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菁是一名中学老师，收入不高，租住在公寓里。
公寓位置偏僻，周边正在开发，建筑工地随处可见。尤其是当你站在夏菁房间唯一一扇窗前，更能看见不远处弥漫的乌烟瘴气。层层的灰尘中，常常会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贪便宜的工薪阶层住在这里，几乎都是出于生活所迫。很多邻居和夏菁一样，尽管口中叫苦不迭，却没有搬出公寓，另寻住处的勇气。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在C市，想要再找到租金便宜的房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夏菁原以为，苦熬几个月——甚至是一年半载，周边环境就能得到缓解改善，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生活中潜在的威胁，并不是空气中微不足道的有害粉尘，而是对面烂尾楼里时不时晃过的两片圆光斑。
7月初，一过完期末考试，薛茂明和陈凡羽就开始施行他们的计划。
他们想要杀死陈凡羽的班主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潜伏在烂尾楼三层的角落里，每天都对夏菁进行着几近六小时的监视，以面包充饥，用矿泉水解渴，丝毫不觉困苦。因为一想到沐雨滢的死，他们内心的仇恨就会立刻充斥每一根血管，支撑着各自将计划进行到底的意志。
当然，杀人并非轻而易举，更遑论杀人之后还要逃脱法律的制裁。“若是复仇者最终没能摆脱嫌疑，那么他们的复仇又有什么意义呢？”，薛茂明想起爱伦坡曾经写过类似的句子。于是，实行计划之前，对夏菁进行必要的监视，了解她的生活习惯，是保证成功的巨大前提。
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空闲时间。据说学校后天起，又要在暑期进行长达数周的补课，到那时，他们只能过“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更遑论要溜出校园，躲在烂尾楼里继续监视了。
情势紧迫，提前施行计划已然不可避免。反正夏菁一直独自居住，前来拜访的客人也寥寥无几。虽然没有窃听器，但透过望远镜，他们就能判断出，前些天去夏菁家的男人可能只是某位学生的家长罢了。
夏菁总是要装作“好老师”的样子，不知其真实面目的人极易被诓骗。若不是薛茂明“考试作弊”被她告发，陈凡羽恐怕现在还无法认清对方。如果当时陈凡羽能预料到，撕下夏菁面具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沐雨滢的生命，他倒宁可被这个叫夏菁的歹毒女人欺骗一辈子。
对，沐雨滢就是被夏菁间接害死的。他们不想管什么“直接”与“间接”的区别，他们只知道，彼此深爱的同一个女生，可爱的沐雨滢，因为夏菁这个婊子，而丧身于车祸。
兴许，无论何人，都无法轻易原谅害死自己所爱之人的罪魁祸首。当理智被感情冲动所占据，谁还会冷静下来思考什么“直接”和“间接”的问题呢？
其实，他们觉得已经没有继续监视夏菁的必要了。反正对方根本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威胁，且他们施行计划时被人撞见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于是，他们决定今晚行动。
2
薛茂明和陈凡羽所拟定的计划，并没有包含什么复杂的诡计。
只要陈凡羽拨通夏菁的手机，用急促的口吻骗出对方，表明自己想要和老师谈心的想法，就能巧妙地将夏菁骗到烂尾楼周边。烂尾楼后方几百米远便是一条马路，马路上有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厅，那无疑是夜晚和老师倾吐烦恼的最佳场所，是以，夏菁对于途经烂尾楼，直达咖啡厅的行走捷径根本不会抱有任何怀疑……薛茂明自恃，以他们两个青年人的力气，对付一位女流之辈绰绰有余。
周围的施工方为了避免打扰居民作息，很早就会下班。到那时，只身经过烂尾楼的夏菁自然会孤立无援；哪怕她意识到不妙，大声呼救，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二人将夏菁杀害之后，只要找一个偏僻处将其掩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一些时日。等到有人发现被杀害，并埋在地下的夏菁，恐怕尸体都已腐烂多时。警方也会由于钱包和手机被他们带走，要颇费一番曲折才能辨认出尸体的身份；再者，老师失踪，谁又会将嫌疑锁定在他们两个中学生身上呢？起源于一场作弊？
薛茂明和陈凡羽将复仇的过程于大脑中推演不下几百遍，甚至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况，在书包里塞了一件用于置换的衣服后，还带了一把便于挖土的铁锨……
他们顺利地将夏菁骗出来，对方也毫不怀疑地跟着陈凡羽到达烂尾楼外围角落，接着紧随其后的薛茂明从暗处现身，切断对方可能逃跑的路线；等夏菁意识到危险，为时已晚。
大声呼叫并企图奋力反抗的夏菁被二人死死控制，整个身体紧贴着墙壁而丝毫不得动弹。反剪住夏菁双手的陈凡羽大汗淋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快，快啊！你还愣着干嘛！？”
