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有翼之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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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大赛] 【第五届诡殇推理谜题大赛】第一题《兰亭序-十字街记》作者:暗月 御手洗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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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8:44:4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倾心 于 2021-2-13 18:51 编辑

作者笔误一处:三月三吃的是茶不是酒(希望给点奖励)
作答队伍:预鸦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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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超级爱你,明年也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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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8:49:12 | 只看该作者
  首先进行说明,此作答中所有“周青云”都为“周清云”,如造成不便敬请谅解。
赵元昔答案:王炎其实并没死,他是假死,在周家以梦修的身份生活。由于周青云爱着他的弟弟王营,他以王营的婚姻为筹码,让王营为他的死打掩护成为梦修,伙同周青云在次年三月三之日假装偶遇,并留下好印象,并在第二次会面时谎称姑姑去世来吸引赵元昔的同情心,饭菜里则是早已下了药(全文没有描写周青云吃菜或喝酒,因此不会下到周身上;或下在碗筷处,这样就可以避开周青云,只要周青云先行入座即可)等到药效发作,王炎再要求赵元昔作画,自己则抱住赵元昔避免被灯光照到影子,之后则等到赵元昔睡着,他则拿走了侧门钥匙放扮作煞女的周青云进来,然后将钥匙重新挂回去,与周一起隐藏在后院的植被处。寅时天刚亮,赵家开门。在此之前,王炎扮为梦修,后趁开门后仆人出去扫门时偷偷溜出去,装作早就在这里的样子等着赵家人上贡(顺带一提包袱装的是梦修服装和昨晚赵元昔画的画,因为赵元昔不给,所以只能直接拿了还顺便替了张白纸进去【反正赵家小娘子用的纸都是周青玉提供的】)接着,到了寅时过去一大半的时候,赵福起来,在后院与前院的路上远远的看到了扮作煞女的周青云(故意让他看见的)然后迅速躲进植被里,赵福后来就去了前院打五禽拳。卯时赵元昔醒来寻王炎,期间扫了一眼侧门钥匙发现还在那里,就匆匆忙忙去前院与赵福交谈。这时周青云从植被中直奔后院,拿走了侧门钥匙,从侧门出去。辰时过后,赵元昔至周家,与周青云一道去寻找线索。趁此机会,周青云将“鬼”的分析娓娓道来,并结合此前的铺垫(例如王炎不碰碗筷,假装除了他们俩没人看得到王炎——实际上通过王炎接触店小二便能揭穿,不去研墨,凭空出现消失等等),赵元昔对于王炎是鬼自然深信不疑。至于画的事情,只要趁赵元昔整理床铺时将王炎的画像放入其中并引起大家注意即可。还有一点便是关于钥匙的,周青云在元昔整理床铺时候将侧门钥匙重新挂上去即可,此后全文没有描写有无翻墙的脚印,因此不用钥匙二人也可进出赵家。但这里还要补充一条逻辑,关于钥匙侧门进出问题上,窃以为还可以有一种手法,就是在第一次放周青云进来的时候便将锁换成另一把,出去的时候周直接拿钥匙开锁,再将锁换回去就行了。由于这是内外都需要锁门的锁,不太清楚它的结构能否做到换锁,所以只敢用作补充。
之后便是煞女(指元昔看到的),煞女其实便是周青云。理由有以下几点:第一,身材容貌相似。文章开头便提到了周青云与元昔身材相符,后写新妇处又说新妇很像周青云,又与元昔神似,从这里就可以得知周青云与元昔相貌其实有几分相似,再加上煞女除了在黑暗处,其他时候皆是背对元昔,足以以假乱真;第二,周青云是王炎的同伙。元昔写字的纸是她提供的,煞女的装扮画像被拿走 关于煞鬼的推测描述等等也都是出自她的手笔,由她来扮作煞女最易衔接,同时从同谋上分析她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第三,与元昔是闺蜜且喜盛装。煞女的装束便是盛装,与元昔熟悉能够模仿她的行为举止,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赵元昔自“见鬼”后就精神不好(此时梦修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故借口没有去给她看病)。直到遇见煞女,她发现三月三那张纸不见了,聪明的她可能察觉到了自己的好朋友联合夫君要来杀她,但她要在确认一次(或像文中说的那样单纯的去探究真相,此处只是个单纯对于心理的剖析,可自行略过)在最后那一次,煞女将赵元昔带到大树旁,吸引元昔的注意力(周青云至始至终都在叫赵元昔离开,动杀心的是王炎,赵元昔叫人的举动惊动了他),王炎趁机从墙上(或植被处)出来用随手捡来的石头打晕元昔,随后把赵元昔伪装成自杀(王炎爬上树,先用丝绸勒死元昔,然后将不会引起太大摩擦的丝绸挂好,用类似于滑轮的原理将元昔吊上去),没想到赵元昔在途中醒来,看着那人的脸怒从中来,但是却没办法喊出声来,最终被勒死了。

十字屋遭劫:十字屋至始至终就没遭过劫,除了文侃他们所见的黑衣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刘家家主一手策划。刘家家主喜好结交天下名士,然而有志之士不为钱财人情所动,刘家家主便以双鱼玉佩事件为饵吸引天下名士前来(钥匙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手里,只要和管家串通好即可,且所有事情皆出自他的口中,十字屋也是他亲手设计,外人难钻空档)后来的黑衣人身份,由于衣服出现在了王营死的现场,且手法方面题目已有解析,就放到后面再讲。

王家新人:碎女子伪装的黑衣人(通过碎女子接碗的身手敏捷可知碎女子也会武功),用钥匙从侧门出入(赵福等人听不到声响),准备刺杀王家新人(赵家可能识破了王家的诡计也可能没有,但赵家无论是出于对王家试图吞并赵家企图的反抗 还是出于为赵元昔报仇的想法,都有着作案动机,恶意罚碎女子反省却不限出入就是这个原因)可是到那里却只发现了新妇一人,新妇误认为那是王克,为守贞洁用剪刀自杀。碎女子将计就计,脱去了新妇和自己的衣服,将黑衣人衣服丢在地上污蔑王家偷刘家玉佩旁东西 给王家泼脏水来拉拢刘家。作出了杀死了新郎之后对新娘欲行不轨之事,但由于新妇自杀无奈离去的戏码,混淆了凶手性别。  
  至于新郎的死,碎女子穿上新妇的衣服伪装成新妇(新妇没有补妆,但酒杯上有红唇印,说明喝酒的不是新妇,是被假扮的),以扇遮面,和王营喝交杯酒,途中趁其不备用棍棒一击毙命。之后房梁上的鸟因为闻到了腥味飞了下来,碎女子便趁机伪装成煞气作案(把鸟夹在门里,让鸟啄食王营的面部)然后离开,走时不慎碰到了花盆,将血手印印在了墙上。
同时,整个十字街的大圆非一两人之力所能办到,因此只能是“军队”合力办到,目的便是为了制造煞气假象。王营在大宴四方的时候放了鸟,但煞鸟只喜吃刚死的尸体,但却去大闹宴席,说明这一切都是王家规划的,要制造赵元昔“成煞”的假象。因此军队应是王家所联系到的,王家联系吐谷浑人帮忙,官商勾结,吐谷浑人提供人力来制造不规则圆,制造“赵家有煞鬼闹新婚”这样的假象,王家就能找机会吞掉赵家,但没想到赵家直接冲脸杀掉了王营。
  
  补充:王克想要吞掉十字街,王营在三月三那天伪造王炎假死(那么几个小时鱼啃不到面目全非的,换上衣服找个身材合适的流浪汉就行)之后王炎借王营婚姻拉开周青云伪装成梦修,之后便如一所写,刘家为了吸引天下名士借双鱼玉佩未饵吸引三人前来,一直到王家新婚(对了,紫云居士其实是王营,只不过出门在外用右手会被商界伙伴认出来所以用的是左手,王克的自豪和比平时多用了一倍时间也能看出来)
  最后,文中提到陶渊明望着猎户座的星星,不知道这是否是暗示,但与本文有有一定程度上的符合。
                              撰稿人(四稿):冰玺 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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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8:54:38 | 只看该作者
元昔案:
一、        和元昔一夜温存的王炎是他人假扮吗?
他迷惑了王炎的幼年玩伴元昔,至少外貌与王炎相似。但是最有可能和王炎相似的王家二郎肥头大耳,明显不是,其他人更不可能。过去死的并不是王炎本人,而是身穿王炎衣服、身形相似的替身。
二、        王炎怎么消失在宅子里?
屋内没有藏人,王炎必已离开。
墙上没有翻越的痕迹
正门有仆人作证,无外人离开。
是以王炎走了侧门。侧门必须用钥匙来开关,但是元昔的钥匙好好的在自己身上,已经离开的王炎不可能再放回去,所以他用的是偷配的钥匙。能偷到钥匙的必定是和元昔很亲近的人。元昔身边符合这一条件的是周青云。她与王炎合谋做了这一切。(她爱慕王家二郎,能接触到王炎)
三、        周青云的目的是什么?
元昔发疯后,她并没有过多陪伴,可见感情并不是表面那么深厚。
她主动引元昔和王炎相见,劝元昔酒,制造机会让元昔带王炎回家。
她还有意无意地吓元昔,告诉她王炎很怪,没有喝酒吃菜可能是阴间人。
换句话说,周青云与元昔是塑料姐妹,她在一步步地逼疯元昔。
四、        元昔见到的长得像自己的“鬼魂”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要假扮元昔,应该穿素色的衣服,但是鬼魂却选择了元昔一直偷偷喜欢的盛装,直击元昔的内心深处,只有和她交过心的周青云能做到这一点。周青云容貌身形酷似元昔,足以扮演。元昔的纸都来自周家,周青云也很熟悉元昔的画稿,悄悄潜入替换即可。(元昔称画稿是自己一年的成果,盛装女子画是三月三之后所作,白纸却压在最下面,可见不是鬼魂所为)
综合来看,周青云爱慕王家二郎,过去就和王炎有所交集,王炎安排了假死,并在之后的三月三与青云、元昔见面。周青云偷配了元昔家的钥匙,制造机会让王炎留宿元昔家并用偷配的钥匙制造疑团。周青云自己也装扮成画里的元昔,想要把元昔吓疯。由于碎女子被收买,这一切都很容易。

十字屋案:
一、        贼人的行动轨迹
当晚在十字屋留宿的人在贼人逃跑时很快都出了房间,如果贼人在这些人里面,应该没有时间换掉衣服、换掉沾了雪的鞋袜(陶渊明体弱也不可能)。换句话说,黑衣人是外来入侵者。
二、        贼人的信息
当天刘方春才把贱木簪放入,贼人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当时在场的人里一定有内应。
三、        贼人的特点
会武功

怪鸟案:
凶手使用的是陪嫁的剪刀,还留下了血手印,可见准备并不充分。新娘子在婚房内寂寞难耐,按理说会翻看心心念念的字帖,直到凶手杀人。可实际上字帖整洁如新。换句话说,是杀了人之后才送进来的,凶手就是负责送字帖的人。
总结:王营买来黑鸟,想要进一步营造恐怖氛围,掌握十字街的势力。然而十字街内和他相对的势力开始与王家为敌,做了十字屋案,还派黑衣杀手杀了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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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8:55:50 | 只看该作者
苍秋 发表于 2021-2-13 18:54
元昔案:
一、        和元昔一夜温存的王炎是他人假扮吗?
他迷惑了王炎的幼年玩伴元昔,至少外貌与王炎相似。 ...

啊.......新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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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8:56:3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莫西莫西 于 2021-2-13 18:58 编辑

《兰亭序•十字街记》作答
作答者:菜鸡组

1赵元昔异事何解
2 十字屋为何遇劫
3 王家新人遇难真相


1赵元昔异事
首先,梦修=王炎
王炎死亡时王营拦住了王克,同时王炎是尸体脸已经被啃烂,只能通过衣着辨认;梦修半年前来到周家,长期戴面具,故无人知道真面目;早上祭拜时,梦修来迟;用理由搪塞,不给赵元昔看病;在堂前停留很久……这些都在暗中指向梦修,就是王炎。
赵元昔死于谋杀
凶手:梦修道士,赵元敏,周清云
异事1(王炎消失):赵元昔在周清云的安排下和王炎见面,夜晚在一番云雨后,赵元昔睡着后,王炎拿走赵元昔的钥匙,从后门离开赵府,然后把钥匙扔进府内,然后赵元敏在府内拾起钥匙,偷偷放回赵元昔身上,当然,周清云和赵元敏分别发现的画都是她们自己放入的,然后假装发现
异事2(赵元昔遇见怨):赵元昔夜晚在画室时,赵元敏假扮成赵元昔的样子在走廊让赵元昔以为她遇到怨,赵元昔死亡当晚也是,赵元敏白天趁机从赵元昔身上偷走钥匙,然后晚上把后门打开,让梦修偷偷进来,晚上则假扮成赵元昔的样子,引诱赵元昔来到院子,然后梦修从后面拿石头把赵元昔砸晕,最后伪装成上吊,锁上后门,扔掉钥匙。

2十字屋盗窃案:
凶手:梦修(王炎)
过程:黑衣人在雪停前先从南廊窗外走到北廊,然后偷走发簪,然后回到南廊外,等雪把脚印覆盖后,把石头扔向文侃的窗户,把他惊醒,然后走到北廊窗户外,留下脚印,再进入北廊,让文侃听见声响,然后藏在屋顶,等待文侃和刘芳春翻窗进入北廊,在文侃离开北廊后,因为刘芳春摔倒被留在北廊,黑衣人便再次从窗户进入北廊,击晕刘芳春,然后爬上屋顶,跑到南廊,跳下后等待着文侃从南廊窗户翻出,然后袭击文侃,最后翻墙逃走。

3王家新人遇害
凶手:梦修(王炎)
过程:王营回去后,发现新娘还没有睡,就和她洞房,之后王炎穿着黑衣进来,准备灭王营口,但是被王营发现了,然后他们就厮打起来,这时新娘可能拿起剪刀准备帮王营,但是却被王炎用剪刀刺死了,最后打晕王营,脱下黑衣,放出怪鸟,墙上的手印同样是厮打时留下的

