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酱酱

[长篇小说] 背道者(每周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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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5 19:04:16 | 显示全部楼层
36
等到冷烨他们追到储藏室外,为时已晚。
冷烨判断,薛茂明应当是刚离开不久,他立即命几名警员沿路追踪,看能否找到薛茂明的行迹。
笼罩在冷烨心头的不祥感还没散去,一通电话又打进来——对于梁津的审讯,总算有了结果!冷烨不敢丝毫懈怠,立即驱车赶回去。
警方的心理战术无疑收到成效。梁津面对他们口头上的威逼利诱,精神终于招架不住,将他、夏菁,还有沐松之间的事情尽数坦白——
众所周知,梁津和沐松一直是竞争对手,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二人之间其实很早就有渊源了。
梁津自己也承认,沐松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此人行事太过不择手段,且不顾同行的面子与利益。早年,他和沐松都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沐松为了一家独大,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将梁津骗得团团转,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意就已经被沐松吞并。
失败过后,对沐松怀恨在心的梁津,因为经济问题,没有再和沐松纠缠、周旋下去,转而到了城市,应聘一家单位,沦为一名普通职员。所以,到今天,梁津还是搞不懂,后来沐松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生意,也转到城市里来,当一名上班族。不过,这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怪事——生意场上的事,谁都说不准。指不定今天还在春风得意的你,明天就会赔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梁津在意的是,沐松独到的眼光也放在他自己所重视的产业上面。那么不可避免的,在未来几年,他和沐松,又要成为职场上的对头。事实证明,梁津预料得一点不错。
恐惧和兴奋交织在内心的梁津迫切想要为自己报一箭之仇,可他竭尽全力,仍然斗不过沐松。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概就是如此。
于是,在关键时刻,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女人。
女人叫夏菁。
夏菁的家庭也和沐松有着难以言说的瓜葛:也是当年做生意时,他们家被沐松利用阴谋诡计摆了一道,元气大伤,赔了大量资金,再也做不动生意。
破产之后,夏菁的父亲颓废了好久,数次企图自杀了事。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夏菁便记住了这名叫沐松的仇人,她当时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找沐松报仇。
“所以,你们以为夏菁真的是在和沐松交往吗?她不过是为了从他身上挖情报,然后透露给我罢了。而且,几年过去了,她恐怕也骗了沐松不少资产——那些可是我们日后报复他的资本!”说道这里,梁津忽然兴奋起来,“没错,夏菁根本不喜欢沐松,一切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她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冷烨瞪着梁津布满血丝,几欲炸裂的眼白,问:“那沐松的女儿是你故意撞死的?”
“不!当然不是!你以为我这么卑鄙吗?用下三滥的手段施行报复,那样的话,我和沐松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沐松的女儿。”
冷烨眯着眼,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梁津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呢?


37
薛茂明现在总算知道小坑的作用了。
既然凶手打算长期把他囚禁在此,那么当然得提供一个让他解手的地方。另外,对方还为他准备了纸巾。为了防止他着凉,居然还给他塞了一条毯子。
毯子是趁着薛茂明睡着时放进来的,头天晚上睡着的薛茂明根本不知道对方打开过囚禁室的门,还给他扔了一条毯子。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他囚禁在这里而不直接杀死他,甚至给他提供食物、水和毛毯?薛茂明弄不懂对方的想法和心思。所以,小刀铁定是对方事先就安排好的。先前将薛茂明捆住,可能是为了防止在进入囚禁室中途,他突然醒转而挣扎着逃跑,所以用绳子限制他行动。等到他被锁在这里,就没有捆住四肢的必要了,于是对方就在室内放一把小刀,让薛茂明自行解开束缚。
想要逃离此地几乎不可能,离地面数米高的通风口根本容纳不得薛茂明的身体通过。再者,他也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能帮自己爬上去。
又估计是地段偏僻,所以无论薛茂明怎么呼救,都没有人听到——谁会选择热闹的地段实行犯罪呢?
想从大铁门逃脱更是天方夜谈。除了送毯子那夜,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薛茂明也很清楚,对方不会再给自己觉察到门开的机会。食物之类的东西都是从门下端的小洞扔进来的,平时,小洞都会被铁片堵住。在对方给自己送餐的当口,薛茂明曾试着往外面看,除却一双脚,他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外面的光线实在是太昏暗了。
不过,薛茂明倒是发现一些有趣的规律。
他被关进来的那天是8月27日,星期三。过了三天之后,也就是8月31号那天,对方忽然一口气给了他好几包食物。一开始薛茂明还觉得纳闷儿,之前对方从来没有一次性给过自己这么多吃的东西。直到第二天,薛茂明才反应过来——9月1日那天,对方一天都没有出现过,只有下午时分,才匆匆来到门外,又给自己扔进好几包食物。这样的状态持续到9月5日晚上,在9月5日,对方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于晚饭时分,只给自己扔了一包食物。
然后,9月6日,食物又恢复成一餐一餐地被送进来。奇特的是,9月7号晚上,对方再次一口气给自己扔了三包食物……
薛茂明回顾对方送食物的举动,很快瞧出当中的端倪。
既然8月27日是星期三,那么9月1日就是星期一了。8月27日到9月1日是暑假,9月1日是开学报到的日子。9月5日是星期五,9月6日是星期六……从以上的时间,薛茂明很快推理出,对方给自己送餐的举动,完全是根据学校的作息来制定的。换句话说,对方,囚禁自己的人,很有可能是学校里的某位老师!再联系起之前有人企图在学校里谋害自己的事情,薛茂明则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H学校,继陈凡羽死后,有人起先想要谋害自己,但是由于事态的变化,对方出于不为人知的目的,改为将自己囚禁起来。
是什么导致对方改变了原定计划的呢?
薛茂明还没有察觉,囚禁室的通风口里,突然塞进了一根管道。


38
管道很粗,大小却恰好填满通风口。
薛茂明站在墙角,踮着脚,仰起脸,还没弄清楚对方塞进管道的意图,就听见“哗”地一声,大量的凉水挤过管道,在出口急速喷泄而下,劈头盖脸地浇在薛茂明身上。
猛呛了一口凉水的薛茂明还没有得到缓和,又一波凉水冲了进来,直灌他的脸,令他睁不开眼,无法呼吸。紧跟着,一浪接着一浪的凉水顺着管道,“哗啦哗啦”地被灌进囚禁室。由于水势甚猛,地面上的排污坑又太小,囚禁室的水位很快上升,直湮没薛茂明的脚踝。
薛茂明竭尽全力地做着无谓的挣扎,彻底的绝望感伴随着逐渐攀升的水位自薛茂明的心底向上蔓延,并逐渐融进他的全身。他现在才明白,对方把自己关进囚禁室里,恐怕正是为了淹死自己。
溺毙。
薛茂明的嘴角咧出一丝苦笑,水位已经爬到他的胸口,按照排水的速度,只要再过不到二十分钟,水位很快就能覆盖住他的口鼻乃至于头顶,他也即将被活活淹死——
和十多年前的事情是如此相似。从看到杜帆的尸体起,他就猜到了,他猜到迟早会有今天,不过他没有后悔,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更何况,在沐雨滢死后,他早已经伤心欲绝,生无可恋,只是出于对真相的探知渴望,他才拼命地活下去……遗憾的是,他永远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那陈凡羽呢?薛茂明恍然回神,内心又生疑窦:十多年前的事情和陈凡羽又有什么关系?果然陈凡羽的死和杜帆的死根本不是一回事吗?还有沐雨滢,她的死到底是不是一场意外?难道,他们的死,都和十年前的事息息相关?难道,薛茂明自以为所掌握的真相,并不是最全面的?
所以,发生在H学校里很多人身上的一系列事件,其实是有两个凶手吗?正是因为他和陈凡羽的杀人行动,才把一切变得更复杂的吧……
薛茂明已经无法集中思考,因为水位悄然涨过他的下巴,丝毫没有停止继续上升的势头。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薛茂明,他所知道的,可能真的不是所有的真相,否则,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把日记本锁起来呢?那本日记,被撕掉的几页纸上,到底记录了什么内容?
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吧,很遗憾啊!薛茂明放弃挣扎,他漂浮在水中,很清楚自己迟早会闭不住气,从而溺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闭上了眼——他看到当年一夜白头的父母,看到沐雨滢一贯的温婉笑容,还看到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陈凡羽……陈凡羽为什么生气呢?是不是因为他薛茂明辜负了沐雨滢的一番好意?对啊,薛茂明真的是个混蛋……小沐,对不起,我来了,等等我,我来了,很快,很快……
夜色开始降临,无尽的黑暗当中,死亡的气息无孔不入。终于,薛茂明再也没有意识,他的身体,如同一片空中无力飘摆着的落叶,在水中不断地浮沉。
水位已经没过薛茂明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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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2 18:43:51 | 显示全部楼层
39
“杜先生,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呢?它就发生在十多年前,在你们镇上。”冷烨将一沓报纸拍在杜帆的父亲,杜文的面前。
说来也很奇怪,冷烨的本意并非要调查关于杜帆的事情,他只是抱着尝试心里,想追根溯源,找到梁津和沐松之间的恩怨起始,哪里知道此举是无心插柳——
当年关于梁津和沐松的生意兴许是被有关人员利用手段,封锁了消息,是以报纸上只寥寥数笔,带过梁津和沐松相继破产,离开生意场的始末。不过,他们二人被忽视的原因,恐怕还源于另外一起事件,该事件曾一度引起社会轰动,报纸也对它跟踪报道了数个星期。
巧合的是,事件的男主角之一,正是杜文的儿子,杜帆。另外一名主角则是事件当中的受害者,一位名叫付思敏的女孩。
付思敏是被淹死的。蹊跷的是,根据付思敏的母亲,李淑文以及当时在付思敏家串门的邻居回忆,付思敏出门前,还和李淑文打过招呼,说自己要和小伙伴出去玩。母亲李淑文念在付思敏一贯乖巧懂事,就应允了她的要求,并嘱咐她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若是李淑文能预知接下来的意外,她那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付思敏出门的。

