃。“你一直在走廊里吧？”

“额，我们是从十点左右开始值班的，在那之前是其他人负责……”

在轮到自己班级上台表演前，这边走廊的引导工作是其他成员负责的，表演结束后才交接给柚乃早苗。所以西侧走廊上一直都有人——柚乃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杏里悔恨地垂下头。

“十一点之前，我来这儿取过乐谱。我也记不清当时我们班的衣服是否还在这儿，那时候我压根没注意箱子的事……你呢？你有进过女生更衣室吗？”

“在远山学姐你进去之前，我进来过一次。但我也不记得箱子到底……抱歉。”

当时柚乃为了写那张纸，和早苗一起进了更衣室，但前后不过一、两分钟，并不曾注意过箱子。

“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人进来过吗？”

“高二的窗边学姐，高三的金枝学姐……但她们俩进来了一小会儿就出去了，离开时也是空手的。”

不可能将箱子带出房间。远山杏里也一样。她离开时，手里只有一张乐谱。

“对了，这个！”

拉开窗帘的女生叫道。

房间西侧并排着四扇窗户。是常见的月牙锁纱窗，但四扇窗中的最右边一扇没有上锁，窗户开了二十厘米左右。

“是被人偷走了。”

茶发女生呢喃道。是今早很激动的那个女生。她负责准备服装，柚乃记得她叫荣藤沙罗。沙罗重复着“被偷走了”，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慌张了起来。

“怎、怎么办，杏里，怎么办？”

“冷静一点，荣藤同学。”

杏里即刻应答道，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那如同读台词一般顺畅的指令，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她稳重的双眉扭曲着，咬紧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她的视线略过时钟的长指针，缓缓地顺着墙壁而下，停在了跳舞用的大镜子上。镜中映着杏里自责的表情，与混乱的伙伴们。

休止符并不长。杏里甩开混沌，重新面向柚乃。

“高二的比赛要开始了。找衣服就交给GUN了，我们必须去彩排。”

“好……诶？”

“彩、彩排，杏里，那衣服呢？”

“只能穿制服上了。顺便也通知男生们一声。只有他们穿表演服就不平衡了。”

船再次摇晃起来。杏里用颇具穿透力的声音掌舵。

“不用担心衣服的事。应该只是恶作剧，很快就能找到的。即使真的是盗窃，这位小偷还粗心得忘了关窗，一定很快就能抓到。”

“不是啦。不对，也是啦……可合唱怎么办？”

“我们一定可以的。”杏里将手伸向沙罗，“就按照练习的那样去做。”

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杏里的手只是轻轻拂过沙罗的头发，摸头手法生疏。但她的心意一定传达给了沙罗，也感染了全班，船再次找回平衡。沙罗握住夹克衣角，向杏里点点头。像是为了表示追随的决心一般，周围的人群中传出了几声打气声。

隔壁房间也了解了情况，高二E班的男女生们穿着制服，回到了走廊。男生们不安的交头接耳也被杏里的一句“我们可以的”扫到了天外。她将软弱都留在了镜中。

为了不浪费练习时间，他们快步赶往排练室。

早苗从舞台一侧回来。她从柚乃口中听说事情经纬后，赶忙跑到GUN办公室，带来了几位学长学姐。走在前头的男生是副委员长，小峠一太郎。他虽是高二学生，但由于高三的委员长忙于备考，本次活动实际由他担任总指挥。

“听说衣服被盗了？这可麻烦了。”小峠抬了抬眼镜。他似乎是关西人，话间不时会夹杂一些方言。“只有2E被盗？还有其他班级吗？总之一并检查一下。”

将箱子上的班级名全部确认一遍后发现，除了2E之外高二、高三所有班级的箱子都在，男生那边也没有问题。另外，与十点前在走廊值班的GUN成员确认后得知，当时没有任何人进过女生更衣室。

“看来还是从窗户运出去的。”小峠拎起窗帘，“2E早上试穿过衣服吗？嗯。那就是看准试穿过的箱子下的手。”