整体的动机:所有案子都是王炎和王营想要占有十字街四间宅子所犯下的,王炎假死,装成梦修住进周家,骗取周家的财产,然后设计谋杀赵家反对王家的赵元昔,准备收买碎女子,通过盗窃刘家逼其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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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8:59:10 | 只看该作者
努力学习,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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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13 19:00:23 | 只看该作者
三月三晚上,周清云故意与赵元昔走散,给王炎创造和赵的相遇机会。赵遇到王炎后,即对他喑生情愫,因为周清云作为她的密友对她的审美标准非常了解,让王炎特意迎合她的取向。然后在五月十五的晚上,王炎出面邀请两人,王炎送出花,花中有迷香,导致赵元昔发情,当夜白给。王炎本来在三月三后未出现过,却说提前知道赵所喜之花是因周清云告诉他的,可见两人同谋。后来周清云在见到赵元昔时,一直诱导她往鬼方面想,其实是误导她。王炎并未从后院凭空消失,更不是画中人。他随身包中是梦修的装束,在赵睡后,他就化身梦修道士出去了。所谓煞女乃周清云所扮,她和赵非常相似。
赵并非自杀,是王炎吊上去的。用了冰抵在树干上故此没有摩擦痕迹
楚洵为周清云所杀,周非常嫉妒她故此扒了嫁衣穿在自己身上
王炎去年二月三险些为王营所害,一直等待报仇。他先一步识破王营诡计,让人替自己死。随后化为梦修,寄宿于周家,王营晚上回房时被其一棒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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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大神推理作者家族之瑰四周年纪念章诡殇元老猴年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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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3 19:01:30 | 只看该作者
写题听曲:《子不语·罗刹鸟》-祖娅纳惜
《绾青丝》-花世
伽蓝记
妖论
   十字屋陷入沉寂,众人看着微笑的文侃却不知其言所示,刘芳春受不住,率先打破了这气氛。
“明日辰时,赵元昔就要下葬,到时我们同去送别如何?”
“吾正有此意。”文侃说道。
“但……我还是想先听听文郎对这一系列异事有何见解,看似文郎已洞悉一切。”刘芳春说道。
“不急,明日再提。”文侃卖起关子。
“唉,赵家旧坟还未起,王家又要添两座新坟,这十字街可真不太平。”刘芳春感慨道。
“冥冥中有着定数,人算不如天算。”文侃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翌日,刘芳春携文侃、李良和陶渊明前往赵家后院,陶渊明戴斗笠、遮面巾以防人认出。后院之内,孙留香和赵元敏守在灵堂棺椁前,只见两人之悲痛更甚以往。更有周清云守在屋外,眼巴巴地望着里面,奇怪的是那戴着马脸面具的梦修竟然陪在身边。
几个本村的男士正在钉棺,第二枚钉子刚入一半时文侃等人赶到,施礼后文侃突然大步闯入灵堂。
“慢着!”文侃大喝道,阻止了钉棺。
众人被这一声大喝惊呆,他们皆望向闯入者,刘芳春和李良想去拉出文侃,但被文侃犀利的眼神逼退。
“文郎,这么闯入灵堂可不是你这位尊贵人士所为!”赵元敏厉声说道。
“是吗?只是这时辰还未到便如此着急钉棺恐更不合理,明知我等前来祭拜却要匆匆起灵,更是对我等不敬,对逝者不敬!”文侃回击道。
“你……文郎,你究竟要做什么?”赵元敏问道。
“当然要在元昔入土前宣告十字街所有异事的真相,不能让江州奇女子抱憾离开!”文侃说道。
“真相?文郎,异事的真相不应在王家讲吗?”刘芳春说道。
“非也。”文侃很自信地说道。
“文郎可不怕耽误时辰?”周清云在屋外说道。
“我想相比时辰来说,真相更为重要吧,元昔一定也这么想。”文侃说道。
“好了,就让文郎说说吧,我也很想听听。”孙留香说道。长辈发话,赵元敏和周清云便安静下来。
“此案之奇,亘古未有,就从元昔上吊说起吧!”文侃说道。
“文郎之意,元昔上吊和这一系列异事有关?”赵明陈已赶至后院,他虽不喜文侃,但碍于对方廷尉府的来头,不敢直言拒绝。
“江州奇女赵元昔遇到了一系列怪事,先是偶遇早已过世的王炎,之后在自家后院亲历王炎离奇消失、入画之事,更是遇到所谓的煞女,而这煞女的装扮竟是自己画中人物的模样,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目的只有一个:暗害赵元昔。”文侃说道。
“暗害元昔?究竟何人所为?”赵明陈问道。
“前辈莫急,待文侃细细说来。起初我也被这一系列异事所迷惑,难道世间真有鬼神之说?若鬼神缠人,此人必定在某处冲撞鬼神抑或经常作恶而遭报应。但据我所知,赵元昔非作恶之人,那就是冲撞了鬼神,但这鬼神是两位,王炎和煞女,赵元昔在幼时与王炎分开后便再无会面,更不知王炎去世,要说冲撞王炎实属牵强。而煞女本为煞气,煞气无形无态,冲撞这一无形无态之物更为虚幻。而王炎之魂与煞女联合暗害赵元昔更是无稽之谈,所以赵元昔遭鬼神缠身致死是不可能的。”文侃说道。
“其实我也不相信这些……”赵明陈嘀咕道。
“非鬼神之力,那便为人之力。赵元昔之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是这阳间的人所精心策划的巧局,其险恶之心更甚鬼神。”文侃说道。
众人皆屏气凝神,期待文侃接下来所讲。
“诸位皆知,十字街四户人家的院墙均可从外部翻越而入且必在墙上留下蹬踏痕迹,但王炎消失后赵元昔立刻检查后院墙面,未发现任何蹬踏越墙的痕迹,所以王炎并不是越墙而走。”文侃说道。
“没错,之后我也检查过,而且那种痕迹若留下便不好再消除,反而会留下更明显的印迹。”赵明陈说道。
孙留香和赵元敏有些吃惊,赵明陈虽然表现出不再过问元昔之意,但没想到私下做了这么多事。
“之后周家女郎协助元昔调查,在元昔未用的纸张中发现了一幅画,那画中人正是王炎,没错吧!”文侃看向周清云。
“文郎所言极是,当时我看到画时十分震惊,这王炎怎么会跑入画中?但想到王炎已死……那藏入画中便能解释了。”周清云说道。
“人入画中之说常在志怪文中所见,但并未实际发生过,联系起刚才的鬼神不成立之说,那这人入画便是阴谋的一环。”文侃说道。
“会是谁?”
“首先我怀疑的是王炎,他不可能现场作画,因为一旦有些许光亮赵元昔会醒,另外现场作画后画笔、画纸皆无法短时间内干燥,会使赵元昔发觉,故只能是提前作好的画。王炎趁赵元昔熟睡之际,将画放入画摞里,如此一来他在那晚见到元昔时就一直带着画,此画可放在他的大包袱里,这段时间他们吃酒、一起走路回家,很难不保证画被折出痕迹。再有,王炎若此时放画,没有成功跑掉,而赵元昔醒来作画发现时定会怀疑,此计划甚险,故只能在王炎成功逃脱后才可放画,所以放画一事与王炎无关。”
“那接下来范围就很小了,元昔的笔记里提到一点,她与女伴周清云一同进入后院小屋后这位女伴便去检查桌上书画,而赵元昔则去收拾床褥,这时候赵元昔是背对周清云的,所以她看不到周清云的任何动作。就在此时,周清云将事先作好的王炎画像放入赵元昔未用过的纸摞里,然后装作刚发现的样子表达自己的震惊。”文侃说道。
犹如石块投入平静的水面,文侃这一席话惊起波澜,众人皆感震惊,矛头竟然指向周清云!她可是赵元昔最好的伙伴!
“你……你胡说八道!”周清云大喊道。
“这后屋许久没有外人进入,赵家人亦如此,这么久以来只有赵元昔一人出入,且门锁只有她自己才能打开。而且那幅画是很早之前便作好的,且不是赵元昔所画,之后只有你进入了此屋,且完全满足放画的条件,故放画之人只能是你。”文侃说道。
“无稽之谈……”周清云辩解道,但明显已心虚。
“随后便是煞女之说,管家赵福早在去年之前就已见到有煞女在后院出没,而且他深信煞女之说,赵公虽然也知此事,但并未细查后院,可是如此?”文侃说道。
“是啊,老夫知那赵福迷信鬼神,但他三番两次的说起煞女让老夫认为真有此事,所以也只是当做鬼神来对待,并未细查后院,尤其是那院墙。”赵明陈说道。
“若煞女在夜间潜入后院,故只能从院墙翻入,所以院墙外必定会留下痕迹,若立即查看定会发现印迹,但当时煞女还未造成实质的危害,所以并未引起他人的重视,故院墙印迹在旬月之后不再明显,便再无可查。”文侃说道。
“唉!”赵明陈叹了口气。
“因本朝制度所限,能在夜间潜入赵家后院的人必在十字街附近,否则很容易被官家的人发现,故周家、王家、和十字屋刘家最为可疑。赵福发现的煞女着装为白衣,那也是在黑夜中最易引人注意的颜色。但元昔看到的煞女着装不再是白色,为何煞女会换装呢?”文侃说道。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就和我们一样,想换衣裳就换了。”赵元敏说道。
“的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再正常的事其发生的背后都有原因。我们换衣无非是脏、旧亦或参加某种场合而穿合适的衣裳。这煞女穿白衣无非是要引起人的注意,而白色更与丧、鬼联系紧密,那么之后为何要穿盛装呢?穿着盛装翻墙可是极不方便的。”文侃说道。
“别卖关子了,文郎干脆点。”赵元敏说道。
“因为煞女换装之前发生了一件事,就是三月三那天赵元昔游赏,看到了一位盛装女郎,她也想打扮成那样,但碍于清雅脱俗的印象便只能将理想作于画中。所以这件盛装便以具体的形象跃然纸上,让煞女有了可模仿的参照,这盛装是世间存在之物,所以能做到完全模仿。如此便知煞女见过此画,更将此画偷走而替换成白纸,后着上盛装模仿成画中人的模样,让元昔认为是自己画中的人跑了出来。根据之前的条件限定可知,成画之后到变为白纸之间,只有周清云和赵元敏来过小屋,但赵元敏进小屋之时周清云已在屋内,两人一同扶着昏倒的元昔卧床,所以元敏没有机会替换画作。故只能是周清云,她在放入王炎画像之时也翻看了赵元昔已完成的画作,心生此计。而替换位于画摞上部的画作更为容易,只因这底部画作上的盛装是真实存在且容易买到,为了完美模仿成画中人,故周清云不惜费力抽出此画而换为白纸。周清云就是煞女!”文侃说道。
“元昔房内空白纸未少,只能说明清云提前带来了一张空白的蚕茧纸,但她又如何肯定元昔会在蚕茧纸上作画?”
“周家女郎知元昔喜欢在蚕茧纸是写字作画,所以不惜代价赠送蚕茧纸于元昔,表面上看是情深谊长,实则为使赵元昔一直使用蚕茧纸作画而不更换,以此才能达到更换纸张的目的。”
“真是深谋远虑,清云!你为何要这么做?”赵元敏问道。
“这样一来,元昔失贞之事也是你散播出去的!因为没几个人知道。”孙留香说。
周清云不答话。
“本村人皆知赵元敏与周清云是一对要好的女伴,赵元昔也这么认为,但这只是世人与元昔的一厢情愿,周清云内心深处对元昔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文侃说道。
“仇恨?呵呵,文郎言重,是嫉妒!凭什么我与元昔一同站在人前而人人皆夸元昔?凭什么我与元昔都有书画技艺而世人皆赞元昔?无论我盛装还是淡雅,甚至都比不过那随意穿衣的赵元昔。而赵元昔更乐于我陪在她身边,有这么好的陪衬才能显出她的高贵罢!”周清云说道。
“这些话是他讲给你的吗?”文侃突然指着一旁的梦修问道。
周清云怔了片刻,然后使劲摇头否定。
“施主,无缘无故为何将贫道卷入?”梦修问道。
“文郎,那王炎是如何从本府消失的,这个还是没解决啊。”赵明陈说道。
“我正要说来,王炎并非从后墙翻出,更无法打开后院木门离开,也没有从前院离开。而我在不久前拜赵府时看到一棵树,那棵树的树枝才渐渐伸出墙外,但王炎消失之事发生在端午之后,恐那时候树枝难以越过墙外,就算越过,王炎若爬树跳墙离开也实属困难,故在一段时间内他只能呆在赵府的某处。”文侃说道。
“一段时间内?小女和周家女郎一同搜查过本府各个房间和角落,未发现王炎踪迹。”赵明陈说道。
“是的,那时候王炎已经离开了。”文侃说道。
“这一段时间究竟是什么时候?”
“那天清早,赵府人一同去观赏百戏,陪同诸位的是不是有这位梦修道士?”文侃问道。
“是的,当时梦修道士正好来府迎接,他一直在大门外候着。”
“但天亮之前并未响起前院大门开启的声音,而天亮之后才第一次开门。”文侃说道。
“难道说……”
“大门敞开,却没人注意到梦修在大门外等着,就连门外清扫的仆人也没注意到,仆人们在清扫时必然会寻找不干净的地方,这时候他们是看遍几乎整个大门口的,为何会看不到梦修道士呢?既然仆人们很久没有发现自己,梦修道士为何不去主动打招呼,反而要等着仆人们发现自己呢?如果梦修道士是从周家或其他地方朝赵家而来,仆人们为何会看不到呢?只能说明他无意让仆人立刻看到自己,因为他在寻求一个时机,等着门外清扫的仆人们不在注意某处时他立刻出现在大门外,然后后装作刚来的样子。故梦修道士并不是从周家而来,而是从赵府的大门迈了出去!真相就是梦修一直呆在赵府的某个角落,直到天亮时分赵府的仆人打开院门之时,他避开仆人视线,装作刚从周家赶来的样子出现在大门外。”文侃说道。
“梦道士为何这么做……”
“世上本没有梦修这个人,自从王炎在去年三月三坠河身亡后梦修这个道士就出现了,他为了某种目的而接近周家,梦修就是王炎!”文侃厉声说道。
“你胡说八道!”梦修大喊道。
“你的面具当时就藏在你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那么敢不敢摘下你的面具?”文侃问道。
“施主无礼!此面具为上仙所赐,贫道求戴修行,怎可随意摘下!请施主莫再无礼。”梦修说道。
“哪位上仙所赠?”文侃问道。
“这……上仙身份尊贵,怎可随意告知你这俗人?”梦修说道。
“哈哈,你何须连声音也伪装,我来帮你便是!”文侃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下梦修的马脸面具。
这是一张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文侃虽不认得此脸,但可以肯定和画中王炎的容貌一模一样。
“王……王炎,你不是死了吗?”
“天哪,是人是鬼?”
“王炎没有死!”
“文郎,你怎知王炎未死?”
众人七嘴八舌,这王炎倒也沉稳,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周清云起先紧张,但真面目被揭穿后倒也没什么了。
“文郎,这面具真为仙人所赐,你这么做太无礼了。”王炎说道。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出现,绝不是见鬼或者死而复生。我首先猜测的是王炎有个与其容貌极像的兄弟,然而王炎只有王营一个兄弟,且两人容貌相差极大,故兄弟替换之说不成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王炎未死,当日打捞上岸的尸体容貌严重损坏,仅从衣裳判断出是王炎,若一陌生人着王炎的衣裳再毁掉面部也是可以的。所以那具尸体并非王炎,而是有人制造王炎落水身亡的假象,好让王炎其人消失于世间,为梦修登场做准备。”文侃说道。
“这么做是何目的?”赵明陈问道。
“我从某处得知,王克欲占下十字街所有的地,而赵、周、刘三家是最难啃的主,而且买下这三户人家的地界是笔不小的钱财。故王炎化作道士梦修潜入周家,明着是对周安山讲道法,实则让其拱手让出宅地。他那日与我讲起王炎落水而亡且面部被鱼啃烂,都是谎话,此举骗过了所有人,包括王家内部人。”文侃说道。
“元昔呢?他们为何要害元昔!”孙留香问道。
“元昔联络不少名士反对王克此举,因此相比赵公,赵元昔更难说服。王炎在周家长住时得知周清云对赵元昔有嫉妒之心,便整日在周清云耳边鼓噪,终于让周清云下定决心毁掉赵元昔。”文侃说道。
“文郎又是如何得知梦修就是王炎的?”刘芳春问道。
“王炎出现在赵元昔面前,让我推测出王炎本人未死。周清云的一系列行动让我知道必有梦修帮助,这时我还没有找到王炎和梦修就是同一人的证据,但王炎的画像只能是周清云放入的,所以我初步判断这两人曾长时间在一起,王炎绝不像他说的一直在建康生活那么简单。直到王家发生惨案之后,我与梦修同去王家探查,那梦修自称是第一次到王家,在我连番追问之下他有些慌乱,竟然直接去了后院的如厕之地,试问一个初次到主家的人又怎会断定如厕之地在后院的具体位置呢?难道不应先求问主家吗?故梦修本就知道如厕之地在何处,他不是第一次到王家。能与周清云如此亲密接触的必是王炎本人,而梦修恰在其位,故梦修就是王炎。”
“我曾询问过江边酒肆的小二,他讲起王炎在酒肆一直带着面巾,但只面见周清云和赵元昔时是摘下面巾的,且他出现在二女面前之时周遭无人,这便能说明王炎只想让二女看到其面目。”文侃说道。
“原来如此,若我那小女在泉下知道女伴如此待她,定会伤心欲绝吧!”赵明陈感慨道。
“你到底还是不了解小女……”孙留香在一旁低声说道,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鄙夷自己的夫君。
“你在嘀咕什么?”赵明陈摆出一副权威样,实在惹人厌。
“没什么……周家女郎!你只是嫉妒我小女,而且已经将她逼疯,为何还要痛下杀手?你怎可如此残忍,就不念着你们过去的友情吗?”孙留香厉声问道。
“我……”周清云答不出。
“因为周家女郎在最后那次以盛装煞女的形象出现时,被赵元昔看出了端倪,看似是周清云将赵元昔吸引至树下,实则为赵元昔为急于求证而步步紧逼。眼看周清云就要抵挡不住,那梦修突然出现在赵元昔身后用石块将其击倒,然后吊于树上,就这样杀害了一代江州奇女!”文侃说道。
“不!我没有!我没有吊死元昔,真的没有!”周清云突然辩解道。
“你莫再狡辩!”赵明陈大喝道,欲使仆人拿下周清云,而那梦修,也就是王炎早就被赵福带人给绑上了。
“女郎!你快些离开这里,一会儿我阿耶就会来此,赵明陈自会放了我。你快去求助你阿父!”王炎抵抗道。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你们两个在我府内杀我女郎,谁也别想走!”赵明陈威严地说道。
“周家女郎,你只是王炎的一枚棋子,他要利用你夺走周家的宅地,女郎如此聪慧,难道连这点都想不通吗?”文侃说道。
陶渊明也想说点什么,但听到文侃这么说后只是点了点头。
“我……我现在很乱,真的很乱!”周清云抱紧自己的头,乌黑的秀发逐渐散乱开来。
“谁在害我孩儿?”
一个更为威严响亮的声音,只见王克带着王家的下人们闯了进来,因为赵府的人大多集中在后院,故前院那些侍女无法拦住气势汹汹的王克。
“王公,你来得正好,我还要找你去算账呢!想占我地不说,还让你这个孽畜来害我小女,我定叫你王家血债血偿!”赵明陈放出狠话。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此法甚险,看来还得老爹替你摆平。”王克看了眼王炎,不屑地说道。
“你们的脏手放开我女儿!”
又一个响亮的声音,那周安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刚才因心急不慎崴了脚。
“你这个骗子!装作道士诓我好苦!”周安山上前欲要扭打王炎。
“人都到齐了呢。”文侃嘀咕道。
“三弟,他们吵起来了,我们怎么办?要撤吗?”李良小声问道。
“我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对吗?”陶渊明神秘地说道。
“知我者兄长也。”文侃笑道,之后他大声喊道:
“好了诸位,请听我说!周清云与王炎只是将赵元昔击晕,但两人因害怕而盗走赵元昔的钥匙,从后院小木门逃出了赵府,将元昔吊在树上的另有其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来这才进入事件的核心。