得知付思敏淹死的消息,李淑文家明显炸开了锅。当时她的男人,付裕去城市里闯生活,并未第一时间知悉。于是,在一帮邻居的帮衬下,他们很快赶到案发现场。
令人遗憾的是,付思敏被人发现并打捞上来时,已然咽下最后一口气……
冷烨透过字里行间,完全能理解事发后,李淑文崩溃的心境,毕竟他也为人父母了。为引起人们的同情,执笔记者还刻意描述了从村民口中了解到的情景,虽然寥寥数言,但却无比真实地还原了身为一名母亲,在面对自己女儿死亡时的绝望。
其实,冷烨自己也想到,记者对于母亲绝望表现的描述,并非仅仅是为了引起同情那样简单。可别忘了,付思敏和母亲说的是,她要和朋友出去玩。那么她的那位朋友是谁?在哪里?知不知道付思敏淹死的事情?
当然,报纸在接下来的篇幅里,完全交代了付思敏朋友的底细。
付思敏的朋友姓杜,名帆。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付思敏是和杜帆一起出去玩,不知为何,两人走到河边,又不知什么原因,付思敏居然掉进河里溺毙。
奇怪的是,事发之后,杜家一直紧缩着门,对付思敏事件充耳不闻,面对记者的提问和村民的质疑,他们都只推说“不知道”。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更何况在不把祖坟刨出不罢休的媒体人面前。才不到两天,记者通过明察暗访,很快又爆料出了更为惊人的消息:付思敏的死亡时杜帆造成的。
记者的爆料多数是出于自己的推论,不过推论也基于从村民口中了解到的事实。事实有二:一是记者旁侧敲击,很快了解到杜帆水性不错,那么既然他们二人当时在一起玩,为什么付思敏没有得救?而且,事发后,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过杜帆,根据路人的口供,杜帆的衣服是干的。所以,记者很快推出,对于付思敏的失足落水,杜帆根本就没有施行救援,而是就此放任不管,甚至都没有找他人求救,反而一声不吭地回家。二则是,即便杜帆当时没对付思敏实施救援,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杜帆年龄尚小,一时受了惊吓逃跑也不是不可能,但杜家何以就此紧锁家门,不出来澄清事实?
……
冷烨觉得,当初记者的诘问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它到底和今天自己承办的一系列案件有什么关联?


40
顶着剧烈的头疼,薛茂明总算再次睁开了眼。
令人绝望的沉闷黑暗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以至于让薛茂明误认为自己已经逃离暗无天日的囚室。
他不知道在自己死后,那些挂念他的人会有多伤心痛苦,但至少,现在的他,似乎是解脱了——
那是不可能的。
薛茂明的手掌触到冰冷的湿润,整个身体都颤颤巍巍的。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才能大致地瞧出自己所在的一个模糊轮廓。
仅仅是瞥一眼,就足够了。
沉痛的现实没有给他太重的打击,在发现自己并未逃离后,薛茂明反而没有丝毫的情绪,那些所谓的愤怒与痛苦甚至绝望被黑暗中无形的手硬生生地从他体内剥离……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死。
是啊,为什么?
按照凶手的行动,过不了一会儿,整个囚室就都会被灌满水,然后他会被溺死。是什么让凶手中断了行动呢?是有人来了吗?
应该不会。否则,来人必然会发现薛茂明所在的囚室;再者,凶手行事谨慎,断然不会被闲杂人等轻易撞见自己的罪恶行径的。
如果不是外人的到访,以至于使凶手中断行动,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凶手自行终止了杀人行动。
疼……头疼——
薛茂明咬紧牙,竭力冷静下来,分析凶手的目的,企图从凶手的行动中找出背后合理的解释。
其实,凶手对于薛茂明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且不论对方是否和他们杀死夏菁有关,以及夏菁的死同十年前事件之间的关联。无论是从陈凡羽的死亡,杜帆的死亡,还是沐雨滢的死亡(若真是一场蓄意谋杀),凶手的行动俱是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以及拖沓。可对于他薛茂明,凶手似乎并不想直接结果他的性命。
凶手扔砖块的瞬间,兴许早就看到沐雨滢好朋友偶然抬头的动作。于是,对方扔砖块,很有可能是故意挑在能被发现的时段的。再说,如果凶手真的要杀死薛茂明,是不会在有人和薛茂明走在一起时下手的。否则稍有偏差,兴许会误杀另外一人。
接着就是在出租房里。凶手要是想杀死薛茂明,早在他被打昏迷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果其性命。何以要等到薛茂明在出租房里醒过来?何以还要刻意在出租房的厕所里放杜帆的尸体?
医院也是如此。凶手既然能假扮成医生,而且当时尚未有警卫看护,对方大可在自己于睡梦中,偷偷溜进病房:注射也好,直接用刀也好,总比在自己醒来,且能够呼唤医护人员的情况下施行谋杀要强得多吧?
加上今天,凶手为什么在即将杀死自己前,又停手了呢?
凡此种种,薛茂明意识到,凶手一直都没想过要杀死自己,即便对方要杀自己,恐怕也不急在一时。那么,凶手玩弄薛茂明的动机何在?其余人都是被凶手直接杀死的,为什么薛茂明偏偏是其中特殊的一个呢?


41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求你们别逼我!!”冷烨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问及付思敏事件,坐在他对面的杜文情绪激动,眼里迸出几行热泪,双手掩面,一副颓然无助的模样……
至此,冷烨可以肯定,十多年前的付思敏事件还有等待他去挖掘的隐情,而能让他快速了解全盘真相的渠道,恐怕只有眼前的杜文了。
“你在害怕什么?难道我们不能帮你?”习惯性地,在需要镇定的情况下,冷烨都会点燃他的香烟。
“我说了,你们别逼我!!”杜文猛然抬头,撩乱的头发盘根错节地覆盖在他的头顶,他的脸上带着愤怒和害怕交织的神色。
“好。你什么时候想说了,给我打个电话。”冷烨甩给杜文一张名片,匆匆离开。他企图从各个村民口中得到无法从杜文那里了解的真相,奈何关于十多年前事件当中的隐情,村民们都摇头表示不知。他们只知道,一个叫付思敏的女孩淹死了。
杜文的奇妙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冷烨倒是可以推断出,他定是被人抓住了足以对他构成致命威胁的把柄,而抓住他把柄的人,很可能就在他身边……
冷烨还没细想,关于付思敏事件的调查,又传出了惊人的消息:十多年前,薛茂明一家和杜文一家住在同一个村里——付思敏案的事发地点。
薛茂明。
又是薛茂明!
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薛茂明而展开,错综复杂地环绕着。该不会,杜文受威胁的原因,也和薛茂明有关吧?可是,付思敏事件里,记者根本没有提及薛茂明一家啊!
记者……
冷烨眼前一亮,他连忙扒拉着桌上的文件,总算找到那篇报道付思敏事件的报纸。他无暇再细看交代事件始末的内容,目光很快落在文章的底部——那里有该篇报导的作者名字。虽说年代久远,冷烨不一定能找到其人,但他总归要做个尝试。
排查姓名的工作很是困难。幸运的是,不出几天就出了结果,而且,当年写报导的,名叫罗庆兰的记者还在本市。不过,她已经转到杂志社当编辑去了。
冷烨于第一时间赶去和罗庆兰会面。