早晨试穿过的班级，箱子上的胶带已经打开。而没有试穿直接搬进来的箱子上，胶带是完好的。要想从中选择“试穿过的”十分简单。

“袴田同学，你在走廊值班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声音之类的？”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

“OK。椙野同学，你去问问窗边同学和3F的金枝？学姐。袴田同学请继续引导工作。合唱节还要继续下去。我们先去外面找找看。”

飞速制定好方针后，学长们暂且解散。柚乃再次回到走廊上时，彩排完的高二E班正在早苗的引导下去往舞台侧边。观众席上传来了广播声。高二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回到柚乃身边后，早苗僵硬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真是出大事了。”

“嗯……”

有人偷走了2E的服装。

窗户忘锁，所以有可疑人物从那儿溜了进来？但窗帘是拉上的，从窗外看不见屋内。小偷是如何得知屋里有衣服的呢？风高的合唱节不邀请家长，外部人员应该没有机会得知房间分配。偷到女生更衣室只是偶然？还是说小偷是与学校有关的人？

小偷就在出入房间的三个人里，这种可能性也存在吧？虽然不能从大门带走，但可以从窗户翻出去，将箱子藏到其他地方……不对，这太蠢了。大家都只在屋里呆了一分钟左右，根本来不及将箱子藏到远处，况且本就没有偷走衣服的理由。

不明白。

不甘心。

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正在发生案件。竟然放走了本可以抓现行的犯人。虽然程度上有很大差异，但柚乃感受到了与六月体育馆一案时同样的悔恨。像是为了确认长度一般，拉了拉衣袖。果然，自春天以来，自己根本没有丝毫成长。

如果说，只有一件事确实产生了变化——

那就是现在的柚乃，知道该找谁商量。

“早苗，这里交给你了。”

早苗轻轻点头。她似乎早就知道友人将要去往何方。柚乃静悄悄地打开了通往观众席的大门。

他应该已经不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了。如果早上的天罚有效的话。

柚乃潜入黑漆漆的观众席时，高二E班正要上台。

他们穿着出乎观众意料的制服，引起场内一阵骚动，但很快便静了下来。因为以远山杏里为首的合唱队员们都一脸严肃。伴奏者打开钢琴盖。指挥向观众们鞠一躬之后，站上了指挥台。

寂静。

指挥棒挥舞而起。

伴奏如水花飞溅一般响起。优美的和声随之赶上，方舟起锚远航。

船队对抗重力起飞。天花板变成了星座四散的夜空，观众们都沉迷于其中，追寻着方舟的旅途。气氛哗啦啦地产生了变化。上一个音的回声与下一个音混在一起，溶于和音之中。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听得出来，他们的歌声与其他班级不在一个层次上。

柚乃也听得入神，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她盯着观众席。2A应该坐在一楼席位的上手方位，应该就在这附近——

有了。

里染天马擅自坐在了规定位置的后一排，显眼的教师空座上。柚乃偷偷靠近，坐到他身边。

没睡着。但，有没有醒着也很难说。他用手撑着脸，呆呆地眺望着舞台。即使在黑暗中，他的双眼也分外漆黑。柚乃想起了八月的夏日祭。祭典结束后，里染也像这样蹲守在神社，而柚乃则在一旁看着他。柚乃至今仍无法知晓他眼中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色。不过，今天两人之间没有迷你长崎蛋糕的袋子阻隔，比那时的距离更为靠近。

“里染同学，其实……”

“衣服被偷了吗？”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他应该是看见E班穿着制服，所以才察觉的吧。

“没、没错。所以现在情况很麻烦。”

“那还真是不容易。”

“你想说这是别人的事吗？”

“就是别人的事啊。”

“对我来说可不是啊。我和早苗作为引导班一直待在走廊里。这样下去说不定就会变成我们的责任了……”

“合唱中请保持安静。”