神论
文侃环顾四周,十字街四户人家的主要人物基本聚齐,是时候进行下一步拆解了。
“诸位请随我进入灵堂,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将无比诡异,但确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十字街发生的所有异事是一个巧妙的连环局,这个局意在将我们所有人卷入而后进行欺骗。”文侃说道。
众人随文侃进入灵堂,各家的仆人留在外面,文侃交待将碎女子带至这里,她是个至关重要的证人。众人依序入座,文侃站在中央进行讲述。
“文郎,你方才说起周清云和王炎并未吊死元昔,可有真凭实据?”赵明陈问道。
“若要将元昔吊于树上,其一为一人背起元昔爬树,并系绳索于树枝,将元昔套于绳索上后垂下。此方法需爬树人耗时耗力,而且此树甚高,恐周清云难以做到,必为梦修所为。若梦修背人爬树,两人会在同一枝条上,这枝条难承受两人之重,定会折断,但枝条完好且仅吊元昔一人方能承受。所以这两种方式不成立。
“两人也可在树下布置垫脚物,达到一个高度吊起元昔。梦修即王炎身高七尺,周清云身高六尺有余,赵元昔与周清云相当。但上吊的树枝离地面足有十六尺高,那么他们需要多高的垫脚物才能将元昔吊起呢?又怎样将这些垫脚物运来再运出呢?这样会消耗多久的时间?所以不切实际,如此费时费力的方法还不如用石头彻底砸死元昔。”
“还有一种方法,一人爬于树上,垂下绳索,另一人在树下将元昔套于绳索之上,树上这人再用力拉起绳索,但当元昔被运到树枝附近处时,还是承受着两人的重量,所以不可取。或一人将绳索抛在树枝上,自己在远离树枝的地方拉动绳索,但如此一来树枝上必然会有绳索剧烈摩擦过的痕迹,然经我细查后那树枝上只有绳索绑重物的坠印,并无摩擦印迹。至此,元昔被人吊于树上的可能性排除,如果两人真的想杀死元昔,大可以用砸晕元昔的石头。所以周清云和王炎二人并没有将元昔吊于树上。”文侃说道。
“那梦修……王炎必定掌握了某种邪术,可将元昔吊于树上而不费力且不留痕迹!”赵明陈说道。
“赵公何以如此迷信?若王炎通邪术,那此时早已逃脱,还会让你的人绑着吗?”文侃说道。
“文郎所言极是……”赵明陈一阵惭愧,他恨王炎,更恨王克,以至于迷了心智。
“我并无过多考虑元昔被怎样的手法吊于树上,相比手法,元昔被吊的动机更令人深思。周家女郎和王炎得知赵元昔被吊于树上后一定大吃一惊吧。”文侃说道。
“是的,当赵府派人来说于此事时我很震惊,梦修亦如此,我们的本意就是逼疯元昔,而不是要杀死她,更不可能将其吊于树上,所以一定有人在我们之后杀死了元昔。”周清云说道。
“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杀死元昔,但按当时的情况来看,钥匙已被我和清云带走,侧门已锁,据说赵府未在墙上发现翻越的痕迹,所以只能是赵府内部人所为了。”王炎说道。
“你这狗崽子竟胡说八道!”赵明陈怒喝道。
眼看赵王两家就要打起来,文侃及时拔出环首短刀横在两家中间。两拨人皆被这阴森的刀光所震慑,他们不知文侃要做什么。
“文郎,你这是……”
“赵公,王公,我的话还没说完,望两家的恩怨随后再解决。”文侃说道。
“是、是的,可是无需拔刀吧……”赵明陈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我拔刀并非针对诸位,只是要讲另一件异事,发生在王家惨案之夜,在我所入住的十字屋里。”文侃看着刀锋,缓缓说道。
“有这般事?”
“十字屋的异事结束后我曾观天象,发现参宿星恰好在正南的天空,而推算王营夫妇二人的遇害的时辰是在参宿星移至西南天空之后,故十字屋异事发生在王家杀人案之前。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夜且时辰如此之近,而元昔遇害距两起事件不过六日,因此我不得不怀疑这三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在所有十字街异事中,单看个别事件是无法探出其本源的,只有纵观全局,才可参破其中奥秘。元昔遇害、十字屋遭劫、王家血案这三起事件可谓环环相扣、紧密相连。”文侃说道。
“周清云一直钟情于我家小儿,定是她杀害了小儿与儿媳!”王克说道。
“王公休得胡言!恶棍王炎哄骗我女儿,定是你家骨肉自相残杀!”周安山说道。
“两位莫急,还请听文郎细细道来。”堡长笑脸劝解道。
“周家女郎的确有杀人理由,她与王炎在坑害元昔一事上虽有勾结,但未必在谋杀王营夫妇二人一事上选择合作,她也可独自完成。然杀人理由只是其一,还有更为关键的物证及杀人推论,需三者完美结合后方可定人之罪。刚才也已讲过,十字街的三起异事相互关联,还待一一拆解,接下来要讲的十字屋劫案更为奇妙。”文侃说道。
陶渊明努力撑起病怏怏的身子,从入冬之后身体就很虚弱,大雪之后这种不舒服感更甚。但踏入灵堂的那刻起,陶渊明忽地来了精神,尤其是听文侃细细剖析事件时更为振奋。自归园田居以来,好久没有被这么一个人所吸引了。
文侃先详细描述了十字屋内部的构造以及那晚各扇拉门的开锁状态,并介绍了李良和陶渊明,当然,他只称陶渊明为“这位老者”。然后讲述那晚遭劫的经历,以及自己与黑衣蒙面人的一场恶战。众人无不称奇,想不到那夜除了王家杀人案外,十字屋也遇惊心动魄之事,若非文侃与李良守护,恐会再生血光之灾。
“那么黑衣人为何会对便宜的木簪感兴趣?而且在此之前凡与玉佩在一起的物品无论贵贱皆被盗走,这里的缘由更耐人寻味。那夜,我突然醒来,其实是被杂声吵醒,之后我仔细检查了房间外面,发现窗下有一小石子,再看窗上有一细微的砸痕,是有人将石子砸向窗户而惊醒我。我来到东廊窗前向外看时发现了足迹,此足迹从南廊走向北廊,我立即赶到中室欲打开北廊的拉门,这才想起刘兄已将通向南北二廊的拉门锁上,无奈我只得从西廊绕出奔向北廊,顺便叫醒了刘兄。当我进入北廊后根本没有见到窃贼的影子,而且北廊的拉门还处于锁闭状态,刘兄打开此门,但中室仍无窃贼身影,我夺来钥匙打开南廊拉门追去,在南廊窗外与黑衣窃贼相遇并打斗,他力气和技巧明显不如我,便逃掉了,却不慎将已盗走的木簪掉落在雪地之上。由此我推断黑衣人袭击刘兄之后从北廊窗台爬上屋顶,并在南廊窗外与我相遇,这里就需要黑衣人有超乎寻常的奔跑速度,我们姑且认定他有这个速度。”文侃说道。
灵堂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一个字。
“但这里有几处矛盾:第一,黑衣人必定用极快的速度在屋顶飞奔,那么留下的足迹必定有前后摩擦状,也就是不规则的足迹,但我看到的却是规则、平整的足迹,完全看不出黑衣人在飞速奔跑,是怕滑倒而稳步向前轻踏的足迹。第二,我在走廊和北廊梅字房内都看到了清楚进出的湿足迹,因为黑衣人是踏雪而来的,从屋外翻窗进走廊,只需双臂用力撑起一跳,脚无需触碰窗台,所以窗台不会湿。但爬上屋顶必定要脚踏窗台,窗台不可能不被沾湿,但我唯独没有在窗台上看到踏湿的痕迹,黑衣人更没有时间脱下湿掉的鞋爬到屋顶上后再穿好,所以黑衣人根本没有脚踏窗台,他更不可能爬上屋顶。由此可得出一个新的结论:屋顶上的足迹是伪造的,伪造的人没理由脱掉鞋爬上屋顶,故伪造之人来自于十字屋内部,是个没有踏过雪的人提前做好的,为的就是造成黑衣人是从屋顶逃走的假象,这个人是黑衣人的同谋!”文侃说道。
这种极为细致的分析方式乃陶渊明生平首见,他任彭泽县令时曾遇到不少奇闻怪案,但远没有这次的十字街案匪夷所思。陶渊明心中不免感慨,真是没白活,更没白来,这十字街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文侃更是位奇人!
“十字屋内部!那不只有我们几人吗?”李良情不自禁地叫道。
“当时十字屋里的人有主人刘兄、管家刘禄、老者、良兄和我。我与黑衣人打斗且胳膊受了轻伤,刘兄更是被打晕,这样一来黑衣人的同谋看似隐藏在管家刘禄、老者、李良兄之间。”文侃说道。
“文郎,我那晚可很早就睡下了,事发后我直接赶到中室,看到公子已经倒在北廊上,这些我在当时就说过了啊!”刘禄急忙辩解道。
“哈哈,刘禄,你可真是犯迷糊了,若是你伪造足迹,只能通过西廊来到院里,绕到北廊的窗下后再踏窗台上屋顶,也就是说足迹必湿,但根据刚才的分析,你做不到这点,同理,李良兄和老者也做不到。这个人无需绕到屋外踩着积雪前去翻窗,他只需在所有人睡下后通过中室到达北廊即可,也就是说必须有中室通往北廊的钥匙,故此人为刘兄,刘芳春。”文侃说道。
“文郎,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我权当做你在打趣兄弟。”刘芳春说道。
“是啊,而且文老弟,我记得你第一时间先去的中室,想从那里进入北廊,结果发现门是锁着的,你这才到西廊叫醒刘兄一同去追击黑衣人。当你们到达北廊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见踪迹,这时北廊的门还锁着,你亲眼看着刘兄从身上拿出钥匙,这表示钥匙根本没有转交到黑衣人手里,而且黑衣人只在东侧和屋顶留下足迹,所以他就算拿到钥匙也无法再交还到还在西廊的刘兄手里。刘兄的这些钥匙均为特制,若有第二套,张铁匠那里不会不说明,故黑衣人根本没有钥匙,他又是如何从北廊消失的呢?所以……我认为屋顶上的足迹也许真的是那样,那黑衣人会某种功夫……”李良解释道。
“这些话连良兄自己都不信,不是吗?若真有这样的功夫也不会被我打跑。良兄的推断有几分合理,但前提是北廊的拉门真的上了锁。”文侃说道。
“什么意思?”
“南北二廊的拉门上锁,东西二廊不锁,这是刘兄在睡前亲自交待的,我们也看着他上了锁,于是便认为南北二廊的拉门一直锁着,我惊醒后赶到中室也确实拉不开北廊与南廊的拉门,便更加相信此门已锁,但是我忽略了一点,拉门并非只有锁着才打不开,如果此时北廊那侧有人用力顶着门,而我以为门锁着,所以不会使出全力去拉门,这样也是拉不开门的。”文侃说道。
“难道说……”
“在我们睡下之后,刘兄就已将中室通往北廊的拉门打开,我去拉门的时候黑衣人已知我醒来,便早已在门的那一侧用力顶住,他深知我不可能在明知门锁着的情况下还要傻傻地用力去开门。因此当我奔向西廊并到屋外的时候黑衣人打开北门来到中室,这时刘兄并没有立刻随我而来,而是赶到了中室,并打开南廊的拉门,黑衣人逃走后再锁上南北二廊的拉门。我在离开中室去追击黑衣人时东廊的拉门并没有关闭,但老者醒来后看到的却是关上的东廊拉门,这是刘兄为避免李良兄和老者发现中室异样而提前关闭了东廊的拉门。一个矛盾之处就是:刘兄的伤口明明流着血,但黑衣人的武器上却没有血迹,我不认为在那种紧急时刻黑衣人还会更换武器。另外,我与刘兄打开北廊拉门时进入中室,随后我独自去打开南廊拉门,回头看到刘兄摔倒在北廊,说明他又退回北廊,并未与我一起追击,好让我独自面对黑衣人。”文侃说道。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刘兄知道黑衣人是谁了!”李良恍然大悟道。
“是的。”文侃说道。
“刘兄为何要这么做?黑衣人不是偷了他的东西吗……对啊,黑衣人为什么要偷木簪啊!”李良问道。
“这正是黑衣人此行的目的,偷木簪的行为的确不可理解,但我发现一个更为有趣的现象,那双鱼玉佩的鱼头朝向变了!黑衣人,也只能是黑衣人,他动了双鱼玉佩!”文侃说道。
“也许只是好奇看看呢?”
“当时我已在追击,而且动静很大,黑衣人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看玉佩?他的目的不是偷木簪,而是为了双鱼玉佩,所谓偷木簪只是个幌子,让我们不再去注意放在一起的玉佩!”文侃说道。
“竟是玉佩?”
“没错,恐怕刘兄之前对我们讲的一系列物品丢失事件也是编来的,为的就是让我们认为这次黑衣人是来偷木簪的。”文侃说道。
“刘郎,你还不说出这是怎么回事吗?”赵明陈问道。
“文郎是在说笑……”刘芳春的辩解已经苍白无力。
“刘兄所做之事匪夷所思,要包庇的黑衣人更为神秘,但我们由此知晓黑衣人的目的是双鱼玉佩,他有十分紧急的目的必须冒险潜入十字屋内,但玉佩并未被盗走,只是移动,我们姑且认为黑衣人因为某种原因使用了双鱼玉佩。但普天之下有两块双鱼玉佩,这另一块便在这赵府赵公的房间内,对吧。”文侃说道。
“是的,自碎女子擅自交由人把玩后我便锁了起来,不可能有人拿出的。”赵明陈说道。
“的确,赵公的严加防范使得黑衣人无法靠近,他只能潜入十字屋内使用玉佩,故黑衣人知晓赵府与十字屋内放有玉佩,且与刘兄达成了使用玉佩的协议,也就是说黑衣人早已探知赵府的玉佩很难拿到。”文侃说道。
“真是越来越玄乎了,我为何要让黑衣人使用玉佩?文郎真是好想象力!”刘芳春说道。
“这自然与王营夫妇被害有关。”文侃说道。
“什么!”
“潜入十字屋,盗用双鱼玉佩是为了接下来潜入王家做准备而已。”文侃说道。
“黑衣人从十字屋离开后就去了王家?”李良问道。
“是的,这也是刘兄使自己受伤的原因,他定是在某处将自己撞伤,然后装作被黑衣人袭击的样子躺在走廊上,这样一来我为了保护十字屋内的诸位就不会再去追击黑衣人,也就不会知道黑衣人接下来的行动。”文侃说道。
“那只需拦住文郎即可,为何还要使苦肉计呢?”赵明陈说道。
“外面有积雪,即使我没有第一时间追击黑衣人,之后也可以寻着足迹找到黑衣人的行踪,这样正是黑衣人留下与我打斗的原因,如果他直接逃走,我定会追出,而发现雪地上的足印。故刘兄必须使我整宿待在十字屋内,给足黑衣人行动时间,故使出苦肉计,造成十字屋陷入危急中的假象。”文侃说道。
“原来如此,可是文郎终要走出十字屋,其他人也会,到时不还是会发现凶手的足迹吗?刘兄这么做还是太过。”赵明陈说道。
“事实如何呢?王家的管家王贵最有发言权,当他清早出门追击怪鸟时看到十字街交叉处到四户人家的正门和侧门前的街道上,整个一个大圆区域内有着被什么东西拂过积雪的痕迹。”文侃说道。
“不是那怪鸟吗?”王贵说道。
“在这人世间还从未见过有如此怪鸟能在瞬间掀起如此大面积的积雪,只能说这痕迹在王贵出门前就已经存在了。”文侃说道。
“那天清早我是第一个到街上的,若痕迹在之前就已存在,那……”
“那只能是离开王家后的凶手所为,他不惜耗时耗力制造出如此大面积的痕迹为的就是掩盖足迹!”文侃得出结论。
“竟是这样!”
“当夜街上无人,凶手有充足的时间这样做,但还是不可理解,凶手只需抹去自己的足迹即可,为何要大费周折地在如此大的区域内清理积雪呢?因为清理掉足迹也会留下清理过的痕迹,这在平整的积雪上非常明显,所以清理大面积的积雪是为了掩盖小面积的清理痕迹。加之十字街四户人家方圆之外的积雪平整、无清理痕迹,故凶手离开王家后进入了其他三户的某一户中,当然他也有可能返回王家,之后便再无离开。所以,凶手就在十字街中心区域的王、周、刘、赵四户人家之中!”文侃说道。
“这……”
“的确显而易见。”
“文郎制造事端吸引我们而来,真是煞费苦心!那凶手为何不直接离开或者等足迹被踩乱后再返回,非要大费周折抹去足迹呢?”
“如果凶手就此离开,就等于暴露自己,十字街缺少了某个人还是很明显的。当然也可以等外面足迹混乱后再返回,但不要忘记,足迹到第二天才有可能被踩乱,而命案的调查早已展开,这个时候不在的人很容易被怀疑。”文侃回答道。
“凶手清理那么大片的积雪,一定耗时耗力,不怕在此过程中被发现吗?”
“如果不去清理,查案人会很快找到他,所以他必须清理。如果被发现,他才会一跑了之,实乃下策。”
“是这么回事,那凶手究竟是谁?”
“不急,接下来请诸位移步到王家的新房,王公,您不介意吧。”文侃说道。
“只要你们不捣乱,我自然无事,毕竟我也想找出杀害我儿和儿媳的凶手!”
“走吧,诸位!”
新房维持着原貌未变,众人登门后首先看到了位于房间正中央的矮桌,桌上放有一锦盒,里面收藏着紫云居士的真迹《伽蓝记序》,这是喜宴那天文侃等人所知的。
“我依文郎的吩咐,将这一珍贵字迹放于此处,虽不知何用,但还望文郎珍惜。”王克说道。
“王公放心,侃不会伤其分毫……但这之前我还是想先带着诸位归位现场。在王贵与何二破门前便发现怪鸟的翅膀被门所夹,当门打开后怪鸟恢复自由,更被两人的惊叫声吓得飞到了房梁上,也就是说有人在离开新房的时候不小心夹住了怪鸟的翅膀,怪鸟挣脱不得只能困于此,所以饥饿的怪鸟只能吃到王营的头部,其头部以下怪鸟无法啄食。只要门不打开,怪鸟就无法走动,门一旦打开,怪鸟就恢复自由。这就说明自怪鸟的翅膀被门夹住到第二天王贵打开门,这一段时间无人出入新房,当然,怪鸟的翅膀很有可能被夹两次甚至三次,那这只怪鸟未免太蠢,更何况屋内可供怪鸟之食甚多,为何只食王营头颅?且房内更无怪鸟行走痕迹,所以怪鸟只被门夹过一次,即那夜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所为。”
文侃缓缓打开锦盒,将字帖小心翼翼地取出后抱于胸前。
“我们先明确一个前提,那夜院墙上的积雪痕迹能证明只有一个外部人员闯入,但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个外部人员潜入王家后去了哪里,仍需分析。王贵将锦盒放于新房时新妇还未归来,这一时间段无需分析,我们从新妇回房开始。当夜,新妇楚洵首先进入房间,此时喜宴还未结束。而新郎王营是在丑时之后回到的新房,他在回房的途中撞倒了一个仆人,此人可以为证。那么在王营回房之前,房间里有几人呢?我们还得从怪鸟说起,首先,这怪鸟生性谨慎,凡有动静或有人接近,它都会惊起飞走。其次,只有在门开之时这怪鸟才会飞入,若怪鸟是在新妇开门时恰好飞入,新妇不可能不求助。王营是在丑时回到新房,他可能因喝醉而不知怪鸟同时闯入而夹住翅膀,但不要忘了,王营是被击打而死的,若此时凶手进入房间怪鸟会躲避人们而飞走,不会等着被夹住翅膀,因此我们能排除怪鸟是在新郎王营开门时被夹住翅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当时有第三人进入了新房,怪鸟是在第三人离开房间时被夹住了翅膀。”文侃说道。
众人皆目瞪口呆,文侃这一连串分析实属精彩,陶渊明和李良望着这个刚刚结拜的兄弟,眼神里尽是佩服。
“而那个血手印不属于房间里的任何一人,所以也只能是第三人留下的。新郎死在门口,新妇死于床上,怪鸟被夹翅膀时新郎已死。通过现场留下的黑衣我们可以肯定第三人就是夜闯十字屋的黑衣人,但还不能确定凶手就是这第三人。”文侃说道。
“咦?这不一目了然吗?怎么不能确定啊!”
“先不急,我们再来重复一下目前的未解决的问题,第一,赵元昔被何人吊于树上?第二,黑衣人冒着危险夜闯十字屋只是为了看一眼双鱼玉佩,这又是为何?第三,第三人是否为凶手?如果是,为何杀死一对新人?”文侃总结道。
众人用迫不及待的眼神瞪着文侃,知晓一切的刘芳春坐在一旁垂头丧气,他到现在也不愿说出真相。
“侃对死者之一的王营有些了解,此人身强力壮,有着一身好武艺,但现场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斗,王营是被一击毙命的,除了偷袭,我想不出有其他方法能使其顺利死去。”
“偷袭?王营是这王宅的主人,新房又是他的地盘,谁能偷袭他啊?”赵明陈发问。
“赵公明智,所言一语中的,论天时地利与人和,王营可谓全占,如果是陌生人偷袭,难度极高,根本不可能办到,所以能让王营放松警惕的必然是个熟人,那么首先被怀疑的就是王家的人,在当时的环境下,王家的某个人最容易行凶。”文侃说道。
“我倒想听听。”王克阴沉着脸。
“但那是新房,并非普通之处,在夜半时分出现在那里换成是谁都会引起王营的警觉,但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她出现在那里再正常不过了。”文侃说道。
“难道是……”
“正是新妇本人。”文侃缓缓说道。
“可是……”
“可是新妇也死了呀!”
“我从新房内的酒杯上找到了残留物,正是那晚王营吃过的珍贵肉类的碎末,由此可知王营与某个人喝下合卺酒,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一同喝下合卺酒并且让王营毫不警惕的人只有新妇,另一只酒杯上也确有红唇印,但正如诸位所言,新妇也死了,如果王营是被新妇杀死的,那又是谁杀死了新妇呢?如果是这样,之前的‘凶手一人论’便不再成立,完全可以存在两个凶手,但离开的凶手只有一人……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新妇楚洵在饮下合卺酒后便杀死了新郎王营,之后黑衣人闯入,杀死了新妇楚洵,最后开门时怪鸟闯入,匆忙之下立即关门却夹住了怪鸟的翅膀。”文侃分析道。
“竟然是这样?”
“但这里有几点说不通:第一,黑衣人闯入后楚洵为何没有呼救?几个巡夜的仆人可以证明那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许因为楚洵刚刚杀死王营,若此时呼救引人前来看到王营的尸体就会暴露自己杀人的事实,所以楚洵没有呼救。但这极不符合常理,楚洵没必要丢掉性命而隐瞒自己杀人的事实,她完全可以呼救并把杀害王营的罪行嫁祸给黑衣人,因为黑衣人闯进屋正欲对她行凶,换成任何人都会相信王家的新妇是受害者,而杀人凶手是黑衣人这个外人。但楚洵没有这么做,令人匪夷所思。”
“第二,王营的致命伤在后脑,是被棍棒猛击所致,但现场找不到任何可认作为凶器的东西,可以认为是黑衣人带走,但黑衣人没理由带走不属于自己的凶器。对于娇小的楚洵来说,用陪嫁的剪刀远比用棍棒杀死王营更为顺手,但楚洵为何偏偏选择棍棒呢?”
“第三,楚洵若用棍棒击打王营头部那么在王营落坐的情况下偷袭才是合理的,但王营倒在了门口,楚洵杀死王营后为何要将尸体从座位处转移到门口呢?根本是多此一举,更何况现场并无拖动尸体的痕迹,那王营就是坐在门口处被杀死的,他有什么原因非得坐在门口呢?还是不能合理解释。”
“第四,黑衣人杀死新妇后逃走即可,为何还要拔下凶器再脱掉新妇的衣服呢?定有其他原因。”
“综上所述,新妇楚洵杀人一说难以成立,王营定是被一个善使棍棒的人所杀。当时新房内的情形是这样:黑衣人潜入新房后并没有带着武器,所以用剪刀刺死了楚洵,此时新郎王营还未归来,但黑衣人因为某种理由必须杀死新郎,所以他脱下自己的黑衣,拔下新妇身上的剪刀并脱下新妇装后穿上,并在新房内化妆,扮成了新妇的模样。之后找到了一件趁手的武器,当王营归来后在昏暗中与喝醉的王营同饮下合卺酒,因为涂了口脂,所以杯上留下了唇印。此时怪鸟被楚洵尸体的味道吸引在门外,王营定是听到了某种声音而去门口查看,凶手趁此机会杀死了王营。”文侃说道。
“荒唐!文郎此言甚是荒唐!我那小儿难道不知同他洞房的人是个生人吗?”王克吼道。
“这便是关键所在,新郎怎会不熟悉自己的爱人呢?除非这个人换上新妇的衣服并却扇掩面后与真正的楚洵极度相似,然而声音的伪装终究是个大问题,但若声音本就和新妇相似呢?加之王营醉酒,所以他没有分辨出异样。再有,本就是新婚之夜,新妇娇羞实属正常,这个人可假装害羞而不出声,只需模仿新妇的姿态即可,酒醉的王营更难以分辨。”
“天哪,这么说难道是……”
“我想诸位都猜到了,凶手是个女人,只有女人才能更好模仿女人的声音,只有女人才能天然模仿女人的姿态。”
“女人!我就知道,一定是周清云,她与洵儿有几分相似!一定是她扮成洵儿的样子杀害了我儿!”王克喊道。
“王公休得胡言!我家小女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用棍棒打死你那野兽一般的儿子!”周安山回击道。
“两位莫急,容侃继续说下去,接下来我会揭开凶手的真面目,好戏才刚刚开始。”文侃说道。
“文郎且慢,老夫想到一点,有没有可能是新郎在饮下合卺酒后杀死了新妇,然后又被闯入的黑衣人杀死呢?”陶渊明说道。
众人皆望向这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如果他不开口恐已被所有人遗忘吧。
“老者说得甚好,侃的确忽略了这一点。但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王营杀死自己的妻子后本就处于极度警觉的状态,若此时闯进一个黑衣人进行袭击则必会遭到王营的强烈反击,现场便会留下打斗的痕迹,王营也不可能衣冠整齐的躺在那里。假使黑衣人得手,凶手更没理由换下黑衣,而带着新妇装逃走,所以凶手使用新妇装的目的就是为了伪装成新妇杀死王营。”文侃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如此一来这对新人的死亡顺序也明了:楚洵先遇害,之后就是新郎王营,凶手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第三人即黑衣人。