“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件事情。”罗庆兰盯着冷烨的眼睛,忽然严肃起来,“我记得,当年牵涉到案件的,还有薛家,但是我们的杂志主编却不让我们再报导里提任何有关薛家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到此,罗庆兰喝口咖啡,才继续道,“因为当年,薛博毓——薛茂明的父亲,是村里头一批出去创业,且获得巨大成功的。他给村里捐出去的高额善款很快引起村里领导的重视,所以,任何的丑闻,可能都不会落到他们薛家。”
“那,他们家的薛茂明到底和付思敏的死有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当初只是在村里听到一点传言,正要展开调查,却被杂志社的人拦住了,而且,主编也不让我们写和他们有关的报导。为了防止事件进一步扩大,村里可能也使了一些手段……你可能也知道,事发后没多久,杜家和薛家也都相继离开村子,于是,整件事情在所有村民都守口如瓶的情况下,就更难调查。”
“哦……”冷烨又点燃一根烟,“那你觉得,薛茂明到底和付思敏事件有什么关联?”
“我觉得,薛茂明才是杀死付思敏的凶手——付思敏根本不是失足落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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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拜别了罗庆兰,冷烨又接到了震惊的消息。
H学校的门卫刘大爷死了。
冷烨原本以为,一切的中心是薛茂明,那么伴随着薛茂明的失踪,H学校便不会再发生任何恶性事件。谁知,门卫刘大爷居然被人谋害——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鉴识人员在昨天刘大爷喝的酒里发现致命的毒药。
反过来想,冷烨觉得,刘大爷的死亡,恐怕还是和薛茂明有所关联。别忘了,系列案件的第二名死者,陈凡羽,可是和薛茂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凶手实施谋杀前,无疑去过门卫室关监控。既然凶手会去门卫室,刘大爷或许就能发现有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后者为了灭口,才将他谋杀。所以,归根结底,若不是薛茂明和陈凡羽,刘大爷也不会死。
令人意外的是,送这瓶白酒给刘大爷的人,竟是校工李甫。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酒里有毒?我送过去的时候都没拆过包装啊!再说,我为什么要杀死刘大爷?”
学校里很多人都说,校工李甫和门卫刘大爷私交甚好,两人经常没事在一起聊聊天,打打桥牌,顺带喝两盅。李甫也知道刘大爷好这一口,也经常会带一两瓶好酒送给对方。于是,李甫给刘大爷送酒的原因不言而喻。
李甫给冷烨他们出示了小票,以证明酒是他在附近的店里买的,买来之后,他就把酒直接带回学校——小店里对李甫有印象的工作人员替他证实了口供。
如果李甫在买酒,出店之后,直接又走回学校……而且凶手另有其人……冷烨倒是觉得,凶手的手法太过刻意。若是凶手想利用这瓶酒,把嫌疑转嫁到李甫身上,对方会采用如此明显拙劣的手段吗?前翻的几次谋杀,凶手都事先精密地谋划过,为何今天,要采用能被人一眼看破的嫁祸手法?
“你确定吗?你买好酒,赶回学校的途中,没有做过任何停留?自始至终都拎着酒?”冷烨追问。
“这个……”李甫望一眼天花板,竭力回忆昨天买酒的每个细节,“我从便利店出来,正好碰上小徐,他刚开车从学校出来,我就顺带和他打了个招呼。”
“小徐?”
“是啊,”李甫舔舔嘴唇,“哦,是徐春明,他是4班、5班、6班的数学老师。”
又和薛茂明、陈凡羽有关系吗?要知道,薛茂明是4班的学生,陈凡羽是5班的学生。
冷烨顿了顿,将思绪按捺在心底,接着问:“他有没有拿过你买的酒?”
“当然没有,他在车子里,我在车子外面,我们就聊几句,然后走了。”
“是这样……然后呢?后来你有碰到过谁吗?”
“那可多了去了,当时是放学光景,很多老师和同学都走在路上。”
“有没有你认识的?”
“嗯……对,我中途去了趟厕所,可能是之前吃坏肚子……我在厕所看到老吴。”
李甫口中的老吴,正是教务处的吴诏。
“你去了厕所?还见过吴诏?”冷烨略显激动,他知道,便利店到学校的路段中间,的确有一公共厕所,“你上厕所的时候酒放在哪里?”
“酒啊……我放在厕所隔间靠窗的平台上。”
很多厕所为了予人便利,都会在门板上设置挂钩,除此之外,有的厕所隔间会设置一个靠窗的平台,用于存放无法悬挂的物品,而李甫买来的酒,显然无法悬挂在钩子上。
“所以,你上厕所的过程中,是背朝着酒瓶的?”
“是、是……”看李甫的神色,他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吴诏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我关门以后,两三分钟吧,他和我说了句‘再见’。”
“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看到他离开对吗?”
“没、没有……”李甫的头上已然渗出冷汗。


43
从路口的监控来看,李甫在和徐春明打招呼前后,的确没有让对方触碰过酒的包装盒。至于吴诏,根据他自己,和其余人等的口供,冷烨得知对方是个老烟枪,每天放学后抽根烟再开车回家已然成为其雷打不动的习惯。可无论是在办公室、学校厕所,路上抽烟,都有可能被师生撞见,抑或污染学校环境。为避免不良影响,学校近旁的公厕隔间恰好成为他的庇护所。
鉴于吴诏和陈凡羽之前的矛盾,冷烨不得不对他心存疑虑。他很清楚,吴诏为凶手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凶手如此粗心大意,冷烨查案也不会这么辛苦,案情也不会拖到今天。那么,吴诏在门卫死亡的事件当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会不会吴诏只是其中一起凶杀的案犯,因为害怕暴露,从而利用李甫买来的酒,杀死门卫封口?
当然,冷烨也考虑过“吴诏并非凶手”的推论,他记得李甫的证词——
“你在上厕所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有人开关厕所门板的声音?”
“听起来好像是有几个人来过,但是我蹲在最左边,来来去去又有不少人,如果不是我特别熟的,我还真认不出来。”
李甫说得一点不错。
除去吴诏之外,案发当晚进出过厕所的人,都是些和H学校毫不相干的群众:他们有的是下班回来,临时借用公厕的上班族,有的是偶尔经过的路人……在李甫买好酒,到他回到学校的全程中,恐怕只有徐春明和吴诏有足够的时间,偷偷在酒里下毒。等李甫出厕所之后,他和路上的其余熟人都只是匆匆打声招呼,便擦肩而过,根本没有人能够在一瞬间,透过塑料袋、包装纸、玻璃杯,以及掩住瓶口的盖子,下毒而不被察觉。
冷烨也考虑过凶手爬窗下毒的可能性。但厕所的窗户很高,常人不借助任何外力,恐怕无法轻易打开窗户下毒。再说,为了保护隐私,窗户都用毛玻璃安装,且常年处于关闭状态,在不了解厕所内部情形的前提下,凶手断然不会贸然行动。
微妙的是,冷烨总觉得徐春明很是眼熟。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冷烨盯着监控里逐渐远去的轿车,他很确定,自己之前是见过徐春明的——冷烨对自己的记忆一向十分自信——
还记得薛茂明差点被砖头砸中那天吗?
事发之后,冷烨带着人到走廊,路过一间正在上课的教室。冷烨由于急着调查扔砖头的人,所以在经过教室门口的时候,只是往里匆匆一瞥,便走过去了,根本没有在意那名老师略显疲惫,眼中又带有诧异之色的神情……那名老师,正是徐春明啊!
冷烨不觉得他前后两次见到徐春明会是巧合。即便在薛茂明出事当天,徐春明确有不得不上课,并出现在事发地点周边的强硬理由,但对于在门卫死亡之前,他又出现在学校附近,并且和带着酒往回赶的李甫打招呼一事,冷烨始终耿耿于怀。