他用大道理塞了柚乃一个哑口无言。

歌曲越来越激昂，节奏逐渐开始变化。随着一段惊险的连弹，歌曲进入了赞叹夜空神秘的部分。柚乃虽沉默着，但视线仍未从身边的侧颜上移开。就像是追随着星光，久久凝视着深邃的夜。

连弹部分结束时，里染无声起立。

推开门，回到荧光灯的世界。早苗夸张地敬礼。

“里染同学辛苦了。现场在这边！”

“一看就知道，门上不是有贴”

纸，说到一半，里染停了下来。看来他注意到了“谨制”两个错别字。

“这谁写的？”

“我。”

“…………”

“你要是有意见就说出来好了。”

里染无言地打开房门。不说话比说话还伤人。

柚乃将走廊上发生的事，及发现衣服被盗时的情形简短说明了一番。里染沉默地听完后，走到右侧的窗边，钻到窗帘后。柚乃也钻进窗帘，站到他身旁。

“开着的窗是这一扇吗？”里染摸了摸窗框上积的灰，“平时都没人开关的。”

“可当时是开着的。这一侧，开了二十厘米左右。”

柚乃指着外侧的纱窗。里染正想去开，又突然停了手，打开了里侧的纱窗。

窗外的景致说不上怡人。无人路过的小路。稍远处有个置放物品的存储室，里面堆着各种坏掉的器材和叠好的纸箱。这一侧靠西，日照不好，昨天下的雨还没有干透。一旁种着一棵银杏树，水泥和墙壁上都沾着濡湿的落叶。

里染从外侧窗框上抓起了什么。是银杏叶。漂亮的扇形，被雨水和尘埃染成了黑色。

“咦？”背后传来了声音。

回头一看，门外有女生在往屋里看。应该是紧接着要使用更衣室的高二C班。

“莫非……你们在忙？”

“再等两分钟。”

说罢，里染赶忙关上门。柚乃想象着女生看到的画面。窗帘后，男生的西裤和女生的腿。在没有人的房间里，窗帘布之后，避人耳目的两个人。

“……这下误会大了。”

“备用物品一共就这些吗？”

里染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长桌上。

他拿起纸胶带，用指尖摩挲着笔直的切口。像是为了确认粘性而摩擦指尖后，他拿起合唱节宣传册翻阅着。最后，他用右手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地空剪了两、三下。

“错别字是谁纠正的？”

“诶？”

“你写的错别字。谁帮你改的？”

“金枝学姐。就是感冒的那位。”

也不知道里染听没听到，总之他离开了桌边。

他绕着纸箱走了一圈，举着手指一箱箱确认。他似乎已经掌握了关键所在，动作中不带一丝犹豫。

他的脚步和手指，停在了写着“3-A”的纸箱前。

就在此时，观众席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
无论什么样的表演，都会收获掌声。远山杏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这久久不停息的欢声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杏里在舞台一侧擦着汗。汗量比预想还要多。因为带着不少没怎么唱过歌的同学，所以这次比赛比往常更为紧张。

不过，还是做到了。

长达四分钟的五拍歌曲，所有人都没有掉拍，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最困难的“容易失去”的和声也是至今为止最美的一次。苦笑着自称从初中二年级后就没有碰过钢琴的石井同学也展现了无失误的完美表演。和音的加入，中间的断音，都毫无遗憾地将练习成果展现在了舞台上。

杏里一旁的沙罗恍若梦醒。那是拼尽全力之后，爽快的虚脱感。杏里搭上沙罗的肩膀，正想开口时，

“辛苦了。”

戴着GUN袖章的男生靠了过来。

“小峠同学……怎么了？”

“衣服找到了。”

“诶！”沙罗叫道。“真的？在哪儿？”

“屋外的存储室。衣服和箱子都完好无损。总之，先回更衣室吧。”

太、太好了。果然是恶作剧。要是刚发现时就去找，说不定能赶上上台呢。这就马后炮了吧。

——以沙罗为首的伙伴们都安心了。

“我也终于放心了，不必向老师报告。不过我们也会继续找小偷的。”