人论
陶渊明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看着众人,每个人都被文侃神奇的分析所吸引,而他自己也对这个刚结拜的三弟刮目相看,他默默地将文侃方才的分析总结出来:首先迅速地解决了赵元昔遇害案和十字屋事件,然后来到了王家,先根据怪鸟的翅膀推理出只有一人离开了新房,提出凶手只有一人的假设,之后根据新房内的情况做了各种分析,排除了楚洵和王营杀人的可能,最终确定凶手只有一人而且是个女子,即夜闯十字屋的那个黑衣人,接下来便是揭晓其身份的时候了,见惯了大世面的五柳先生此刻犹如孩童渴望点心般期待着。
“接下来要做的分析会将前面的所有疑问串联起来,诸位随我已经确定杀死王营夫妇二人的就是夜闯十字屋的黑衣人,此人是女子,更有着不错的棍术,然而到此为止,凶嫌的范围依旧很大,四家之内有太多女子,虽然说会棍术的人鲜有,但谁又肯轻易暴露呢?不过侃终究发现了玄机,一个足以指向真凶的关键细节。”文侃说道。
“文郎别再卖关子,快些道来吧!”赵明陈说道。
“二弟,你怎么看。”陶渊明凑到李良耳边,悄声问道。
“想不到那晚与三弟打斗的人是个女子,难怪三弟说起那人力量和耐力不足。”
“嗯…”
“且听三弟如何拆解吧。”
“还记得喜宴那晚,王公在正堂的侧室向我们展示紫云居士的真迹《伽蓝记序》,紫云居士那刚劲的笔锋为当世罕见,令我等大开眼界。我想当时一同进入侧室欣赏的诸位一定深有体会吧。”文侃说着将矮桌上的锦盒缓缓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紫云居士的真迹《伽蓝记序》。
“那是自然,我虽不懂书法,但看得出那字体和当下盛行的明显不同,若王羲之在世恐也得甘拜下风。”赵明陈说道。
“当时王公将真迹一一铺开在桌面上,侧室的那张桌子和新房的这张无论大小还是样式是一模一样的吧。”文侃说道。
“这是当然,同一批打造的,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王克回答道。
“当所有纸张被铺开后,我们看到末数第二张之上有一个双鱼玉佩的印迹,各位看客还记得吧。”
“这是当然。”
“很好,现在我再次将紫云居士的真迹铺在这桌面上,诸位请再欣赏一番如何?”文侃说着便将纸张一一铺开来。
“文郎,此时可不是欣赏书法的时候。”赵明陈阴着脸说道。
文侃没有理会,而是耐着性子缓慢地将所有纸张铺开,直到铺满了整张桌面,果然那末数第二张上有一个双鱼玉佩的印迹。之前看过的那些人不以为然,没看过的人纷纷伸长脖颈,但所有人都搞不懂文侃究竟想干什么。
“文郎,这怎么了?”
“赵公,你可还记得当时看到真迹之时你做了什么吗?”文侃突然问道。
“啊?我?我……那我怎么可能记得,无非就是赞叹而已。”赵明陈说道。
文侃摇了摇头,众人更加不解。
“赵公是个性情中人,也是个酷爱书法的人,看到紫云居士这般挥斥八级的字迹,当时激动地将整只手掌拍在了桌子的一角,难道真的忘了吗?”
“啊!我想起来了,确实如此,唉,当时激动万分,所以一时失态,我记得我当时是这只手,然后……咦?不对啊,怎么会这样!”赵明陈突然发出怪叫。
几个看过真迹的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赵公虽然激动,但不至于整只手掌拍在这珍贵的真迹之上!正如诸位所看到的这般,字帖铺满了整张桌面,赵公整只手掌拍向桌角,必然会拍在纸张
字帖之上,赵公并不盲,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就算不小心挥起手,在场的人肯定会制止,所以当时赵公确实拍在了桌面上,那一角根本没有纸张,也就是说那晚紫云居士的真迹根本没有铺满整个桌面!”文侃说道。
“这……天哪,确实如此,可是文郎,我那天确确实实一张一张的把纸张铺好,不存在少拿少放的情况。”王克说道。
“确实如此,我们都见到了,但这只锦盒里的真迹也确确实实将桌面铺满了,也就是说那天的字帖少了一张,是不是王公没有为我们展示出全部呢?”
“胡说八道,我何必那么做呢?”
“这锦盒之后谁还碰过?”
“王贵!我命你将真迹拿到新房,定是你中途打开过,对不对!”王克喊道。
“老爷!您冤枉王贵啊,我是断断不敢打开锦盒的!那可是您的东西!”王贵辩解道。
“如果王贵没有撒谎,那就说明锦盒里的纸多了一张,可惜我们无人知晓《伽蓝记序》的具体内容,根本不知道多了哪一张……或者说这才是完整的《序》,而王公那天展示的是缺了一页的《序》,相同的是在末数第二页上都有一个双鱼玉佩的印迹!”
“为何会出现如此状况?首先我推测凶手是从某处找来一页放入王公的锦盒之内,这样就帮助王公收齐了《伽蓝记序》的全本,但凶手还有必要连杀两人吗?只需将多出的这一页留下逃走即可,故凶手并非好意。那就是凶手必须让王公收来的《伽蓝记序》为全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陷入僵局之时我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字帖的纸张与锦盒大小相当,放进去恰好占满整个锦盒,王公当时从锦盒中拿出真迹时,其中一张因没有放齐,必然导致锦盒的紧贴而有了折印,但事件发生后我再次打开锦盒查看字帖时发现所有纸张保存完好,并没有这样一张拥有折痕的字帖,所以说凶手进行了调换。”
“调换!”
“是的,至少那张有折印的字帖被调换了,为何如此说,因为我们要搞清楚是仅仅调换了那一张字帖还是调换了整套字帖。”文侃说道。
“越来越有趣了……”陶渊明小声嘟囔道。
“如果是换了一张字帖,那凶手必须在昏暗的环境中找到有折痕的这一张,那必须将字帖靠近光源处,如此一来便会现出巨大的影子,极容易引起王家巡夜人的疑心,同时也费时费力,而且凶手要尽快赶到屋外清理来时的痕迹,没有理由做这耗时的工作。第二,凶手未必就知道有一张有着折痕的字帖,更不会病态的去一一寻找有没有特殊痕迹的字帖。所以我断定凶手更换了整套字帖。”
“方才我们得知,此时的字帖比案发前多出了一页,说明凶手在更换整套字帖的时候并不知道多了一页,但却知道某一页有双鱼玉佩的印迹。如此一来事情变得很有趣了,字帖上有玉佩印迹的事王家并没有对外宣传,然而凶手却知此事,所以喜宴当晚在侧室内看过字帖的人很有嫌疑,之前我们已推出凶手是女子的结论,那么当时在侧室内的女子有赵元敏和孙留香……呃,侃因讲解案件需要,故直呼名讳,还望二位海涵。”文侃说道。如此一来,周清云便被排除了。
“文郎,你这是何意?难道我和阿母是凶手吗?”赵元敏问道。
“女郎莫急,待侃道完再问也不迟……凶手不知字帖少了一页,如果凶手当时在场,对赵公拍案的场景定有印象,而凶手早已准备好要替换的字帖,不可能不知其数量,这边又出现两种可能,凶手当时在场,但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或说之后忘记了;另一种便是凶手当时根本不在场,全然不知王公收藏的字帖少了一页。”文侃说道。
“文郎且慢,我有个疑问,你是将所有字帖一一铺在桌面上才知王公收藏的字帖少了一页,但依你之前的推断,凶手可没有时间去一一将字帖铺开,更不可能事先预料到字帖少了一张,所以凶手就算在场看到王公铺开字帖,怕是也不知道完整的字帖能将那桌面铺满吧!文郎推断的依据是凶手知道全本的字帖能将桌面铺满。”赵明陈说道。
“赵公所言极是,但我们无法猜测出凶手是否也将字帖铺开在桌面上,此矮桌在十字街的四户人家很常见,既然凶手在四户人家之中,那么她做过这件事也是有可能的。但不管凶手是否知道全本字帖能将矮桌铺满,她肯定是不知王公收藏的字帖是否能将桌面铺满的。”
“文郎所言很有道理,老夫明白了。”
“回到方才的结论,凶手的身份有两种可能,在场但忘记字帖没有铺满桌面的人和根本不在现场的人。在场的人只有赵元敏和孙留香符合,那么凶手是这二人中的哪一位呢?”文侃意味深长地说道。
“文郎,你……”
“文郎,那夜我与大女整宿都在赵家的佛堂内诵经为元昔超度,霞光寺的众僧皆能作证,他们更没理由与我们同谋吧!”孙留香说道。
“赵家阿母说得很好,如此一来您和元敏女郎的嫌疑便被排除了,也就是说喜宴那晚进入王家侧室赏过《伽蓝记序》的人都是清白的。凶手是当时不在现场的人,并且知道某一页上有双鱼玉佩的印迹!”文侃得出结论。
“这……”
“会是谁啊?”
只见赵明陈面露难色,他猜到了凶手的身份,只有那个人符合。
“只有一个人符合,她没有参加喜宴,却在很早之前便知字帖上有玉佩印记,这便是印迹风波的当事人之一,碎女子。武帝赐予的两块玉佩只知为双鱼状,并不能完全肯定是一模一样,但黑衣人却入十字屋使用玉佩,而且我们得知字帖被换后也发现玉佩确实一模一样,只能说这碎女子一早便知道两枚玉佩是一样的,是个一早便计划好的行动。”文侃说道。
凶手竟然是碎女子,众人皆大惊。
“碎女子当夜的行动是这样的:她因某种理由必须换帖,所以提前与十字屋的刘兄合谋好,要在换帖的当晚前去十字屋取双鱼玉佩在新帖上留下印迹。然后带着新帖潜入王家的新房进行换帖,不料撞见新妇楚洵,楚洵当时却扇掩面,以为来人是自己的新郎,所以没做声张。而碎女子见新妇在此,怕夜闯王家一事被告知而遭刑罚,故用楚洵随嫁的剪刀刺死楚洵。完成换帖之后,碎女子正要离开,突然想到如若就此离去那新郎归来后看到新妇被杀定会大闹一场,然后率人追击,那个时候自己很可能正在十字街上清扫痕迹,必然被撞见。所以碎女子心一横,只要再除掉新郎,那么当晚就一切太平了。有此决意后碎女子换上新娘的衣服,装成新娘的样子除掉了毫无防备的王营,在离开的时候怪鸟突然闯入,于是拉门夹住了怪鸟的翅膀。之后碎女子来到十字街上清理了所有的痕迹,然后返回赵家。”文侃说道。
只见刘芳春瘫坐在地,松了口气。碎女子此刻仍在赵家,赵明陈即派管家回府扣住碎女子不使其逃脱。
“碎女子与文郎对打好几个回合,她竟然会功夫?”赵明陈感到不可思议。
“元昔生前曾摔一碗,却被碎女子徒手接住,这种反应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一定是练家子。”文侃说道。
“碎女子为何要换帖?”王克问道。
“只有她自己才能回答。”文侃说道。
之后赵元昔的棺椁入土,碎女子被赵家家法伺候了一番,后又送到官府,但两方均未审出个明白来。碎女子只承认自己杀人,却对换帖的原因避而不谈,到最后干脆也不开口了。刘芳春因此事受到牵连,他被扣押在官府的监牢内,十字屋一时间没了主人。
“三弟,刘兄是被牵连的,你为何不使力解救呢?”李良有些埋怨道。
“让刘兄冷静一下也好,他有太多的事没告诉我们。”文侃说道。
“此言何意?”
文侃续上三杯清茶,笑而不语。