44
按照李甫的话说,徐春明坐在车里,没有触碰过冷烨手里的酒,那么,若他是凶手,其下毒的手法为何?还是,系列凶杀案件中,存在合伙作案的可能?
等冷烨问及李甫关于“砖头事件”的细节,对方依稀记得:他正在修监控的空当儿,徐春明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又不知怎的,忽然滑了一跤,险些摔倒,手里的教材和教案都掉到地上……
“除此之外,他当时还有什么别的可疑举动吗?”听到新的线索,冷烨眼前一亮。
“没……没了。后来……其实,小徐人挺好的,所以,后来有几名女学生帮着他把教材什么的捡起来,小徐和女学生道完谢,就直接回办公室了。”
“他是在什么地方差点摔倒的?”
“走廊靠近栏杆的地方。”
再联想到冷烨初到走廊调查,所看到的徐春明的眼神。
冷烨会作何猜想已经无需明言。
冷烨的推测无非就是:徐春明在厚厚的一摞教案和教材里面藏了一块砖头,趁着假装滑到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砖头扔下去,然后回办公室了事……
或许是出于难掩的紧张心理,在看到冷烨步入走廊的瞬间,徐春明才会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一眼。
冷烨的猜测并非不合理,试想,薛茂明出事前后,还是属于夏季,不论是学生和老师,都会穿着短袖。凶手要是为了藏住砖头,而用外套掩盖,无疑是极为拙劣的手法——在一群穿着短袖的师生中间,利用长袖外套来遮砖头的反常举动,肯定会引起众人的注意。是以,找时机在教科书和教材之间藏一块砖头,等经过走廊,再扔下去,不失为一个好点子。
要真是这样,徐春明是如何隐瞒住书的厚度问题的呢?要知道,砖头的横截面并不窄,藏在书里,似乎根本无法很好地被掩住。即便被假设为凶手的徐春明能够成功让砖头避开众人耳目,他又怎能未卜先知,提前预料到薛茂明和同学的行走路线,并且在确保不伤害到他人的情况下,往薛茂明的头顶扔砖头?除非——
除非拉着薛茂明经过事发点的女同学是徐春明的同谋。
冷烨事后部署过详细的调查取证,很多人都证实沐雨滢的好朋友,当时和薛茂明走在一起的女同学,之前和薛茂明没有任何交集。对于沐雨滢和薛茂明之间的暧昧关系,她也没有表现地特别热衷或排斥:简言之,薛茂明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那么,她会和徐春明联手,企图谋害一个对自己来说无关痛痒的人吗?她可不是心理变态。
抛开以上的疑点,若徐春明真的与事件有关,他是如何实行谋杀门卫的诡计的呢?李甫那么肯定,对方没有触碰过酒的包装。还是——
真如冷烨先前所想,凶手不是一个人?
所以,刘大爷的死和夏菁的死一样,又是一个和独立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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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5 19: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45
冷烨没有忽略李甫所说的平台。他的观察进一步应证:隔壁厕所的人可以伸手抓到李甫放在平台上的酒瓶,如果凶手一直在暗中跟踪李甫,那么极有可能趁着该时机,拿到他买来的酒,设法在里面下毒。
让他头痛的是,厕所里不可能安装监控,另一嫌疑人,吴诏,到底有没有趁着李甫不注意的当口,偷到李甫买来的酒,冷烨不得而知;尽管酒被拆过包装后,李甫理应立马能看出来。
是以,李甫十分肯定,他上过厕所之后,酒连同包装都是完好无损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厕所里往酒里下毒。而李甫上完厕所,路上就再也没有停留,直接回到学校,把酒送给刘大爷,然后两人稍稍闲聊几句,李甫就赶着回去和邻居打牌。
至于徐春明,他在和李甫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驱车回家——他根本没有踏进公厕一步。
冷烨凝视着地面上的白线。现场已经被来回勘察过很多次,并没有什么高价值的发现,不要说他,就连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弄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死个性一向随和的刘大爷。唯一的解释,也正是冷烨的第一番推论(尽管它和冷烨后来的想法相互矛盾):刘大爷掌握了系列案件凶手的关键证据。刘大爷到底知道了什么,才导致凶手如此迫不及待地杀他灭口?
遗憾的是,刘大爷已然溘然辞世,再也无法给他提供任何线索。
冷烨想起与H学校紧密关联的薛茂明。自从那天他失踪后,冷烨派人一路搜寻,一直无法找到他的下落……
凭借着一个中学生的力量,即便他再有钱,也不可能具备高超的反侦察能力,躲开警方的明察暗访。所以,他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困境?
依照凶手以往的脾性,冷烨他们应该早就发现薛茂明的尸体才对。如果刘大爷的死也系同一凶手所为,为什么他迟迟不对薛茂明下手,反而先跑过来杀死刘大爷?是害怕自己有暴露的危险吗?问题是,薛茂明已经失踪四五天,凶手前期有的是时间谋害他,又为什么要一拖再拖?
这,也恰好是薛茂明想不通的疑点。


46
根据警员的几番排查,他们判断薛茂明逃跑的时候,极有可能经过一片巷道。巷道错综复杂,宛如迷宫,而且在薛茂明逃跑的时段,根本没有什么人会经过那里。是以,这片巷道是他绝佳的藏身之所。
问题是,薛茂明穿过这片巷道之后,又从哪个出口逃脱,最终去了什么地方呢?
巷道有三个出口,警方在其中一个出口路边的监控里,发现了面包车的踪迹。在确定面包车使用的是假车牌之后,冷烨更能肯定,车子里坐着的司机,就是系列案件的凶手——利用假车牌是他一贯的伎俩。
那么,接下来需要了解的是,凶手驾驶着面包车开往何处。既然没有在其余的出口发现薛茂明的踪迹,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薛茂明还藏在巷道区域内,没有出来过——冷烨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其二,则是薛茂明已被凶手绑架,且就藏在面包车内。
于是,面包车的去向变得格外重要。凶手的反侦察能力之强是众所周知的,光靠监控来锁定的去向几乎是天方夜谭……冷烨靠在椅背上,不断地拧着眉心:该如何,又从何确定面包车的行踪呢?
冷烨打开城市地图,根据面包车最后消失的路线,他在地图上锁定方位,发现若是沿着面包车的行驶方位直行,将会面临一条东西走向的岔路:往东能直达市区,往西则是市郊。试想,一个身负数起命案的凶手,还带着一名被他绑架的中学生,可不可能驾驶着套牌车往市区走呢?
答案是否定的。顺着这一思路,冷烨继续沿线推断,并立刻叫来警员,去排查该路段上的监控。警员们一路摸排下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很快就跟上了面包车行驶的最后路段。那里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除了前往市区边缘外的农村,平日根本不会有人驾车路过,而随着社会的高速发展,农村的人也逐渐地搬往更为繁华便利的地方去了。是以,一时间,附近零零散散的几幢破败小楼各自孤单地独立一隅,有的甚至只拆除了一半就被置之不理。
冷烨望着随意分布的农民房,潜意识里似乎已然认定:系列案件的凶手必然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只是,他会躲在哪里呢?
冷烨夹着烟的手开始颤抖——要结束了吗——系列重大命案的凶手真的要被他们逮捕了吗?尽管他总觉得此事并非如此容易,但望着严阵以待的警员和正在打电话调配人手的伙伴们,他悬着的心才有所放松。
这一回,凶手恐怕是真的插翅难飞了吧?因为,在四面八方站好位置的警员,已然有意无意地对该区域形成一片包围圈。他们一路搜寻,一路将包围圈往内部缩小,随着包围圈的收缩,凶手落网则是迟早的事……
果然,才不出十分钟,警员们就发现了那辆套牌面包车。
面包车停在一堵墙的后面。若非走近仔细观察,疏忽大意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发现它的踪影的。
警员们自然为这一发现兴致勃勃,冷烨却从中嗅到了异样的气息——这恐怕又是一个圈套。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想法逐步被证实。
除了一辆套牌面包车,他们一无所获。
“该死!”冷烨龇着牙,狠狠地用拳头往墙壁上砸,一时碎屑纷纷掉落。
他们又被耍了,凶手恐怕早就准备好用面包车来吸引冷烨他们的注意,自己却将薛茂明转移到另一处去了。
凶手到底又去了哪里呢?
感受到震动,冷烨从裤袋里摸出手机,他盯着屏幕愣好几十秒才反应过来,匆匆扫一眼身边的警员们:“快,跟我来!”
警员们盯着冷烨迅速钻进轿车,发动引擎,也都三三两两地冲向自己的轿车,生怕跟不上老大的脚步。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抓走薛茂明的动机是……”
于是,至今为止,凶手对薛茂明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冷烨戴上蓝牙耳机,操控手机,拨通一则电话:“喂!立刻帮我调查十几年前杜文的工作以及人际关系,尤其注意下有没有发生在他身上的特殊事件。”
之所以打这通电话,是因为冷烨一直对杜文迟迟不肯告知真相的态度耿耿于怀。


47
薛茂明瑟缩着身子,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幸亏秋天还未来临,否则,在水里浸泡数个小时后,他早就没命了。
寒气搅扰着薛茂明,令他无法入睡。于是,他索性睁开眼,瞪着虚无的前方发呆。
其实,凶手也有所疏漏。如果薛茂明猜得不错,冷烨和他的团队,很快就会发现异样,继而找到关押自己的所在。试想,纵使凶手有三头六臂,他又如何能找到能将整个囚室灌满的水源?
从河里或者湖里引水至此根本不存在其可能性,那不仅需要专业的设备,还得了解相应的知识——凶手也不是万能的全才。即便凶手恰好具备相关的知识,懂得如何操纵机器,那么他的机器又是从何而来?购买机器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继而给警方得以一路追踪的条件。
思来想去,薛茂明觉得,除了利用路边的消防水泵,凶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引来大量的水而不被察觉。反过来说,即便凶手聪明地利用路边的消防水泵,也一样会被察觉。消防水泵人人可见,一旦有异,必然会引起行人、有关部门,甚至是记者的重视。如果记者将其以新闻的形式报导出去,冷烨他们就没有理由不会有所行动。再结合十多年前的事,用不了多久,冷烨就会追到此地。
薛茂明料定凶手不会再次带着自己逃脱搜捕,如果他猜得没错,此人定是和付思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要为付思敏报仇。在报仇之前,凶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别以为之前凶手是放了自己一马,那不过是他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所做的一次预演而已。等到了下次,若是冷烨他们没能找到这里,薛茂明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
时间已经不多,薛茂明记得,十多年前,付思敏溺亡的时间点,恰好是在九月初旬——
具体哪一天,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薛茂明觉得那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自己根本不用在意,即便他想起来,在不知冷烨能否成功找到关押自己所在的情况下,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凶手的所作所为,其实还给他提供了一个有用的信息:关押自己的大致地点。先前,薛茂明的数次高声呼救无果,让他误以为自己被凶手押到城市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纵使他喊破喉咙,也不会被人听到。
可根据后来所推理出的水源来看,凶手并没有把他关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相反,兴许还是比较繁华的区域。否则,他又能到哪里去寻找水源呢?
尽管如此,薛茂明还是觉得自己的推理站不住脚,若是他被关在一个繁华地带,他的呼救为什么不会被听到,为什么没有人觉察到丝毫异样?
他,到底被关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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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19: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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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薛茂明猜测的一样,冷烨确实在手机上看到一条关于路边消防水泵漏水的新闻。结合罗庆兰的证词以及付思敏死亡事件,冷烨很快就猜出水泵漏水的真相以及凶手的意图。
以牙还牙。
凶手正是要让薛茂明尝尝付思敏死亡时所经受的痛苦。
所以,凶手的行为也间接地应证:薛茂明确实和付思敏的死亡有关;而凶手也必然是认识付思敏一家的人。