“等等。”杏里叫住了小峠。“我想问问……是谁找到的？”

“袴田同学——就是引导班的那位，还有2A的里染同学。等见到他，我也得向他道谢呢。”

杏里呆呆地望着副委员长远去的背影。已经擦干的额头再次渗出了汗水。耳边回响着的并非自己的歌声或是掌声，而是刚才听到的那个名字。

“里染同学……”

找到了。他找到了。在屋外的存储室。

怎么可能？

因为那个箱子。

明明被我好好藏起来了。

4
广播部的莳田千夏来到舞台上后，观众席上四处响起了叫醒友人的声音。测试过手麦的音量后，她开始讲话。

“各位觉得今年的合唱节精不精彩？哎，无论哪个班级，都贡献出了最优美的歌声。就在刚才，GUN已经将最终分数统计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进入最后的环节……结果发表！”

杏里身边并没有响起掌声。沙罗正紧闭双眼和双唇，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杏里很想笑话她，大可不必如此。杏里听了后面班级的表演，无论是其他高二班级，还是高三各班，都没能展现出与杏里班匹敌的“优美歌声”。优胜几乎已定。

鼓掌声中，杏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八桥千鹤”发来的Line消息。她在杏里隔壁班的隔壁班，平时几乎没讲过话。杏里正觉得奇怪，打开信息一看。

内容也很奇怪。

“不好意思，能到二楼的观众席来一下吗？

要偷偷地，别让其他人发现。

来吧，现在立刻。我有急事。”

“……？荣藤同学，我去下洗手间。”

“诶？马上就要开始公布排名了诶。”

“我马上回来。”

反正要到最后才会叫到2E。

杏里起身，从门厅出来，走上楼梯，打开二楼观众席的大门。

今年的会场相对于学生数来说较为宽广，因此二楼并未安排任何班级入座。舞台上，GUN委员长正在和千夏谈天，不时引发一阵笑声。成片的空座好像在说，这满堂热闹都是假的——不对。

最前排，坐着一个人。是一名穿着西装夹克的风高学生。

不是八桥千鹤。

“里染同学？”

“哟。”

少年的回应兴致不高。

“我收到了八桥同学的联络。”

“是我拜托她给你发的信息。我和那家伙最近关系不错。”

“…………”

重新看回手机上的信息，才发现句首藏头写着“不要来”。关系好，八成是假的。

里染天马。

杏里知道他。因为二人去年是同班同学。但也仅限于此。在杏里看来，里染是标着高音谱号的中音谱，几乎没机会接触，无论他在不在都毫无影响。他总在教室里睡觉，不然就是在看漫画滑手机。合唱节彩排也都翘掉了。杏里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舞台上正在准备发表前十名。

负责音效的吹奏部成员们噼噼啪啪地上台，沐浴在台下观众的嘲弄声中。杏里犹豫片刻之后，坐到了里染身边。她听到了呢喃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合唱节这种活动呢？”

“......你很讨厌合唱？”

“只要是需要开口的，我全都讨厌。除了呼吸、吃饭、打哈欠。”

“打哈欠和呼吸不算一起吗？”

“你好像很喜欢合唱。”

“喜欢合唱......不如说是喜欢和音。但我独自一人是创造不出和音的。”

所以才要借助大家的力量。

这可难了。让大家聚在一起，分组练习，都很麻烦。但一旦克服这些，就能收获和音，因此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那么，我要开始公布了！首先，让我们从第十名开始——伴随着千夏的声音，鼓队开始了演奏。里染一脸无趣地眺望着舞台。杏里还是读不懂这人为何将自己叫到二楼来。

“对了，听说你找到了我们的服装。谢谢你。”

“不必道谢。没费什么力气，一下就找到了。不过作为临时起意想出来的方法，还算用心。”

“第十名是——高三G班《怪兽歌谣》！”