紫云记
拈花
几日后,刘芳春保释出狱,只做罚金处置,四人得以继续在十字屋内饮酒畅谈,文侃对揭发刘芳春助凶手一事致歉,而刘芳春则一笑了之,称是自己欺瞒在先,文侃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但李良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趁刘芳春如厕之时向文侃发问:
“三弟,刘兄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你为何不直接问出呢?”
“二兄莫急,看着明日也是个好天气,我们同去霞光寺上香祈福如何?去一去这身上的晦气。”
“三弟,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就依你罢!”
“兄长同去如何?”文侃转而问向陶渊明。
“没问题。”
三人来到霞光寺,大殿内的香客络绎不绝。此刻烟气袅袅,佛光普照,文侃和李良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佛教在南朝已盛行到如此程度,让人意想不到。陶渊明则十分淡然,似乎早已料定了这一切。
三兄弟上完香后离开大殿,向寺内更深处走去,一个小沙弥带路,文侃似乎知道要去哪里,若无其事地跟着。另外两人虽有疑问,但没有出声。此时周围寂静得可怕,似有佛祖正在打坐,并察觉着三人的到来。三人随着小沙弥走到寺庙最深处,进入一座更大的殿,这里便是释迦摩尼佛之殿,有三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释迦摩尼佛的像前念经,这三人皆戴着僧帽。
“三弟,来这里作甚?”李良问道。
“昔日佛祖拈花一笑,迦叶尊者看佛祖拈花一笑而笑,所以佛祖说迦叶尊者已经领悟。看似发呆,其实心在动,这是一种至为祥和宁静的心境,不着形迹、超脱一切的境界。佛祖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文侃说道。
“三弟,我听不懂……”
“兄长虽不是佛门中人,但已到佛门修炼者的境界,不是吗?”文侃说道。
陶渊明只是微微一笑。
“好了,两位兄长,我们也坐下吧,接下来我要在佛祖面前细细阐述十字街最终的真相,希望佛光能照到那里,还十字街最初的宁静。”文侃说道。
“最……最终的真相?难道……”李良惊讶不已。
“碎女子是所有异事的罪魁祸首,这是我们那天得出的结论,但里面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疑点之一:碎女子既然早与刘兄达成合谋,为何不采取更为安全稳妥的方式将双鱼玉佩的印迹印在字帖上,而是采取强闯十字屋的方式来夺取呢?而且碎女子得手后有充足的时间可以逃走,但当我追上去时却发现此人在原地站着,等着来与我打斗。所以碎女子的行为实在匪夷所思,好像窃用玉佩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一样,与我打斗也是提前计划好的。”文侃说道。
“嗯,是这么个理,但那不是怕我们追出发现足迹吗?”
“不论如何此行为甚是冒险,我料定自己成为了被他们利用的人,已经坠入他们的计划之中,刘兄请我前来十字屋做客便是计划的开始。既然如此,我在整个计划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我到来之后见证了碎女子夜闯十字屋盗用玉佩、刘兄助其顺利逃脱、碎女子与我打斗、碎女子换帖并杀死王营夫妇,她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换帖,那么问题来了,碎女子换帖的动机是什么呢?”
“三弟,这正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啊!王公当场就发问了,碎女子到现在都不解释,她在隐瞒什么呢?”李良说道。
“碎女子不是不想解释,她根本解释不出什么,因为她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一个被利用的角色而已!”文侃说道。
“什么!”李良大惊,陶渊明只是眉毛微微一抬,前面念经的三人并未受到影响。
“主使人的目的就是让官家坐实凶手是碎女子,如此一来真正的凶手便能逃之夭夭。”
“碎女子就如此心甘情愿顶罪吗?她为何不反抗?”
“也许是被迫,也许是自愿,我更认为她是自愿。”
“三弟,你之前的推理可谓无懈可击,碎女子也会武功,所以她为凶手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却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那么如何能证明碎女子的清白呢?”一直没说话的陶渊明问道。
“我慢慢道来。黑衣人夜闯十字屋并与我决斗,为的就是让我确信有这么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来盗用双鱼玉佩并去换帖,如此凶悍之人我们都会觉得是男性,但不管男性还是女性,对方的目的就是让我清清楚楚的记住:换帖的人是一个非常凶悍的人。她更是故意在王营的新房内留下黑衣,让我确定夜闯十字屋的和杀害王营夫妇的是同一人。因为那身黑衣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不至于放在那么明显的罪案现场。如果凶手把黑衣藏起来,我便无法迅速确定这两起事件是同一人做的,也就无法认定黑衣人竟然连杀人之事都敢做。”
“想通这一点后我便调查黑衣人也就是杀人凶手的身份,非常顺利的查到了碎女子,赵家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当时我就觉得很荒唐,但推来推去只有她符合,正当我要盖棺定论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确定碎女子为凶手是否也为计划中的一环?因为这一切太过顺利、太过自然了,主使者冒着与我直面决斗的危险竟然还让我如此顺利的查出凶手的身份,竟然如此大意的将指证自己身份的黑衣留在了命案现场,所以我料定这是个阴谋,碎女子是凶手大有问题。”
“猜测归猜测,终究还是要靠确实的证据来确定,我反复思考整个调查过程,一定是忽略了什么,果然,我在赵元昔的笔记中发现了玄机。”文侃说道。
“又是笔记!”
“赵元昔虽然失魂落魄,但并非没了神智,她依旧能将自己的经历写下来。在笔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黄昏,胃口开,食一碗蜜粥并送别阿母与阿姊,突感心烦便于后院木廊一行,碎女子陪同于右后侧,吾大叫,摔碗于左侧花丛中,碎女子身手了得,疾步接碗而全身摔于地,手在碗地间,另一手扶于左腿而臂弯于半空颤抖,似很痛。如此身手,吾竟不知……’(此段记录完全依照谜题篇的第三方视角描述所写)从这段描述中我们能看出碎女子是单手接碗,其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所以接碗的整条手臂已经贴于地面,另一手扶在左腿,臂弯悬于半空中。丢碗的方位似乎用左手去接更为方便,那就假设碎女子是用左手接碗,那她扶着左腿的手便是右手,但这样一来,右手要扶到左腿处必须伸直胳膊,又怎么能看到臂弯悬于半空中呢?也有可能是碎女子抬起左小腿而用右手扶住,但这样一来同样是伸直胳膊,又谈何臂弯?除非奋力勾起左小腿,右臂才有可能打弯扶住,那碎女子做如此奇怪姿势是为何?既然能用力勾起左小腿想必不是左腿很痛,碎女子扶着做什么呢?依然不能合理解释。碎女子若侧身面对赵元昔,将左侧身体压在下面,此时的右手臂可能会打弯扶住左腿,但这时候的臂弯就不是悬空了,而是无限接近于地面,甚至在当时赵元昔的角度上,她根本看不到碎女子的臂弯,故碎女子左手接碗大有问题。”
“碎女子是右手接碗,其扑出的那一刻重心可能右移,其左侧身体在上,右侧身体在下,左手扶着左腿,这时候赵元昔可清楚看到碎女子那悬空的臂弯。但当时碎女子行走于赵元昔右后侧,而赵元昔将碗摔于左侧,碎女子必向左侧扑出,刚才也已说过,用左手接碗似乎更合适,但碎女子用的是右手,在当时一瞬间的时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故碎女子的惯用手是右手,尤其是在紧急时刻展现身手的时候用的是右手。”文侃说道。
“三弟好细致的观察!”李良感叹道。
“赵元昔惊讶于碎女子的表现,没想到身边的婢女竟然是个有如此身手的人,所以她没留意碎女子用什么手接的碗,只是把当时的情形写了下来。”
“碎女子惯用右手,这又怎样呢?”
“黑衣人夜闯十字屋那晚曾与我直面决斗,可以说我们二人当时都处在生死一线间的紧要关头,稍有不留神就会受伤或毙命,故当时使用武器时一定是自己的惯用手。我的惯用手是右手,必然右手持刀面对黑衣人。第一个回合谁也没占到便宜,第二回合我主动进攻,发现她的棍棒与我的刀在同侧,我是右手持刀,那对面同侧便是左手持棒,在这个生死关头黑衣人用左手拿武器,这就说明黑衣人是个惯用左手的人,而碎女子是右手,所以两者不是同一人,碎女子不是夜闯王家杀死那对新人的凶手。”文侃说道。
“三弟之前排除了所有嫌疑人,只剩下了碎女子,现在连碎女子也洗脱了嫌疑,是不是大前提错了,凶手是个男人?”李良说道。
“凶手是女人没有错,我们只是搞错了凶嫌的范围。”
“怎么说?”
“早先我的结论是知道字帖上有玉佩印迹但不知少了两页的人,如此凶嫌便限定在当时在侧室观赏过真迹的人以及不在场却唯一知情的碎女子,却忽略了此消息仍有透漏给他人的可能。”
“三弟是说有人将字帖的情况说了出去?”
“正是如此。”
“虽然说凶嫌仍是女人,但如此一来范围就很大了,无法确定消息是何时何地透漏出去的。”
“也并非不可,首先我们排除所有知情的男人,女人已排除孙留香母女及碎女子。王克隐藏了这件事,王家人只有王贵所知,而王贵更没有透漏给他人讲,否则赵家人不至于在那天才知道。赵家人就更不可能了,这对赵明陈来说是耻辱之事,他已经下令禁止再对任何人说起。凶案就在喜宴当夜发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些人也确实没有再将消息泄露出去。这么一来范围便很好确定,不要忘了凶嫌那三个不可改变的特征:是女人、惯用左手、就在赵、王、周、刘四家之中。”
“可是……还是想不出是谁。”
“无人对外透露,却被不在场的其他人所知,这就说明确实有人说过此事,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或正在讲此事的人并不知道谈话内容被其他人听到了。我们先分析后者,首先周家可以排除,他们家只有周公、周清云、梦修道士、管家周培四人,且这四人无一人知道字帖与玉佩之事;然后就是十字屋,那晚的情况二位兄长也都了解,除了逃走的黑衣人,没有任何一人离开过十字屋;之后是案发之地王家,他们家的仆人早已证明是无辜的;接下来只剩赵家,赵家的女人只有孙留香、赵元敏和碎女子,但这三人均已排除,同时也证明消息定是出自这三人中某一人之口。”
“如果碎女子是无辜的,那么当晚一定留在自己的房内反思了,就算她走出房门将消息讲给某人,但终究还是由女人去杀人,还是孙留香与赵元敏,但她们都是清白的……死循环啊!”李良说道。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确实有人说过此事,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当时的环境可供人肆无忌惮地谈话而不怕被人所知,在赵家只有一个地方符合,两位兄长可想到?”
“灵堂,那晚灵堂禁止任何人靠近,恐只有孙留香和赵元敏才会去,是她们透漏出的消息无疑,但又是谁听到的呢?”李良还是不解。
“我们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人,先入为主地认为此人绝不会与任何事件有关联,因为她也是受害者,而且……两位兄长可还记得我去江边酒肆吗?”文侃说道。
“当然,你去那里打听什么了?”
“我向端午之后接待周清云三人的店小二做了打听,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当时周清云三人入了一间包房,他们的入座情况是这样的:王炎与赵元昔面对面坐下,周清云坐在赵元昔的旁边,王炎的右侧紧邻着窗户,也就是赵元昔的左侧也紧挨着窗户,那么周清云即坐在赵元昔的右侧。之后店小二捧着花盆来找王炎,在门口一声吆喝,意思是要进去,然后看到了赵元昔刚抄起一口菜停留在口中,而周清云则刚放下筷,另一只手像是在桌下抓着赵元昔的衣袖袖口,她们被小二的吆喝声吓了一跳。”文侃说道。
“这……好像是……”李良明白了什么,但就是说不清。
“周清云坐在赵元昔的右侧,所以她定是左手抓着赵元昔的右臂衣袖,同时右手放筷,这也说明周清云是个惯用右手的人。而赵元昔的右臂衣袖在桌下被周清云紧紧抓着,那她又是怎么把菜放入口中的?是左手!赵元昔左手持筷,她的惯用手是左手!”文侃语速极快地说道。
“我的天!竟然是赵元昔!这么说与三弟决斗的也是赵元昔?她竟然会功夫!可是…”
“当时孙留香与赵元敏极有可能一同去灵堂,因为她们当晚就在佛堂进行所谓的‘超度’的仪式,当然,这只是个过场,为的是让所有人更加坚信赵元昔已死。”
“赵、赵元昔没有死?那她此刻于何处?”
文侃没有说话,默默地注视着前方僧人模样的三人,只见两边的两人转过身来,虽然戴着僧帽,但还是看清了两人的面容,竟然是孙留香与赵元敏!
“竟然是这二位!”李良惊叫起来,突然意识到是在佛堂,便立刻闭嘴。
“文郎,佛门乃清净之地,我终究觉得在这里说这些不合适,你为何还是执意选择在此呢?”赵元敏柔声问道。
“赵家的巾帼真心向佛,只有在佛光普照下方可洗清一身的罪孽,我等所言皆被佛祖以拈花来明示,如此一来元昔方能真正渡劫。”文侃说道。
只见中间那个人对着佛祖拜了三拜,然后缓缓起身,低头遮面向殿外走去,其姿态柔美,步履轻盈,一看便知是女子。其余人等皆随着这位戴着僧帽的女子走向殿外,一直走到一棵树下,女子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这是一张如此绝美的面孔,文侃与李良皆感叹,不仅远胜周清云和新妇楚洵,更似胜过他们见到的所有女子。仔细看眉眼间竟与那赵元敏颇有神似,但赵元敏多了份理性,此女则是灵动。只见女子摘下僧帽,一头黑色瀑布倾泻而下,如此青丝更乃世间少有。
“那夜我丢出的棍棒砸到了文郎,文郎可还安好?”女子说道。
“不打紧,女郎若不是在棺椁里躺了许久,侃恐难全身而退。”文侃说道。
“这、这位女郎就是……”
“这就是江州奇女子,赵元昔。”
在文侃携所有人于王家解说案情之时,碎女子协助赵元昔逃走,此刻那具空棺早已入土,再没有其他人知晓赵元昔仍活着并已经离开了十字街。
“文郎,就算所有线索指向于我,但我终究是躺在棺椁里的人,你并未验看,又怎知小女子未死呢?”赵元昔问道。
“侃处事之道重分析,更重实证。首先是‘头七’的问题,本地的风俗为横死的人在未过头七时必须下葬,女郎之死可谓横祸,为何不遵循当地的风俗而提前下葬呢?反而要摆灵堂,引众名士来祭拜,一种在向世人宣告“赵元昔已死”的感觉。直到侃来到十字街时,直到王家命案发生之后,女郎恰好到了头七时限,非下葬不可,所以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蹊跷。”
“其次,王家喜宴上出现的那只怪鸟,喜腐食,更喜食人的尸体,但容易被活人惊扰。然而赵家后院放着赵元昔的尸体却没有遭到此鸟的扰袭,反而此鸟闯入喜宴现场冒着被抓的危险吃并不喜欢的熟食,这又使我怀疑赵家究竟有没有尸体。”
“第三,赵府前院及后院墙上的积雪很平整,所以没有人翻墙离开,若赵府有人出门只能从正门或侧门,正门开启必发出声响,但赵福和其他仆人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故此人只能从侧门离开,侧门的钥匙只有碎女子和元敏女郎才有,但这两人都不是黑衣人,只能是她们将锁打开放出了某人。”
“所以只有你活着,整件事才能合理解释。那日我分析出女郎并非被人吊于树上,那便只能是女郎自己上吊。女郎定是看破了周清云装神弄鬼的真相,自己的女伴如此对待自己定有不解,你只想在她那里得到合理的解释,但王炎怕暴露,更怕自家阿父的计谋破产,所以用石块砸伤你。他们二人以为你已死,便拿走你随身的钥匙从后门逃走。不久后你醒来,却又不知什么原因选择自尽,恰在此时,你的阿母与阿姊赶到并救下了你,当碎女子去前院寻人帮忙时,你对阿母与阿姊说出了所有实情,并且迅速制定了接下来的计划。”文侃说道。
“文郎推断的是,当我被阿母她们救下后突然通透了,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我的选择所致、我的心魔所致。如果我坚定初心,不被情欲所诱惑,便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正因被情欲所困而迷失了心智,才使得清云一次又一次的扮煞女来扰我,而我明知是假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想到这里,我立刻明白赵元昔是绝对不能存在于世了,她已经毁了清白,愧对赵家列祖列宗,恰好利用这次自杀未遂让阿母与阿姊为我摆平一切。使我装成真的已死的样子进入棺椁,阿姊与十字屋主人私交甚好,托他打造了一副可透气的棺材,我这才能舒适的躺在里面。随后阿母与阿姊全权负责了我的丧葬事宜,恰好阿耶厌恶于我,禁止其他人插手此事宜,阿母与阿姊这才能顺利照顾棺椁里的我,但终究要有个在前院打探消息以及阻止赵家其他人到后院的帮手,所以碎女子也参与了我的‘假死’计划中。”赵元昔说道。
“如果女郎的计划到此为止便能顺利归隐,从此世间再无赵元昔,只会多出一位神秘的名士。但女郎有一事放不下,就是王家那套紫云居士的梵文真迹——《伽蓝记序》。”文侃说道。
“是啊,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因为王公收藏的那套《序》并非全本,而不久之后此《序》将会在佛界盛会上展出,到时会有不少懂梵文的高僧前来,若发现非全本那不单丢的是王家的颜面,更是紫云居士的颜面。因为此序虽为紫云居士所写,但更代表了佛界的门面,赠予世人的竟不是全本,这会让佛门失信于人。所以我必须赶在展出之前将字帖换掉。当然,我并不知道全本字帖恰好能铺满矮桌,只是我这里多出一页,才知王家那边少着一页。”赵元昔说道。
“如此一来,那日我分析出凶手是在场但忘记字帖数量的人或不在场根本不知字帖数量的人,此刻再加上一点:还有可能是知道原帖少了一页,但为了某种目的仍要替换的人,即换帖人的目的就是因为字帖的数量。”文侃说道。
“所以凶手知道王家的原帖少着一页……等等,为何女郎如此助那紫云居士?为何偏偏是女郎你去做这件事?”李良太多的不解。
“这……”赵元昔似有难言之隐。
“女郎,事到如今已无需隐瞒,正是因为女郎的处处小心才导致今日悲剧……不如由侃继续述说,女郎补充即可,如何?”文侃说道。
赵元昔点了点头。
“因为只有女郎才能完成此事。首先,女郎是‘死去’的人,这样的人在暗中行动不会被人怀疑;再者,便是王克亲眼看着在某年的盂兰盆节那天,紫云居士写《伽蓝记序》时的场景,那个时候的紫云居士写字时身形、姿势依旧,也就说明写字的速度包括惯用手还和以前一样,但却为何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写完《伽蓝记序》?既然紫云居士没有放慢速度,那就是多了同等的字帖数量,也就是紫云居士在那时写下了两份《伽蓝记序》,这也就是为何换帖之后王克依然确定那是真迹的原因。因为本来就是真迹,盂兰盆节那天诞生了两套梵文的《伽蓝记序》,皆出自紫云居士之手。”文侃说道。
赵元昔甚是欣赏地点着头。
“但王克收藏的那套有双鱼玉佩的印迹,女郎的没有,所以女郎才到十字屋取玉佩,因为三弟被列入计划中的一环,顺便也在三弟面前演了一出,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棍棒术如此了得的黑衣人和死去的赵元昔绝对没有关系……那问题来了,女郎的《伽蓝记序》从何而来?紫云居士不可能在那之后再写或赠一套,更何况写帖时用的笔和墨均为特制,之后再写成色便不一样,王克等人定能看出。所以女郎手里的字帖必然也是盂兰盆节那天所写的另外一套……啊!难道说……”李良突然间想通了一切。
“去年盂兰盆节,王克亲眼看着紫云居士在帘后写帖,当时他右手举起杯盏叫好,见到紫云居士举起同侧的握笔手回敬,说明紫云居士用的是左手写字。加之在如此条件下,不用铺开字帖便知少了一页,又能用真迹换真迹的人只有写帖者本人了,也就是说女郎就是紫云居士。”文侃说道。
“文郎,你若能早些来十字街,恐怕就没有这荒唐计划了……没错,小女子正是紫云居士。”赵元昔说道。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落下无数片积雪,赵元昔任由雪花落在肩头,她露出一丝凄美的微笑,让人心生怜爱。
“女郎为何要杀害王营夫妇,只因他们看到了你的真面目?”文侃问道。
“我对新妇讲起换帖,并表示我手里的这套才是全本。那新妇假意答应我交换,却不料背后偷袭我欲将我制服,但她怎能敌我?我立即用手堵上她的嘴防止她呼救,谁知她咬住我与我缠斗起来,我急于脱身便用床头的剪刀刺死了她……之后正如文郎所说那般,新郎也必须死,如此我才能顺利逃脱。”赵元昔说道。
“女郎只为换帖,装死之后好以紫云居士的名义继续苟活于世,却连伤两条无辜的性命,如此罪孽怎不去投官府?”文侃问道。
“我有想过去投案自首,但我无法面对罪恶的自己,我不想看到自己被定罪而下狱,然后游街遭百姓唾弃……文郎,我真的很累,世人赞我淡雅,我就努力扮出淡雅的样子,却不知我真正喜欢的是清云那样的盛装。我这一生一世为名声所累,我曾笑我阿父太看重名节,但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呢?我被那王炎装神弄鬼骗了身子,只需报官即可,但那样一来便世人皆知我赵元昔已不是清白之人……对不起,我没有勇气面对。就让我皈依佛门,从此世间再无赵元昔,也再无紫云居士。”赵元昔说道。
霞光寺内有一座别院,可收纳女弟子。
“碎女子顶罪入狱,你可否已放下?”文侃问道。
“她与我主仆一场,我却如此待她,这让我无法心安……我知文郎是官差,定有办法帮碎女子减轻罪责,小女子在这里最后一次以赵元昔的身份求您了!文郎,无论如何一定要保碎女子,让她有个好的归宿……”
“周清云呢?女郎能否放下?”文侃第二问。
“棠梨煎雪已成过往,元昔即将隔绝于尘世间,相忘于江湖甚好。”
“王炎呢?女郎也能放下?”文侃第三问。
赵元昔沉默,似一阵哀伤浮上心头,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远去矣!从今后梦萦魂牵。”赵元昔感慨道。
终究很难绕过一个“情”字。
“唉,我也无定女郎之罪的有力证据,既然女郎已做出打算,那侃就相信佛门,望女郎能早日摆脱心魔,一心向佛。”文侃说道。
“好,自此之后我不会再踏出这霞光寺一步,如违背此诺言,便被佛祖降罪,永世受罚!”
只见赵元昔盘起长发,重新戴好僧帽,并双手合十向着文侃深深行礼。孙留香与赵元敏又一次伴在赵元昔身边,三人向着霞光寺的更深处走去,没有人知道那里有着什么,文侃不再去跟,他挥手作别。
赵元昔成为历史,她真真正正的作古了。
“想想就后怕,我们赶到灵堂之时,他们正要钉棺,赵元昔就在里面,她是想要自我了断吗?”李良问道。
“正是这样,因为换帖而杀了两人,赵元昔爱名望,如此罪恶恐难再存活于世,但碎女子又一次救了她,孙留香和赵元敏又一次救了她。”
“没想到竟是这样,唉!江州奇女,兰亭瑰宝,却成了名望的牺牲品,但能皈依佛门也算是个好的归宿……那个,赵家的女子们都皈依佛门了吗?”
“我们皆不知,只有佛祖知。”