事发地点是在市中心的小区旁。
等冷烨一干人到达现场,工作人员早已修复了消防水泵,不过,地面上的大量积水还是间接告诉了冷烨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根据周边群众的描述,冷烨他们了解到,消防水泵可能是昨天晚上开始漏水的。漏水之初,根本没人觉得不对劲,等到路面上的积水开始增多,才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既然冷烨他们找到了事发地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确定薛茂明被关押的所在。冷烨带人在周边转了一大圈,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要知道,小区可是人流量特别大的地方,凶手哪怕做出微小的动作,都会被好几双眼睛盯着看,更遑论要引水溺死薛茂明。
“溺死……”冷烨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有所偏差:他们一直在盲目地询问并寻找关押薛茂明的所在,却忽略了最根本的条件——既然要引水溺死薛茂明,那么关押薛茂明的地方必然得有良好的密封性……小区周边,什么地方,才会有密封性良好的建筑呢?而且是不易被人觉察的建筑。
垃圾桶!
冷烨所说的垃圾桶,并不是开合式的,带有轮子的垃圾储存箱。那种设备不好藏人不说,每天也会有数人经过,如果薛茂明被藏在里面,早就被发现了……冷烨想到的,其实是用水泥浇筑的大型垃圾桶。垃圾桶的开口铁板作为格挡,铁板可以前后翻动,等到有人要使用,只要将铁板往里推,就会出现一个黑不溜秋的缺口,供人将垃圾往里倒。
之前也有很多讲述关于流浪汉将此类垃圾桶当住所的新闻,那么凶手将薛茂明束缚住,并藏在里面,短时间不被人觉察也不是不可能。
问题是,这样的垃圾桶,真的能储存大量的,能够将人淹死的水吗?
冷烨的手下一问之下,才有新的发现:因为之前提到的垃圾桶能储存大量的垃圾,所以清洁人员就会比较疏懒,隔很久才将垃圾桶清空一遍。于是,垃圾堆积后散发出来的恶臭便让人难以忍受。小区又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在居民三番五次的反映之下,小区居委会最终总算妥协,同意了居民们另造垃圾桶的要求。
既然要新造垃圾桶,那么旧的垃圾桶要作何处置呢?居委会给冷烨他们的答案是:一个个填平!
在工作完成之前,总会有未被填平的垃圾桶的,冷烨他们很快就找到它了——一个紧临小区水沟,离消防水泵也不远的垃圾桶。
说是垃圾桶未被填平,其实它已经被填平了,只是——
“这个洞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一脸诧异地盯着垃圾桶上方的一个圆形破洞。


49
水泥浇筑而成的墙面被凿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
薛茂明根本没被关押在此。
冷烨的一切推理都是错误的,他又上当了——路边的水泵一定是凶手刻意破坏的,他早该想到的。
这些天,冷烨确实有些着急。凶手的罪恶行径让他咬牙切齿,使他迫切想要将其逮捕归案。他的推理被心态所影响,凶手原本很容易被看破的手段,这次竟能成功地将他迷惑:试想,一向心思缜密的凶手,在使用了路边水泵之后,会粗心大意地留下破绽,并被人发现吗?既然他刻意让水泵保持漏水的状态,那就证明他已经抓住了冷烨的心理,利用冷烨的心理,引导他往错误的侦查道路上走。
其实,冷烨之所以会循着错误的方向追,也是由于凶手的间接诱导。
凶手先故意在监控上留下线索,有意无意地让冷烨查到被废弃的村子……他当然知道,一向小心谨慎的冷烨一定会对明显的线索心存疑虑,等到冷烨看到面包车的时候——面包车也是凶手刻意布置的,他的疑虑就会扩大。凶手前几次给冷烨的印象是做事滴水不漏,在后者跟踪他的时候,留下明显的线索,必会引起他的怀疑;在此怀疑的基础上,凶手就打出第二张手牌:新闻报导。
没错,纵使没有人发现消防水泵漏水,可能凶手自己也会打电话给记者,或是消防人员,若是按照凶手想要让事件变得人尽皆知的思路,冷烨判断他打电话给记者的可能性更大。
凶手自然算准,冷烨知道十多年前付思敏的死亡事件,是迟早的。于是,他便将这一不利条件变成了可利用的因素。无疑,路边的水泵给冷烨带来了无尽的遐想,而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凶手的又一迷魂阵。
迷魂阵也存在着十分明显的破绽,它的成功,正是由于冷烨的心理。冷烨一直觉得凶手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所以,他不会留下明显的线索供他追踪。事实证明,冷烨“猜对”了:凶手果然没有把薛茂明带去人迹罕至的荒村,反而是把他关押在人流量巨大的小区周边——出其不意,似乎正好符合凶手的行事风格。于是,冷烨潜意识里就认定它为薛茂明被绑架的地点。
然而,冷烨又错了。他很清楚,如果这些都是凶手的迷魂阵,对方就铁定不在该片区域。凶手摆出迷魂阵的动机,在冷烨看来,一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充足的时间,从而摆脱警方的追踪;二,兴许还是要和警方较量一场。
从短时间内来看,这场较量终究是以冷烨他们的失败告终。他们没有找到凶手,没有成功解救出薛茂明——冷烨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失败者。
从和凶手较量开始,冷烨他们似乎一直都没能跟上凶手的脚步。现在,他又要从哪里下手,找到凶手的行踪,甚至是关押薛茂明的场所呢?
冷烨痛恨凶手的罪恶行径,同样,他也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似乎已然束手无策。


50
眼前的人似乎是一个街头混混。
邋里邋遢的灰色衣服,乱蓬蓬的头发,整个瘦巴巴的身躯瑟缩在路边电线杆后面,时不时地,贼溜溜的目光就会往对面其中一户人家的阳台上瞟。
冷烨拍他肩膀的动作显然吓了他一跳,待他回头,看到冷烨不怀好意的笑脸,他的脚底便仿佛装了弹簧,一跃三尺高,如同一只猴子一样往远处飞窜。
冷烨怎么会让他轻易逃跑,在实行“抓捕”之前,自然会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手下两位暗中埋伏的警员及时闪出,一人扣住对方的一只胳膊。
那人脸都要绿了,紧绷的脸上露出紧张的情绪,藏在厚实刘海背后的眼睛飞速转动。
“好久不见,痞子。”
痞子,其实从前和冷烨是同学,因为其乖张的性格,在警校学习期间做出违反纪律的行为,便被开除。
被开除之后,痞子一直和社会当中的各方势力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精通刑事侦查和法律的他总会利用其中的漏洞,出谋划策,或者亲自行动,做些打擦边球的行为。
“放了他吧。”表明自己的友好态度之后,冷烨料定痞子不会再逃。
接过冷烨给他的香烟,痞子便理所当然地向先前押住他的警员借了个火:“什么事啊!”