薛茂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夏菁绝望的眼神，原本仇恨的怒火忽然被恐惧熄灭，直到临近将水果刀捅进对方身体的瞬间，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做好杀人的准备。
他的手开始颤抖，脑子里一阵空白，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他的右手木然握着刀，迟迟没有动作。
“喂！你快一点啊！！”
快一点！
薛茂明的双眸里终于恢复神采，意识回笼的他还没定心，就被突如其来的音乐声吓一跳，手中的刀也“当啷”地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夏菁的手机响了！
陈凡羽无疑也是受到短暂的惊吓，以至于让夏菁的双手从自己的桎梏中脱出，饶是他反应再快，也抢不过对方的动作——夏菁早已将手机紧握在手！
陈凡羽立刻开始和夏菁撕扭，企图将她的手指从机身上扒下来。一旁的薛茂明也迅速弯腰，正要去捡落在地上的刀子，就听到“啪”地一声：但见手机坠落，复又弹起，翻转一阵，静止后正好屏幕朝上。
薛茂明顾不得刀子和手机，赶紧起身，用手狠狠捂住夏菁的嘴，纵使手掌被对方咬得鲜血淋漓，也毫不懈怠。
在此间不容发之际，陈凡羽往前一滚，立即将手机压在身下，他迅速脱掉右手手套，左手抄起刀子，右手的手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划，终止通话，借着起身的势头，总算用左手将刀捅进了夏菁的腹部。
陈羽凡望着夏菁圆瞪的双眼，一阵气血上涌，又连续胡乱地捅了对方好几刀，才精疲力竭地放手，扔下刀子，瘫软在地。
薛茂明见对方已死，也顾不上害怕，赶紧打开二人的书包，将陈凡羽的衣服丢给他，要他赶快换掉先前穿的衣服，并丢进书包里。
正当陈凡羽握着铁锨，准备挖土时，他们发现，远处的一道光亮正逐渐靠近。
有人来了！
“跑啊！”陈凡羽猛拽薛茂明的衣角。
薛茂明他们显然无暇顾及偷看来者，一阵忙不迭地狂奔，直跑得气喘如牛，途中踩碎了夏菁的手机也不自知。他们着急忙慌地跑过一段距离，见身后没有追兵，才敢停下来稍作歇息。
事情当然没结束，他们还要把新买的书包和换下来的衣服通通扔进火堆烧掉，就连铁锨可以把握的木制部分也不能放过。
做完这一切，已是凌晨时分，由于天亮之后他们还得回校补课，二人便各自一言不发地分道扬镳。途中，铁锨的铁质部分已经被陈凡羽扔进另一条街上的垃圾桶里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睡得安稳。谁都不知道后来出现的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人，恐怕这会儿，夏菁暴露在外的尸体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兴许警方正在对现场进行勘察。
事后的薛茂明反而冷静下来，他疲倦地仰躺在床，盯着黑魆魆的天花板，不断地思索整个计划到底有没有疏漏的地方：所有的犯案工具，比如书包、水果刀、手套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他们妥当处理，就连夏菁的钱包也被他们顺利带出现场，最终扔进了火堆，烧成灰烬。那么，警方会在现场发现什么线索呢？
他们逃得很是匆忙，不过考虑到近来都是艳阳高照的日子，现场又是水泥地，他们留下鞋印的可能性不大；再者，他们也不会傻到保留案发时所穿的鞋子。
“如果现场布满灰尘，我们的脚印正好留下来了呢……”
薛茂明很快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丝念头仿佛一道能透进不安思绪的缝隙，一点一点侵蚀着薛茂明的意志，折磨着他，令他久久难以入眠。他咬咬牙，眼睛鼓圆，内心正做激烈无比的斗争，眼见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
不管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听天由命。再说，警察即使发现了鞋印，也不能把嫌疑锁定在他们身上吧？找不到和脚印对应的鞋子，他们做的所有排查都将是徒劳。更何况，他和陈凡羽的鞋码又不是班里独一无二的——
薛茂明总算放心，闭上眼，不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他实在是太累了。
陈凡羽也很累了，可他依旧未能入眠，额上甚至冒出无数颗冷汗——他总算回想起来了，那个能锁定他们嫌疑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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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8 13:4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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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8 15: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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