文侃来到江边酒肆,坐在赵元昔曾经待过的包房内,望着窗外的夕阳和江水,心情十分复杂。真的没有决定赵元昔罪行的证据吗?怎么可能呢!墙上的血手印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自己在廷尉府当闲差,没事便会琢磨些东西,比如人的手纹,乍一看很像,其实每个人的纹路都不一样,所以一种手纹便可以指定一个人,早在秦汉时期便已有这种方法。
那赵元昔将自己的手纹很有力地印在了墙上,如果让她去现场比对便立刻能坐实其罪行。文侃深知此情,但最后还是放过了赵元昔,就由着她许身佛门吧!
“文郎,您请用。”店小二蔡徐潇端着黄酒小菜而来。
“快坐下,蔡兄,有件事要找你商量。”文侃说道。
“文郎是说要引荐我去建康一事吗?”
“正是,蔡兄在这里无亲无故,了无牵挂,如此前去建康,甚好。”
“多谢文郎的关爱,只是……”
“嗯?”
“只是我不能离开这里。”蔡徐潇抬起头说道,他的脸竟已涨红。
文侃甚是诧异,这是为何呢?
“因为我有……你懂得,文郎,我虽在这里无父无母,但我有心爱的人。”
原来是这样,文侃无奈一笑,自己可真是乱施好意,不想这好意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潇儿,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接着进来一位肥胖的公子,此人无视文侃,直接向蔡徐潇走去,并怜爱地搂住了蔡徐潇的肩膀,蔡徐潇竟像小女人般靠在肥胖男人的身上。文侃一瞧,正是那日自己来酒肆求证时招呼蔡徐潇的肥胖公子。
“你、你们……”文侃非常吃惊。
“在下张菊宸,附近镇子人士,见过文郎。”张菊宸说道。
“文郎,这就是我不能离开的理由,这位公子就是我心爱的人……我知道,像我们这种关系无法被世俗接受,所以还请文郎回避吧,莫再提去建康。”蔡徐潇说道。
“哈哈哈哈!”文侃竟大笑起来。
“文郎你为何发笑?”
“潇儿,你怕是小看这位文郎了,他可和那些庸俗之人不一样。”胖公子说道。
“咦?”
“古有龙阳之好,今有潇宸相依,我文侃真心祝福二位!”
“这位文郎说得太好了,哈哈!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张菊宸说道。
“但还是希望文郎能保密,我们不敢公开。”蔡徐潇说道。
“一定!就算千年之后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张郎、蔡郎,望日后二位能到建康来游玩,侃定当奉陪!若能在建康定居,那是再好不过。”文侃说道。
之后二人离去,文侃独自饮了几杯酒,便踏着逐渐消逝的夕阳离开了。