与并不高涨的欢呼声中低音部分重叠的，

“是你干的吧。”

是里染的声音。

“......什么意思？”

“存储室是我编的。衣服是在女生更衣室里找到的。就在写着‘3-A’的箱子里。”

等待了一会杏里的反应后，里染开口道。

“诡计本身很廉价。准备一个大一圈的纸箱，将2E的箱子放进去，用纸胶带封好。最后再写上其他班级的名字。这样，就能将其伪装成其他班级的服装。各班纸箱的数量和大小各不相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对这些数据了如指掌。窗户开着，箱子又不见了，任谁都会想到是‘被人拿出去’了。只要在箱子上写上排在最后出场的班级，就可以蒙混好几个小时。”

接着，第九名——鼓声再次响起。

“将装有二十套服装的箱子拿到屋外是个体力活，还有被人目击的风险。所以你想了一个不需要离开房间就可以达成目的的方法。上午十一点左右，你去了一趟存储室，选了一个尺寸合适的纸箱。虽然最佳方案是从窗户爬进女生更衣室，但不巧窗户是锁住的。于是你将纸箱立在窗边，以‘忘拿乐谱’为由，进了更衣室。你开窗，将纸箱拿进屋里撑起来，用纸胶带固定底部。然后将自己班级的箱子藏进去。只要提前计划好，这些动作用不着两分钟。不过表演结束之后，你准备怎么办？装作自己意外找到？还是静等别人发现？不过随便了。”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做的。”杏里岿然不动。“窗户开着不是吗？应该是本来就忘了锁，有人从屋外侵入才比较正常吧。”

“银杏叶。”

“......？”

“形状漂亮的银杏叶，黏在了窗框上。叶子被雨淋湿了，所以应该是昨天沾上的。如果窗户曾经开闭过，那片叶子应该会被碾碎，或是被压到角落。否则就说明，那扇窗今天并没有打开过二十公分以上。用来运纸箱绰绰有余，但要过人就很狭窄了。因此，犯人是从门出入房间的。”

台上的发表还在继续。第九名是高二D班《苍鹰》，第八名是高三A班《山的呼吸》。杏里握住了座位把手。

还早。还不到紧张的时候。

“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进过女生更衣室。窗边同学，高三的金枝学姐。还有GUN的......

“不是袴田柚乃。她几乎全程与搭档野南一起行动，没有时间准备纸箱。”

“......那还有窗边同学和金枝学姐呢。凭什么说就是我？”

“就是你。”

里染从身边拿起一张纸。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上面写着“女生更衣室”的字样。纸张上半部分贴着纸胶带。

“这是袴田柚乃做的。请注意看纸胶带的部分。为了贴这张纸，她似乎拆了一卷新的纸胶带。纸胶带切口歪歪扭扭的，显然是用手撕的。也就是说，纸胶带卷上的切口，也应该是歪歪扭扭的，与这个形状吻合。然而......”

他举起那卷纸胶带，伸向杏里，“纸胶带卷上的切口是笔直的。只有用剪刀，才能剪出这样的切口。也就是说，有人在袴田柚乃之后，使用了这卷纸胶带。这个人与袴田不同，做事细致，切断纸胶带时会使用剪刀。房间里原本就有纸胶带，所以这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在那段时间内，有必要在更衣室内使用纸胶带的人，只有犯人一个。”

“......确实，仅凭你说的这些，犯人的确需要用到纸胶带。一次封纸箱底，一次封口。”

“没错。我实际调查了那只伪装用的纸箱，底部纸胶带的一端切口与这个形状一致。也就是说，犯人给箱子动手脚这件事，发生在柚乃贴这张纸之后。进过女生更衣室的人有窗边同学，你，然后是金枝。这张纸是在窗边走后，你出现前，贴到门上的。因此可以排除窗边同学，犯人不是你就是金枝。看来我的班级拿不到奖了。”