冷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不如痞子。
如果当初痞子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现在的他,必定是一名出色的刑警……只可惜……
先前冷烨束手无策之际,脑子里就忽然想起这位久没联系的同学,他深知痞子的能耐,兴许见到他后,案情就会豁然开朗。想想也挺好笑的,之前几次见痞子,其实都是他被拘留的时候,而今天……不过,说到底,冷烨终究是对痞子留了个心眼,与他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因为他所处的环境极其复杂,若是把他冷烨这位刑警牵涉进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冷烨根本不会联系老同学——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完冷烨的叙述,研究完与案件相关的资料,痞子露出了他那饱含自信的笑容。
冷烨停止他的胡思乱想,虽说他早已领略过痞子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推理,但今天的痞子还是令他吃惊:“你是说,你知道案情的全部真相了?”
“全部倒是谈不上,不过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冷烨有些难以置信。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只是说‘可能’,我可不敢肯定。”见冷烨还是一知半解,痞子就继续道,“你不要那么死脑筋,不要总是想着把案件里的所有条件都关联起来……是,有的案子,所有的线索,确实都是需要串联起来之后,你才能从中推理出真相,但这次的案件不同。难道先前凶手耍你耍得还不够吗?他把你引到村子里,又引到市中心,最后又让你扑空,靠的是什么?就是靠你的逻辑,你总是想把案件里的条件串起来:你看到新闻就想到水泵,看到水泵就想到十几年前的付思敏事件,想到付思敏事件就联系到凶手的报仇……其实,都是你自己在给你自己挖坑——你的逻辑,限制了你对案件的认识。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水泵、村子、面包车……这些都和薛茂明的失踪无关呢?都和凶手的去向无关呢?再讲一个月前的案子,如果陈凡羽的死亡现场——那个密室,和停电无关呢?和钓鱼线无关呢?你想过这些吗?”
“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可没空,最近三清堂在清理门户,你看,那间屋子,我估计姓谢的小子又在玩他嫂子了。”冷烨这才发现,痞子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前面一幢楼第三层住户的阳台。
“对了,再提醒你一句,其实这话也真是老套,你怎么就搞不懂:取木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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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S村早已焕然一新,再也不似昔日那般寒碜落后,取代当年破落景象的,是一条条灰色平整的水泥路,和一座座刷得雪白的农民房。村子里的道路也不会和从前一样空旷,随处可见的私家轿车规规矩矩地停在各自房子旁边的车位内。
村里人的生活越来越富足,对于从前的生活如何艰苦,恐怕也只有上一辈的亲身经历者才能想起来。只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还身强力壮的小伙如今已然变成拄着拐杖弓着腰的老人,有的甚至已经不在人世。于是,那些过去的记忆,即便在这阳光里,也会随风消散的。当然,也包括十多年前有关于付思敏的事件。
很少有人会旧事重提,村里的领导也不知换了几批,事件的真相在多方的竭力掩盖之下,以及无声流淌的时光中,逐渐被人淡忘,逐渐消逝。说真的,死去的付思敏,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村人在表达短暂的同情之后,还是得各自忙碌,他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于是,两代忙活在柴米油盐当中的村人们,几乎已经快把整件事彻底遗忘。
每个人都忘了,忘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和一时恶作剧心起,把女孩骗到河里的罪魁祸首……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谁都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父亲到底去了何方,为什么事发之后,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女孩的母亲,李淑文在其死后已然自杀。那他的父亲,付裕,如今又在何方?
时隔十多年,恐怕没有人会记得付裕了。
时隔十多年,恐怕也没有人能想到,付思敏的父亲,付裕,此刻正站在村子当中的一条道路上。
又有什么人能了解付裕此刻的心情?
他热爱自己的家乡,却又痛恨这里的一切。
他知道,当年,沐松等人的行为实是出于迫不得已,因为村里的领导相互勾结,想要避免不良影响,威逼沐松他们出钱摆平事端,并对此守口如瓶。
可是沐松为什么不逃?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说到底,也是沐松放不下S村丰饶的木材,舍不得离开这棵摇钱树!
所以,沐松,该杀!
付裕找不到领导们的下落,他心知肚明。随着他们官位的升迁,付裕这只蝼蚁,已然不可能再对一干人等施行报复。他的愤怒,满腔的愤怒,只得发泄在其余和该事件有关的人员身上。
试想,若是你的妻儿都死了,而有关人员非但不反省赔罪,反而在想着如何用钱和权掩盖事实,只为建设自己所谓的品德之村,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仕途……你又会是什么心情,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沐松因为给上方出钱而被记恨;薛茂明和杜帆则因二人的恶作剧心理而给各自招来杀身之祸:他们当时把付思敏的皮球扔进了河里,尚不懂事的后者在薛茂明和杜帆的撺掇之下,傻乎乎地冲进河中,企图捞皮球……
如果他的调查没错,最先提出该恶作剧的人,正是薛茂明。
付裕用混杂着悲伤和仇恨情绪的目光最后望一眼村路,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夕阳走去……
可是,陈凡羽呢?陈凡羽又做了什么?还是,他的死,跟付思敏事件毫无关联?


52
9月9日。
明天,一切都将见分晓,一切都会结束……也许不会,如果他能找到当年于背后出谋划策的村干部,他就不会停止自己的复仇行动。
不过,在那之前,他在H学校的事情,将告一段落。
C市并不大,可供学生选择的,教学质量较好的学校其实只有两所。付裕按照年份推算,自然能得知他的仇人已经到了读高中的年龄。于是,他依仗着自己的知识,成为一名H学校里的职员——要知道,早年他也读过不少书的。
付裕利用自己的职业特点,暗中观察薛茂明他们的日常活动。他很能忍耐,时机不成熟,绝对不会轻易行动。前前后后,从他潜伏在学校中,到他开始施行复仇,间隔了一年之久。
事实证明,付裕的忍耐是值得的,他的计划差最后一步,就要成功了。
中途,他确实改变了想法:面对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成功绑架来的薛茂明,罪大恶极的薛茂明,他对其玩弄一番后根本不愿就此一杀了事。他决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让薛茂明感受到自己女儿当年所受的痛苦。
第一次施行计划的目的,和薛茂明所料不差,是为了测试一下他的手法是否可行,顺便再给薛茂明一个下马威。
明天,薛茂明恐怕就没有那么侥幸了。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这是近年来,他笑得最为欢乐最为真实的一次。
他所想不到的是,薛茂明竟然也在笑。
一个将死之人,到底有什么高兴的呢?没有别的,只有可能这个将死之人忽然发现,自己不会轻易死去。
纵使薛茂明最后或许会被付裕用另外的手法杀死,但他要是能破坏对方的复仇计划……想到凶手中途打开门,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薛茂明就觉得心情舒畅。而且,在开门的一瞬间,凶手必然会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暂时失去理智,他的防备必然松懈,在他最放松的时候,也就是薛茂明逃跑生还的最佳瞬间。
不管他的心情如何,只要是凶手一愣神,薛茂明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生还的机会。
现在,薛茂明正大口大口地嚼着几天前还被丢弃在一旁的面包,他要吃,要有力气,有了力气,他才能顺利逃脱。
谁都不知道,这位看似处在绝境当中的少年,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妙法,竟有信心,能让自己免去一死。他到底想出什么办法了呢?付裕是不是也想到自己计划当中的破绽?
冷烨他们有没有找到关押薛茂明的地点?
在这最后的关头,他们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轻言放弃。

离9月10日14点25分,只剩下1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薛茂明往自己的胃里塞了大量的面包,喝了不少水以帮助吞咽,甚至还心无牵挂,美美地睡了一觉。是的,在这个阴暗潮湿,任何人都不可能安然入梦的地方,薛茂明居然睡了一觉,贮存了充足的体力。
这一个小时,早已破解痞子话中玄机的冷烨调遣所有警力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市当中的各个角落,为的就是找出关押薛茂明,并能给凶手施行计划最大便利的所在。
整个城市似乎很是太平,可谁能知道,对于城市里的普通市民来说,9月10日,这看似普通的一天,注定不会普通的,因为薛茂明、付裕、冷烨他们三人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1个小时终于过去了。


53
水,到处都是水。
和上次一样,不出一个小时,石室里必将被灌满冰冷的水。
在水位上升到脚踝之前,薛茂明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他脱下短袖和牛仔裤,以及鞋子,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注视着逐渐攀升的水位。
若是其他人,在如此危机的关头,也许坐都坐不住了,可薛茂明居然稳稳当当地站着。他的双脚仿佛在地底生根,任凭冷水拍打冲刷,愣是岿然不动;他的目光,精神,全然集中在水面,仿佛天地间,除了水和他自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值得他分心。
普通人若是看到薛茂明在危急关头,不知想办法逃命,反而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也许都会以为他是个疯子,一个不可思议的疯子,不可思议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
等到一丝丝的凉意侵袭,薛茂明才意识到,水位已经悄然爬到他的胸口。
不,水还不够多……
远远不够。
薛茂明的身体开始在水中漂浮。