无相
陶渊明的行囊已装点好,不日就要启程返乡,文侃和李良难舍兄长,决议相送。刘芳春与三人挥别,他此生也许还能和文侃、李良彻夜饮酒畅谈,但和陶渊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不知从何时起,刘芳春看到陶渊明苍老了许多,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苍老。
“陶公,一定要保重啊……”刘芳春念道,心里一阵酸楚。那三人早已骑马走远。远处青山依旧在,只是今人成昔人。
再说那文侃三人行至一树林中,见天气大好,冰雪消散,于是决定在林中休息一番。三人立好据点后李良独自一人去打野味,文侃与陶渊明无事可做,两人便决定在这附近骑马走上一走,欣赏这山间景色。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看到此景,便想起兄长的这首诗,小弟到现在还是不能体会其中深意。”文侃说道。
“三弟不可强求,诗词、山景、人本是一体,只有融为一体方能体会其中深意,到时山景是诗词亦是人,人从诗词中走出,又走进那山景之中。”陶渊明说道。
“兄长的境界胜过许多佛门高僧,岂是那赵元昔所能比呢?”文侃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三弟何意?”
此时两人下马栓绳,信步向小溪边走去,这小溪还未上冻,溪水潺潺,让人好生惬意。文侃立于一坚石之上,忽然开口道: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闻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文侃竟将《桃花源记》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陶渊明坐在一旁静静聆听,似已投入神情,以至于文侃诵完还在忘形其中。
“三弟诵读有感,我似乎真的见到了桃花源。”陶渊明回过神后说道。
“此次十字街异事的解决过程就如这渔人的遭遇一般,起初是好奇,之后坠入迷雾中,豁然开朗之际见到了事情全貌,倘若此时能放下一切便不会不复得路。我没有放下,所以深陷其中。”文侃说道。
“三弟早已将十字街异事全部解决,何谈深陷其中呢?那赵元昔也已入佛门,算是一个好的归宿罢!”
“那么兄长呢?兄长之困该如何解决,能忘于这山水间吗?”文侃的语调里透着心痛。
“三弟何必遮遮掩掩,大可一吐为快!”陶渊明说道。
“赵元昔从不喜寄物,她为何要赠出自己的真迹呢?这一点很奇怪。”
陶渊明没有回答。
“好!赵元昔携全本《伽蓝记序》潜入王家换帖,将全本留下而带走缺了一页的那套《序》,意在挽救紫云居士,也就是她自己以及佛门的声望。不料节外生枝,杀死了楚洵和王营,尤其在杀害楚洵时,剪刀刺入其胸口,血溅当场。墙上也留下了赵元昔的血手印,也就是说赵元昔此时的手上是沾着楚洵的鲜血的。即使她清理手上的鲜血,但以当时新房内的环境恐也难以清理干净,这时候她更换字帖必定会在字帖上留下血迹,但现场的字帖非常干净,根本没有血迹。”文侃说道。
“这很容易解释,赵元昔先换帖,后杀人。”陶渊明说道。
“这就会有两点无法言明。第一,赵元昔进入新房,然后换帖,她就得打开锦盒,拿出原帖,然后拿出全本帖并放入,盖好锦盒。这整个步骤都在新妇楚洵面前进行,如果说楚洵一开始认为是王营归来而却扇掩面,那么丈夫久久不来到自己身旁必然会引起她的好奇,她会偷看一眼丈夫在做什么,如此一来她将看到正在换帖或已经换好的赵元昔,第一反应必然是大叫。但当夜没有任何人听到有呼救声,赵元昔一定是在刚进入新房时便看到有个人坐在那里,她先去制服了楚洵,然后换帖才合理。第二,赵元昔翻墙潜入王家,墙头上的痕迹证明她的双手接触过积雪,而且是用力的接触,那么手必然是湿的,即使她在前往新房的途中拼命擦手,但未必就能做到完全干燥。当然,赵元昔也许会戴着护手翻墙,在换帖之前摘下沾湿的护手,而且动作必须迅速,这样未必就能保证手不被沾湿,故她一进门就进行换帖,字帖上不可能没有一点点湿痕。所以一个很有趣的结论出现了:赵元昔不论是进入新房先换帖还是杀死楚洵后再换帖似乎都不合理。”文侃说道。
陶渊明没有回应,他蹲下身用树枝拨弄着溪水,似在等待文侃继续说下去。
“但赵元昔终究是换了帖的,如果说帖子上没有任何痕迹,那就表示赵元昔进入王家后双手便没再碰过字帖。”文侃说道。
陶渊明原本拨弄溪水的手停下了,他整个人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拨弄起溪水,只不过速度比之前更快。
“赵元昔所携带的全本《伽蓝记序》放在一个不会沾上任何痕迹的地方,并且能迅速完成更换,就是和新房内的锦盒一摸一样的锦盒之内。《伽蓝记序》有两套,锦盒也有两只,皆是紫云居士所备。”文侃说道。
“唉,确实如此。”陶渊明叹息道,他丢掉树枝站起身,抚摸起自己的胡须。
“赵元昔带着装有《伽蓝记序》的锦盒潜入了王家,也就是说她逃出十字屋之时必定带着锦盒。那锦盒随身携带定会非常明显,但她在十字屋与我打斗之时并没有带着这么一个物件,逃走的时候也是如此。”文侃说道。
“很有趣,继续。”
“她更不可能从锦盒中拿出字帖带在身上潜入十字屋去取玉佩,那样也会遇到与方才一样的状况,字帖上必定留有湿迹。所以说赵元昔潜入十字屋时也是带着锦盒,然后从北廊翻窗而入,进入梅字号房取出玉佩做上印迹,然后擦干净放回原处。接下来便穿过中室与南廊,在南廊之外与我打斗,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锦盒。锦盒是在赵元昔做好印迹之后,穿越中室与南廊的时候消失的,那又是如何消失的呢?”
陶渊明面露微笑,示意继续。
“她极有可能放在途中的某处,但她终究无法返回取走锦盒,第一时间不够,第二若返回必然会被在北廊的我等发现。所以,在赵元昔穿越中室的时候,有人替她暂时保管了锦盒,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北廊的时候,这个人从东廊的窗户翻出前去与赵元昔会和,赵元昔与我打斗后并没有逃走,只是翻出围墙守在外面等待着此人交还锦盒,这个人赶到围墙下将锦盒丢出,赵元昔得以顺利带走锦盒与字帖。如此一来,此人在东廊往南廊的途中留下了足迹,所以他借查看现场之机先我们一步赶到了外面,假装顺着赵元昔潜入时的足迹行走,其实是为了破坏自己之前留下的足迹……所以十字屋除了刘兄外还有一个同谋,当时我和刘禄一同返回北廊,刘兄昏倒在地,二兄李良就守在旁边,只有一个人不在,就是兄长你。替赵元昔保管锦盒并交还于她的人就是兄长,陶渊明!”文侃说道。
陶渊明淡然地笑着,他忍不住想喝彩,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缓缓地说道:“三弟,文郎,分析得很准确,很精彩!那个人就是我。”
文侃无言,他竟也蹲下身捡起陶渊明方才丢下的树枝拨弄起溪水来,似乎在等着陶渊明说些什么,但五柳先生一直没有开口。
“兄长,还要我继续吗?”文侃只得问道。
“当然。”陶渊明微笑道。
“方才说到赵元昔带着锦盒潜入十字屋似有不妥,因为她是从赵家后院的小屋偷偷赶来的,且行动范围有限。首先她不能去赵家的前院,那里会被仆人看到,她离开赵家后会直奔十字屋而来寻双鱼玉佩,所以锦盒要放在一个安全且容易拿到的地方。因为赵元昔受限于棺椁之中,那这个地方就要保证绝对的安全,以当时赵元昔的处境来看,灵堂也就是她临帖作画的小屋是最合适的地方,但小屋里陈设很简单,只有桌案、床、供台、牌位,根本没有锦盒,更没有可藏锦盒的地方,孙留香与赵元敏也没有帮其收藏……唉,毕竟人‘死’之后,自己的地盘也就无法自己做主了,总而言之,锦盒不在灵堂内。”文侃说道。
“三弟忘了一个地方,棺材,如果锦盒藏在棺材里怕不会有人想到。”陶渊明说道。
“那赵元昔夜闯十字屋之前锦盒便一直放在里面,可是元昔入棺时没有附带任何东西,当赵元昔进入棺材后就意味着与赵家其他场所隔绝,她再也不方便去这些地方取回所谓的锦盒。”
“那会藏在哪里呢?”
“去往十字屋的途中更不可能,变数太大。那就是有同谋提前帮她藏好锦盒,待赵元昔跑出赵家后便来到约定的地点将锦盒交与她,根据积雪足迹的范围来看,这样的地点及同谋就在王、刘、赵、周四家之中。但如此一来赵元昔必然要与同谋提前约定好接头的时间,可是不要忘了,赵元昔之前一直躺在棺材里,她又如何能与同谋约定时间呢?所以同谋必然在那几天去独自祭拜过赵元昔,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走进灵堂之内,如此才能与棺材里的赵元昔进行交流,将约定的时间告知,而这个人就是兄长。”文侃说道。
陶渊明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
“所以,锦盒与全本的《伽蓝记序》一直在兄长手里,并非由赵元昔带入十字屋。但据我查之,兄长来十字屋之前与赵元昔天各一方,赵元昔从无寄物,所以她不可能将全本的《伽蓝记序》寄给兄长,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全本《伽蓝记序》,这不就与‘她是紫云居士’一事所矛盾吗?所以赵元昔欺骗了我们,她不是紫云居士,这个神秘的紫云居士正是兄长。”文侃说道。
陶渊明依旧不动声色,文侃也猜不透这位隐士此刻在想些什么。
“所以赵元昔留下笔记并非她的正常记录,而是早就察觉到周清云欲坑害自己,便利用周清云来进行假死计划,留下笔记为的是让所有人都认为赵元昔这个人已经被周清云害死,此计划兄长和赵元昔早已商定好,并使十字屋主刘芳春协助,因为要用到他的玉佩,所以不可能不让其知晓。赵元敏和孙留香也是元昔利用的对象,自己假装上吊未遂,使得阿姊与阿母认为自己一心想死但未成功,从而相信了赵元昔想用紫云居士身份活下去的说辞,而我与二兄就是这一切的见证人。这便是兄长、刘兄、元昔三方合谋上演的十字街大戏。”文侃说道。
“嗯,不错。”陶渊明应道。
“兄长久久不回房间就寝,而是坚持与我和二兄在一起,也是担心我们出去寻人而为了拖住我们吧。”
“正是。”
“兄长既已是隐士,为何还奢求于名望?佛门讲究‘缘’,既然那套《序》少了一页,那便是王克的缘,为何要去强求而换掉呢?使得两个无辜性命往生,兄长这么做得不偿失。”文侃说道。
“唉,三弟,也许正如你所说,我的归隐是因为没了知己,便将这情寄于山水间,以日月星辰为友,花草树木为伴,我终究还是逃不过名利的追逐,对吧。”陶渊明无奈道。
“如今周清云、王炎因罪伏法,王克的如意算盘落空也被限制自由,碎女子是无辜的,却为元昔和兄长顶罪,元昔皈依佛门,兄长决意回乡隐居,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文侃说道,可以看出他对碎女子的遭遇颇为同情,但又无可奈何。
“我并不知道王克收藏的《序》放在哪里,所以在灵堂内只说了几时几刻到十字屋东廊外,本意是想将贴交予元昔,以防发生意外。哪知元昔探知了《序》在何处,所以行动就在那夜进行了。元昔在十字屋还算顺利,却不曾想在王家发生了意外,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杀死那对新婚夫妇。”
“元昔到底想得简单了,所以她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最后只能杀人灭口来解决问题,唉,江州奇女,真是可惜。”文侃说道。
陶渊明不再说话,他在等待着文侃的“宣判”,毕竟赵元昔之过因自己而起。
“最后一个问题,兄长为何要写《桃花源诗》,可与那新……”
“嘘!此事还不到提及的时机。”陶渊明打断道。
“嗯……兄长,我与二哥翻过那座山便不再相送了,想必您的孩儿们会来迎接。人终有一别,与兄长相处仅短短几日却如相交十数年,侃恐已后再难遇此人……兄长,您千万要保重啊!返乡后定要修书告知我与二兄,待天暖了,我们定会去探望。”文侃含泪说道。
“三弟,我……”
“今日之事侃不会再对外人说起,只有这山水间知。”
“还有我!兄长,三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二位忘了吗?这个秘密我们共同守护,泄密者如同此剑!”
砰的一声,李良竟将自己随身的佩剑折断。
随后兄弟三人饮了几盏酒,吃光了李良打来的野味便继续赶路,翻过一个山头后远远看到了有几个人赶着车行来,正是陶渊明的孩儿们,三人便就此别过。