排名已经公布到第六位了，被叫到的是高三B班。按照往年惯例来看，前十基本都会被高三霸占，高二很难挤进去。不过，这只是历年的情况。

今年，杏里所属的班级还没有被叫到名字。

“2A唱的是《温柔的风》吧。曲选得不错，这首歌原是二声部合唱，很难编排。”

“所以说就该选《鸟之诗》的。”

“鸟之......帕布罗·卡萨尔斯？”

“是Lia。刚说到哪儿了？对了，不是你就是金枝。接着，来看看这汉字。”

里染指向贴纸。“谨制男生入内”的错别字被划掉，用另一个笔迹改正为“禁止”。

“有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袴田同学应该好好学习汉字。”

“完全同意，但不是这回事。正确的‘禁止’的‘禁’字有些被擦花了，对吧？我认为写这两个字的人应该是个左撇子。因为字是横向的，所以书写顺序是自左向右。右撇子写字时，右手总在纸张右侧，不会触碰到字。而左撇子则会在写第二个字的时候，碰到第一个字。会和墨水摩擦，留下这样的痕迹。”

里染举起手来在空中握着不存在的笔，模仿着写字的顺序。

“写下这两个字的人，是3F的金枝。我向她确认过了，她的确是左撇子。顺便问一下，你应该是右撇子吧？今天早上，袴田柚乃见过你用剪刀。”

“那又如何？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和这件事有何关联......”

正要不耐烦的杏里此时突然注意到了。

剪刀。

“更衣室里的剪刀是最普通的那种，给右撇子用的剪刀。左撇子用着会很不顺手。想象一下吧。犯人想要切断纸胶带。手边就有剪刀。但如果那把剪刀与凶手的惯用手是相反设计呢？凶手还会用剪刀剪纸胶带吗？”

“............”

“犯人不会用剪刀的，因为纸胶带只需用手就能简单撕开。如果情况紧急，就更没空拿不顺手的剪刀了。因此金枝也排除。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主持人千夏似乎说了什么，一楼观众席响起了笑声。杏里深吸一口气。就像每次练习开始前做的那样。

“这只是间接证据。”

“那就叫警察来取指纹吧？我在保土谷警局有熟人哦。”

“我不会做那种事。因为我没有动机。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班级的服装藏起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里染拿出手机打字。“既然只可能是你做的，那你就一定有动机，并且能从中获得好处。”

“我没有。我和你不同，我热爱合唱。这次活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的目标是优胜，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砸自己脚的事......”

不远处传来了高跟鞋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一位气质稳重的中长发少女。是袴田柚乃。

但她身上穿着的却并非西装夹克。她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身上穿着系有腰带的双排扣可爱款制服风服饰——是高二E班的表演服。

“很适合你诶，挺可爱的。”

“至少看着我说呗？”

“试穿感想如何？”

“被你一说......似乎确实，有点难。”

“这就是动机。不是吗？”

里染看向杏里僵硬的脸。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践踏我的领域。瞬间的祈祷没能奏效。就像在读灌装咖啡的成分明细一般，他冷淡地继续道。

“穿这身衣服，唱不了歌。”

早晨。在更衣室打开纸箱时的第一反应是，诶？

实际穿上后，怀疑变成了确信。

设计确实可爱拔群。这一点没错。但领口和蝴蝶结紧紧卡着喉咙口。穿成这样，即使再怎么彩排，嗓子也不会开。腰间的皮带也勒得难受。虽然很显线条，但会影响腹式呼吸。没人能发出传达到最后一排的洪亮嗓音。高跟靴。一般合唱时穿的高跟鞋比这低得多。穿着这样的鞋，要如何保持平衡？虽然都是小问题，但累积起来就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穿这身衣服，唱不了歌。

根本展现不了练习的成果。

但真正令人震惊的并不在于此。

真正令人震惊的是——女生们都对这身服装赞不绝口。

哎，简直可爱的要死！根本就是偶像嘛，这就是偶像穿的啊。沙罗真有眼光。

没有人在意合唱的事。没有人全力以赴。

执着于和音的，只有杏里一个。

“我知道，我是傻瓜。”

合唱节不过是学校活动。轻松应对才是明智之举。

“但我不能接受。而且我们是优胜候补......”