取木于林。
冷烨平日只知道藏木于林,所以,痞子的话令他匪夷所思。
到底,痞子的话中藏有什么玄机呢?
他先按照痞子所言,把整个案件重新回顾了一遍,在大脑里,把原本自己所构筑的思维导图硬生生地切断。
你不要那么死脑筋,不要总是想着把案件里的所有条件都关联起来……是,有的案子,所有的线索,确实都是需要串联起来之后,你才能从中推理出真相,但这次的案件不同……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水泵、村子、面包车……这些都和薛茂明的失踪无关呢?都和凶手的去向无关呢?再讲一个月前的案子,如果陈凡羽的死亡现场——那个密室,和停电无关呢?和钓鱼线无关呢?你想过这些吗……
若之前冷烨所得到的线索并不具备关联性——也就是说:若停电就是停电,密室只是密室,杀人案仅仅是杀人案,要是他们都各自单独存在——就好比几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被凶手召集在一起——其实谁也不认识谁……那么,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迷惑冷烨,为了利用警察先入为主的观念。
要知道,一名警察,办的案子越多,经验越丰富,就会思考得越周全,就会试图把全盘串联起来,理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凶手面对经验丰富的警察,做出的举动则恰恰违背了冷烨的思维习惯,自然,也不符合人类行事的自然思维习惯。
于是,案件当中的种种在冷烨的脑海里,逐渐形成单独的个体——凶杀案仅仅为凶杀案,密室和凶杀案没有关联,停电和密室,和凶杀案都没有关联。换句话说,凶杀案、密室、停电它们三者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陈凡羽案件的核心诡计,也不是密室;凶手制造密室的动机,亦不是为了摆脱嫌疑,或者嫁祸于人;凶手制造停电,更并非是为了确保密室的施行。它们是单独存在的,它们的存在才是案件的重点,才是凶手的诡计——凶手为冷烨设下了心理密室!
顺着这一思路下去,冷烨开始推理凶手。
凶手是谁呢?谁能具备以上的大量条件呢?
他的突破口其实还是密室。
凶手制造密室,既不为摆脱嫌疑,也不为嫁祸于人,那么他必然不会花费大量心思在密室的构成上,密室根本不是他计划当中的重点。
密室不是重点,那么凶手制造密室的手法断然不会复杂?所以,“制造”密室最简单的手法是什么呢——

冷烨很快知道凶手是谁了。他立刻驱车赶往学校,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此时的他,必定不在学校里,必定在准备施行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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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水位没过薛茂明的的头顶之后,后者闭住气,尽力往上浮。
事到临头,薛茂明才发现,石室的顶端,比他想象中的高很多。再加上出水口水流的冲击力,想要滑到出水管旁边,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是的,凶手根本没有想到,他既然能有办法把水管从通风口塞进来,那么薛茂明自然也有办法把水管从通风口推出去。
这也怪不得凶手,因为从外面来看,通风口的位置正如薛茂明所感受的一样,处在距离地面四五米的地方——常人在不借助梯子,以及找不到可供攀爬的落脚点的时候,根本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跳四五米高。
但是他百密一疏,忽略了水的浮力。
他刻意选择了石室,正是看中其良好的密闭性。在心理上,凶手复仇心切,又急于展示自己能够把薛茂明和冷烨都玩弄于鼓掌间的智谋,偏偏选择如此复杂,风险高的方法,否则,他找个地方,摁着薛茂明的头,直接把他往河里塞不就好了?
付裕确实太过大费周章了。
在薛茂明家里放尸体对其恐吓,半夜溜进薛茂明病房对其威慑;进入薛茂明家的别墅,引他上钩——日记本并不是他的目的。甚至是今天,一定要用灌水的方法淹死薛茂明……凡此种种,其实都暗示着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后,心理正开始逐步扭曲的征兆。
他的扭曲心理,恰好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痞子正是在听说付裕破坏了一个消防水泵之后,才想通的,才告诉冷烨“取木于林”的道理。
是啊,除了江河湖海旁边,还有什么地方能够给付裕施行最终的谋杀计划提供最大的便利呢?不过,转念一想,江河湖海旁边并不存在什么能够让付裕利用的灌水工具,于是,冷烨推理薛茂明被关押地点的条件则又增多——一个贮存大量水源,且自带引水设备,平日不大被人注意的角落——自来水厂!
要知道,C市的自来水厂范围很广,而且有一部分是靠山的,随着水厂改建的进行,自然会有几处早已废弃,且无人看管的贮水点。
思来想去,冷烨觉得,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自来水厂更符合条件——
快了,就要到了!
在工作人员的配合之下,冷烨等人快速从厂门赶往可能关押着薛茂明的地点。
他们有所不知,薛茂明已经在水中挣扎了近15分钟,每次等他快要靠近水管,都会被被强烈的冲击力推回去。
在疼痛和焦虑心理的双重折磨下,薛茂明的眼睛开始发酸,他的意志快要绷不住了,水也即将完全灌满整个石室!
不!他不能放弃,因为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很清楚,在水下,一般人只能闭气一分钟。
是的,一分钟。
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55
躲在远处的付裕平举望远镜,透过镜片,注视着石室。时不时地,他的眼睛还会离开镜筒,瞥一瞥手腕上的表。
按照之前做过的推算,应该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
三分钟之后,他在H学校潜伏并复仇的心愿就完成了。付裕的嘴一张一合地翕动着,默默地倒数最后的时刻。
他神经紧绷,眼睛瞪得比以往更圆,眼眶里的血丝似乎随时都会爆裂,以至于额上的青筋也在跳动。这最后的数十秒,紧绷的神经忽然给他带来无尽的疲乏,他觉得自己正往下垮的肩膀随时都会支撑不住脖颈,他甚至能感觉到时间正沿着他的发梢往上爬,在发丝上留下雪白的痕迹,然后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并刻下深深的皱纹。
是的,他老了。他的年岁,完完全全地奉献给自己的家庭:年轻时外出拼搏打工, 只为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可他的妻儿都死了,于是他的生活就被仇恨充斥,多年来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死当年得以逍遥法外的凶手们……今天,他快要成功了,他原以为成功会带给他无比的满足,而不是现在内心的空洞与乏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空虚,他想要抵制空虚的来袭,他恐惧,恐惧空虚令自己认识不到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所以他避免去想,并把危险的想法扼杀。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他的生命?否则,那些难眠的夜晚里所见的妻儿的笑容是无法给予自己安慰的吧?记忆里妻儿逐渐褪色的笑脸才是他生存下来的动力,妻儿带给他的感动,带给他的仇恨,带给他的愤怒才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复仇!
是的,谁也不能阻挡他复仇的脚步。他以为自己的复仇行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以为总是会喝得烂醉如泥的刘大爷根本不可能觉察到自己的诡计;他还以为,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理解自己的痛苦,并支持自己的复仇行动。
他错了。
他永远都难以忘记刘大爷那张醉醺醺的红脸,永远忘不了刘大爷微微泛黄的牙齿和从唇间喷薄而出的唾沫。借着酒势,刘大爷有意无意地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被看破,而刘大爷则是唯一的知情人。
付裕原以为,自己总算找到一个能够全然对其吐露心事的对象,于是把多年来的仇恨、积怨、愤懑……和盘突出——他不该说那么多的,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渴望得到刘大爷的同情,哪知对方义正言辞的一番演说完全打破了他的幻想,随着语言攻势愈演愈烈,他意识到危险,发现已经不能让刘大爷活在世上……
那或许仅仅是借口,更大的原因,也许是刘大爷严厉的话如雷贯耳,直击自己心灵最为脆弱的部位。他其实也在质疑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确,他得不到答案,于是他不安,他的不安让他一直在逃避,他的固执让他一如既往地杀人。
可刘大爷却无意间剥开包裹住他内心的外壳,让他陷入歇斯底里的痛苦;刘大爷必须死。
付裕有点后悔,因为刘大爷是他杀死的,唯一一个无辜的人……
镜头里倏然晃过的人影令付裕身体一怔,顿时清醒:冷烨他们已经发现自己的行踪了!
他顾不得许多,扔下望远镜,拔腿就往冷烨所在的方向跑。
他为什么不离开现场,反而朝冷烨和手下跑过去呢?
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得而知。


56
不得不说,冷烨他们一直追踪的凶手,付裕,的确是一名了不起的角色。
他既然发现冷烨等人出现在石室外面,就已经想到周边早被包围起来,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的;他当然也能料到,冷烨最终会发现自己的窥视地点,并一路搜寻过去。
于是他自己走出来了,而且是朝着冷烨他们走过去。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肩上扛着一根钓鱼竿,另一只手里拎着水桶,桶里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鱼。
“冷、冷警官?”连故作惊讶的神色也设计得恰到好处。
话音刚落,他又假装才看到石室上塞了一根自来水管:“哎呀……”
水管突然被推出来,由于皮管无法兜住水的力量,于是整个水管仿佛一条蟒蛇一样,七扭八弯的,迸射而出的水花险些溅到在场人员的身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付裕。
看起来,薛茂明成功了。
“快!”冷烨率先反应过来,“还不快去救人!?”
冷烨的目光冷冷地凝视着付裕:“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就是凶手,只有你,才符合所有作为凶手应具备的条件。”
“警官,您在说什么?我今天看没什么事,就一个人跑过来钓鱼来着,可别告诉别人啊……拜托了……哦对了,后面这座山有一条小路能到这里,这里的鱼很多,又大又肥……”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承认吗?”
“承认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只有你,只有你能够在陈凡羽死亡现场的电风扇上缠一根钓鱼线而不惹人怀疑——你修电风扇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只有和门卫刘大爷交情很深的你,才知道他晚上经常会喝醉,才能混进去偷偷控制监控,并拿到教室的钥匙,利用反锁的教室门给人一种‘现场为密室’的错觉;更只有你,才能顺利地制造一场停电,混进控电室——你会选择3班的教室,完全是因为它离控电室近的缘故。你早就知道陈凡羽死亡当晚会停电,什么有人告诉你停电,叫你去修电路的事情,恐怕都是你捏造的吧?
“你利用停电和‘密室’两重伪装,成功将我们误导,让我们以为陈凡羽的死亡不简单。其实你早就知道陈凡羽他们的杀人计划,因为你在施行复仇以前,必然会暗中密切关注陈凡羽和薛茂明的一举一动,能够得知他们密谋杀死夏菁的事也并不奇怪。你大可以他们的秘密为要挟,晚上发短信给陈凡羽,让陈凡羽一个人到教室里去和你会面(你当然也告诉他,不准再将此事透露给别人)。陈凡羽傻乎乎地去了,然后你用刀杀死他,拿走他的手机,用钥匙将门反锁,再按照计划,破坏学校的供电系统即可。
“如果你认为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测,那么我还有另外的事实,能够帮助我推理出你,李甫为系列案件的罪魁祸首。
“走廊上,什么徐春明摔倒的事情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或许他碰巧真的滑了一跤——我们并没有调查,因为调查没有意义。我已经想过,比起他,背着工具包的你,更具备藏砖头的条件!”
“冷警官,您胡说什么啊?我怎么会知道当天的那个时间,薛茂明和他同学正好要经过楼下呢?”