在人群中央微笑着为沙罗整理领结的杏里，心中的思绪却如铁水一般。那并不是绝望或是疏离感，而是对背叛的愤怒。

是你们说的。

你们说只要有远山在，就一定能优胜。所以我才这么努力。

我们必须要展现出最棒的合唱才行啊。

“即使如此，也不必藏起来吧，”袴田柚乃小声说道。“和大家好好说，他们也会谅解的吧？”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那是沙罗选的衣服。

那是我行我素的友人为了杏里，努力奋发，独自一人烦恼纠结，好不容易找来的衣服。怎么可能因为不方便发声，就说不能穿着上台。怎么能让她的笑容蒙上阴影。

可即便如此，杏里仍是和音的信奉者。

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行。只要蒙混过试穿和彩排时间，就可以穿着制服上台了。若是不幸暴露，就打马虎眼说是恶作剧。即使因此遭受白眼也没关系。总比让沙罗独自受伤要好得多。比玷污合唱，比错失优胜，都要好得多。

“好的，第三名是高三D班的《花魁鸟》。大家应该也搜索过花魁鸟的照片吧。特别特别可爱哦。我也想养一只。应该不行吧？华盛顿条约什么的。随便？也对。那么......终于终于来到了第二名，亚军的发表顺序！”

舞台上响起了第九轮鼓声，杏里已经丝毫不在意了。她侧过身，深深低下头。

“我承认，里染同学。是我干的。我知道这种行为不值得原谅，你可以去告诉老师。但请不要让沙罗......”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为了确认答案，才叫你来的。”

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反而更令人不安。杏里放在裙摆上的双手握起了拳。

“那个......虽然我撒了谎，但刚才的话都是真的。我确实很重视合唱，想带领班级取得优胜。”

“嗯，我想也是。你的心情我也——”

“亚军是——”

“很明白。”

“高二E班《方舟》！恭喜！”

鼓掌声与欢呼声袭来。

杏里呆呆地望着舞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优胜。

第二名。

“怎么会这样......我们的歌分明是......”

“真是令人意外的结果。是算错分了吗？”

这句话提醒了杏里一种可能性。

袴田柚乃。她是运营委员会的成员，记分也是由GUN负责的。既然她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说明她和里染“关系不错”。恐怕某种程度上，里染说的话她也会听。

“里染同学......莫非你？”

“你想说什么？”

用了与杏里相同的方式搪塞了一句后，里染站起身来。杏里混乱的脑海里，只挤出了这一句话。

“你卑鄙。”

“你可能不信，经常有人这样说。”

里染的身影消失在了过道上。袴田柚乃先是犹豫了片刻，很快也追着他离开了。

杏里也站起身来，但没有立刻离开。她步履蹒跚地走到扶手边，盯着舞台。优胜班级是高三F班，选曲是EXILE的《道》。在雷动的掌声之中，获得前三名的班级代表走上了舞台。2E的代表是沙罗。

麦克风后的沙罗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我只是代为领奖而已，我们真正的领队是杏里。没错，就是合唱部的杏里。这首歌很难，都是托了杏里的福，大家才能顺利完成......啊，在那儿。”

沙罗与杏里四目相对。

“杏里！我们成功啦！是第二名！我们好厉害！”

沙罗用力地挥着手，喊出了私下想对杏里说的话。观众席沸腾了。沙罗不顾台下的笑声和飞舞的裙摆，在台上蹦蹦跳跳。她在用自己的全身，传达着心底的感谢与喜悦。

杏里突然全身失了力，跪倒在原地。

5
人生第一次尝试了自拍。

在女生更衣室的镜子前举起手机的自己。令偶像也相形见绌的2E的服装。镜头中是自己望着斜下方的视线和紧张歪斜的嘴角。自己的身材跟不上衣服的质量。原本打算拍好后给早苗看看的，还是算了吧。但删除也很可惜，还是保存到了文件夹深处。