57
“你当然不需要知道!
“难道不是吗?你只要使用同样的伎俩,算准时间,给薛茂明发一条短信,短信内容估计和之前发给陈凡羽的相似。
“短信一旦成功送达,你便不愁薛茂明不会经过楼下——你那时根本没想要杀死薛茂明。在学校里公然杀人,会让你难以脱身,所以,你只要瞅准机会,扔下砖头,就能给薛茂明造和学校成恐慌,扰乱我们的调查视线。
“事情很凑巧,沐雨滢的朋友竟然拉着薛茂明在楼下散步,这对你来说,可省却了不少麻烦,于是你将计就计,顺势扔下砖头,并以修监控为掩护,成功地避免嫌疑。
“学校里的监控能被你轻而易举地控制,你当然也很了解学校监控的布置。对于你来说,在前一天夜里,绕过其他监控,故意破坏走廊上的监控并不是困难的事。你利用这一条件,便顺理成章地出现在走廊上,施行你的计划。”
冷烨点燃香烟,继续他的陈述:“我们做过多方的调查,当年你女儿,付思敏的死,确实是年幼的薛茂明和杜帆的恶作剧所致。而薛茂明家又是彼时的富户——否则,他的父母如今也不会拥有如此雄厚的资金基础,自然和村里领导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由于是意外致死,罪魁祸首又是两名未成年人,一直试图在村里做出政绩的村领导们面对薛茂明父母的利诱,正好借坡下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形式所迫的杜文一家,加之薛茂明家的威胁,他们自然也无法幸免于难,甚至提出异议,更不用说他们的儿子杜帆也牵涉其中。
“薛茂明一家的影响,不可谓不深,直到今天,杜文也不敢贸然说出真相,兴许是怕薛茂明他们的报复。
“至于沐松,我们已经无法得知他所作所为的动机。可资料上确实提及他的名字,自然,他也脱不了干系。据我的推测,他当时也是一名商人,兴许和薛茂明一家也是竞争对手,传言他的品行一直不是很好,甚至多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想要整沐松的,恐怕不止一户人家,也不排除村领导。随便找个由头,把沐松拉扯进来,以利益相要挟,逼他出打通上下关节的费用,并非十分困难——出了人命案,所需用于掩盖真相,封口的资金自不会少,也必不可少。于是,村里就看中了当初比薛茂明家还要富有的沐松。
“你当然不会放过沐松,当然会对沐松也进行一番调查,于是,不难发现其暗中和夏菁来往。你无意间撞破夏菁和梁津之间的阴谋,则就地取材,利用夏菁和梁津二人勾起沐松的怀疑——他本身也在怀疑夏菁,以知情人的身份将他骗出来,将他杀害,抛尸大海。
“李甫,哦不,付裕。我想你也不会再做抵赖了吧?因为你的化名,‘李甫’,可是‘李淑文’和‘付思敏’的首字谐音结合。再者,你伪造李甫身份多年,只要把你的身份证交由机关检查,就不难检测出其中的破绽;即便还是查不出来,你敢和十多年前死去的付思敏做亲子鉴定吗?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十多年前的案件,到底和陈凡羽有什么关联呢?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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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凡羽……陈凡羽……”怅然失神的付裕不断地重复着陈凡羽的名字,良久,他猛然朝冷烨伸出脑袋,额上青筋暴起,牙根也被他咬得嘎吱作响。
冷烨盯着他凸出的眼珠,示意手下的两名警员无须紧张,等付裕说下去——
“陈凡羽那个畜生!”

原来,付思敏的死亡现场,其实不止薛茂明和杜帆二人。
陈凡羽躲在暗处,窥探到付思敏溺水的全过程。他不敢贸然出来阻止薛茂明和杜帆,他的内心也许怀有一丝丝的恐惧,毕竟他眼睁睁地看着活生生的同龄人即将溺死于湖中。于是,等薛茂明他们走后,陈凡羽才从暗处现身。
拯救付思敏,对从小擅长体育的陈凡羽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
那他为什么没有救付思敏呢?
除了付思敏和陈凡羽,没有人知道,前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又用什么样的动作,向正在岸上袖手旁观的陈凡羽求救的。
更没有人知道,陈凡羽为什么会说出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话来——
“我可以救你,不过……”他望着即将完全沉入水中的付思敏,“你可以脱光了给我看一眼吗?”
你、可以、脱光了、给我看一眼吗?
付思敏用诧异的眼神盯着陈凡羽的脸,他的脸,因为背光的缘故,模糊一片。她似乎是没有有听明白陈凡羽的意思,又似乎是听懂了,她的犹豫和迟疑,葬送了她求救的最后一丝机会。
她明明记得父母“不可以随意脱光衣服”的教导,所以她在面对陈凡羽的提问时,不知作何反应,哪怕自己即将命丧黄泉……
陈凡羽抱臂,怔怔地站在岸边,或许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奄奄一息的同龄人提出无理的要求。
为什么呢?
正值年少的他恰好处于对异性怀有幻想的年纪,他的主观意识一直把大人决口不提的敏感话题当作禁区,而强烈的好奇心却始终勾引着他,直至最终,他对于成人所怀有的敬畏最终没能战胜身为一个人那最为本能的欲望。
没有人告诉过他,异性到底和自己有什么不同;更不可能有人告诉他,面对异性所怀有的异样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每每在他瞅着班里、邻里,村里的女孩晃过的身影,那种奇异的感受就会开始在体内蔓延……
直至今天。
陈凡羽望着湖面咕嘟咕嘟冒出的水泡,很久很久,他还以为水下早已死亡的付思敏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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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系列案件全部告破,冷烨终于迎来久违的休假。
随着案件进入尾声,他心底的疑问也逐一得到解答。
首先是沐雨滢,她确实是被梁津无意间害死的,她死亡的背后,并不存在所谓的幕后凶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因为其父、同学亲多年前和付思敏事件的瓜葛,她到头来,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这对于沐家来说,也算是报应。
至于夏菁死亡当夜,沐松会出现在死亡现场,也是和他们之间的纠缠有关。既然当事人都已经死亡,冷烨也没有心情去弄清楚他们二人感情上的问题——究竟夏菁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和沐松交往;沐松后来明明知道夏菁的目的,仍旧和她交往,是不是出于纯粹的爱,还是将计就计,企图利用夏菁,反杀梁津……已经没有人能从中得到答案。
除去凶手付裕,难道其他所有人都没有错吗?
身为老师的夏菁和于子妍只顾彼此勾心斗角,而把学生当做竞争的筹码,无异于是与身为老师,教书育人的初衷背道而驰;当年理应为付裕一家伸张正义的村干部,为了各自的政绩和升迁,压下命案,隐瞒不报,自然也违背了身为父母官,理应爱民如子的道理;薛茂明父母将真相隐瞒不报,付裕一心只想着用杀戮来了结仇恨……这当中所有的人,无一不是在违背天道人道,以至于他们的后一代,薛茂明、陈凡羽等人也受到影响,背叛正义之道,愈行愈远……

一个星期之后,薛茂明的父母也被遣返回国,接受调查。薛茂明一直所寻找的日记里的秘密,自然也被告昭于世。
日记本里记载了从十多年前案发后,薛茂明父母的心路历程,以及官商勾结,瞒天过海的始末……
冷烨一页页翻过被撕下来的纸张,来回翻看着纸张上所记载的名字,他的手开始颤抖。他所拿到的,并不是几页纸张,而是被尘封了十数年的凝重。
纸上被提及的名字,最终该何去何从?
没有人能给冷烨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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