换回制服后，回到门厅。合唱节已闭幕，学生们正在陆续离开。还留在各个角落里庆祝的都是获得好名次的班级。柚乃看到了高二E班的人群，但其中似乎没有杏里的身影。

里染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着动画。一名骑着马的女高中生正在塞车的车队中穿梭。……什么情况？

柚乃拔下他一侧的耳机。

“让我穿那套衣服有什么意义吗？”

“还是得确认一下穿上的感觉啊。不然你想让我穿？”

想像了一下，好像有点合适，莫名烦躁。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衣服在‘3-A’的箱子里？”

“看到窗户的时候就知道了。入侵路线只能是门。但又没有人拿着箱子离开。所以箱子一定还在屋里。那间房几乎空无一物，所以藏在其他箱子里的可能性最高。要藏进箱子里，就必然会用到纸胶带。检查纸胶带卷发现，果然切口和你撕掉的形状不一致。那么犯人用来贴纸箱的胶带一端会和你的撕口形状相同。所以只要找那样的箱子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他说得太快了，柚乃没怎么听明白，但还是点点头，顺便还问了一个问题。

“你不会真的对计分动了手脚吧？”

“这次没有。”

“这次？”

里染咳了两声。其实分明没被金枝学姐传染。

“总之我什么都没做。高三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老师们应该偏心了吧。校内自己打分就是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唱歌的人，听歌的人，都并不认真。或许正如杏里所说，合唱节就是这样的。

尽管如此，合唱节还是令人愉快的活动。

虽然自己班成绩并不好，上午也基本待在后台，发生了服装消失事件，甚至还因为写错别字闹了笑话。但这一天与初秋的风情却格外相配。以高二E班为首的学长学姐们献出了优美的歌声。

“对了对了，2A的《温柔的风》我也听到了，在观众席听的。”

“真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我不用和香织二重唱了。”

“啊，对哦！可恶，不该说的。”

“不不不，就算你让我唱我也不会唱的好吧。说到底我为啥要为你……”

“柚乃辛苦啦~”是香织跑了过来。“优胜结果真令人意外。我还以为铁定是2E呢。”

“是啊……我也是。”

“不过3F获胜我也可以接受啦，指挥很帅。对了，天马，梶酱说要庆功，在JR那边的萨莉亚，你会来吧？”

“我现在在看这个。”

“那女生最后去留学了。”

“别说出来啊！”

“好啦快走了，请你吃焗饭。”

香织拉着里染的衣领。拉那么用力也可以哦，之后会参考的。

“那个，里染同学。谢谢你。”

柚乃朝着远去的背影喊道。里染听到后，潦草地举了举手。

每次谜题解开后总是这样，自六月以来已经重复了多次。

“…………”

可这一次与往常有些不同。

里染天马只会受私利私欲驱使。要么为了现金，要么为了空调，不然就是为了餐券，为了烤串，他要求解谜有回报。虽然无偿解决了校园里的幽灵骚动，但那大约是因为他自己就住在学校里，害怕有鬼吧。总之都是为了自己。

可这次呢？

这次的事件与里染毫无瓜葛。他没有理由主动参与，事后也得不到好处。可他却站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说到底我为啥要为你……

自动门外吹来的风梳过柚乃的中长发。柚乃抬头看向大厅的玻璃窗。天空中飘着些许云朵。和上周在图书馆阅览室看到的一样，是卷积云。将天空抹成一片朦胧，却莫名带来清新秋天气息的云。

十月，天光的颜色在变化。

季节会变，制服会变，日常里的某些东西也在不断变化。虽然不懂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柚乃明白，自己想要去了解更多。

接下来该做的事。

更多地了解里染天马。

必须要做的事又多了一项。

但这个打算也并不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