“他是个传奇,我文侃修来几辈子的福分竟能与陶公结拜。”
“那个,三弟……”
“嗯?”
“兄长已隐居数十年,此番阅历绝非常人能比,他绝不是那追逐名望之人,而是个真真正正的隐士,对吧!”李良说道。
“是的。”
“所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不对?”
“二兄,我们回到建康后再谈。”文侃突然小声说道,像是怕被周围人听到,李良不解。

三日后,建康
文侃与李良相约在秦淮河畔的一家酒肆内,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入座,既能欣赏秦淮河优美的风光,又无需担心谈话被他人听到。
“三弟,是时候告诉我最终的真相了。”李良迫不及待道。
“其实很明显,那日我分析出紫云居士是左手写字,所以是个惯用左手的人,赵元昔恰好符合。二兄还记得我们三人结拜那夜吃酒时的情形吗?”
“快说。”
“二兄用家乡话吟松兄长的诗词,兄长觉得太过搞笑便夹菜往二兄嘴里放,二兄可还记得兄长用的哪只手?”
“这……”李良努力回忆着,他记得当时自己靠在陶渊明右侧,陶渊明一把将自己搂住,然后另一只手夹起菜欲往自己嘴里放……
“左手!当时兄长用得左手夹菜!可是……”
“兄长第一时间的确用的左手夹菜,但始终握不好筷子,换做右手后才成功,兄长的左手并非有伤,而且我回想起他煎茶时的样子,用的也是右手,所以兄长是个惯用右手的人,他做不到左手执笔!”文侃说道。
“所以兄长也不是紫云居士!”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不符合。”
“那谁是?兄长为何会拥有《伽蓝记序》的全本?难不成是紫云居士赠给他的?”
“两套《伽蓝记序》成于去年的盂兰盆节,而这三年来兄长一直在家乡归园田居从未离开且未曾见过家乡之外的任何人,这也能排除兄长是紫云居士。而真正的紫云居士也无法直接将《序》赠予他,但这期间兄长只见过一个人,就是江州刺史檀道济,正是这位刺史大人将全本的《伽蓝记序》交给了兄长。”文侃说道。
“什么?檀大人是紫云居士?”
“非也,檀大人的左手受伤不能自如活动,兄长该亲自为其上药,所以怎么能写字呢?但他却说是受皇命而来,请兄长出山。”
“皇命……”
“兄长当时立刻拒绝,但刺史大人还是留下了一件物品,兄长也只收下了这件物品,就是御箱,皇帝才有权力赐予百姓的,全本的《伽蓝记序》就在里面。”文侃说道。
“我懂了……”
“我们这位新皇从不收礼,所以没人会赠给他《伽蓝记序》……到这里一切都水落石出,真正的紫云居士是当今的皇帝刘义隆。”文侃缓缓说道。
李良久久说不出话,连喝三盏闷酒,他没想到新皇不仅研究佛法,还懂梵文。
“新皇的喜好我们无需揣测太多,只需明白在意名望的是皇帝而非兄长即可。兄长还是那个兄长,陶渊明还是那个陶渊明,一个真真正正的隐士!”文侃猜出李良所想,感慨道。
李良激动但无法言语。
“二兄,有个很大的问题你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问题?”
“三日前我与兄长谈话于山水间,推断出是兄长配合赵元昔完成了双鱼玉佩的印迹任务,进一步肯定这是他们早已策划好的,但这终归是个推测,其实也是我始终不愿面对兄长参与其中的事实,但事实就是这样,因为有决定性的证据摆在那里……就是那双鱼玉佩的印迹。赵元昔完成任务后将字帖交给了兄长,其后再由兄长交还给赵元昔,这时候的印迹一定是湿的,如果与其他字帖摞在一起一定也会沾上墨迹!但我们发现的全本字帖只有其中一张有印迹,而且是早已干燥的,与原先缺页的字帖一样。所以,并不是赵元昔潜入十字屋才印上的墨迹,而是很早就有了印迹,也就是说兄长很早就来到了十字屋,那时候赵元昔还活着。后来赵元昔得知印迹在字帖末数第二页,让兄长将印迹那页放在合适的位置,然后带走锦盒与字帖进行替换。”文侃说道。
“既然是提前准备好,那兄长又是如何得知字帖的左上角有印迹的?”
“只能是碎女子对赵元昔讲起此事,但赵元昔只知字帖有印迹却不知在哪一页。喜宴之后,赵元昔得知印迹字帖的所在位置,故换帖计划执行。”
“原来如此,有了这个证据便能证明这是刘兄、兄长、赵元昔三人早已计划好的,赵元昔的假死也是计划一环,因为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是潜入十字屋的黑衣人。”李良说道。
“是的。”
“所以,那日你与兄长的谈话……”
“是做给跟踪我们的军士看的,皇帝和檀大人必定派人悄悄随着兄长以查此事进展如何。在十字街,他们混入百姓之中我们不好察觉,但在这无人烟的山水间,他们就无法隐藏了。兄长之所以承认自己是紫云居士正是为了保护我们,偷摸着换帖对于皇帝来说十分没面子。而且皇帝也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研修佛法,懂得梵文,所以知道紫云居士是皇帝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死。”
“嗯,所以赵元昔才痛下杀手除掉了王营和楚洵,若此事一旦被他们泄露那整个赵家都会遭殃,还会牵扯到兄长、檀大人等许多人。”
“难怪兄长和刘兄要这么做,因为一旦王克发现字帖被换,以他的势力一定会去调查,总会查到双鱼玉佩的玄机,如果查到皇帝,那十字屋就会受牵连,所以为稳妥起见伪装成强盗进屋,让你我二人成为见证人,即使发现玉佩被使用过,也是这强盗所为。不料刘兄低估了三弟的能力,让三弟找到了真相,但三弟终归识大局,没让此事扩大。”李良说道。
“所以兄长不让我们的结拜之事于第四人知道,因为一旦他人知晓难不保证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你我二人也会有危险。然而皇帝的人一直在跟踪我们,即使不知结拜之情,但我们的交情恐早已被皇帝所知,我这才与兄长在那山水间谈话,认定兄长就是紫云居士,好让皇帝对我们放松警惕。”
“真是可怜了兄长,要独自承受这些。”
“赵元昔并不想死,她所谓的上吊自尽不过是为自己归隐做准备,好承担‘紫云居士’的称号,让少数的几人知道她才是‘紫云居士’。因此她将自己吊在十六尺高的树枝上,好让每天准时去后院的孙留香与赵元敏看到并救下她,她正是在树上看着两人来到后院时才将自己吊下,这样能保证的是阿姊与阿母首先赶到自己身边,而不是其他人,如此假死计划才能继续。但孙留香和赵元敏如何将赵元昔救下?当时没有足够高的垫脚物,只有爬树才能做到,假定赵元敏爬树救人,先不说树枝能否承受赵元昔和赵元敏两人的体重,仅爬树救人这一方法和爬树杀人一样费时费力,碎女子随时都会带人赶到,当碎女子赶到时孙留香和赵元敏已在为赵元昔整理衣衫,怎么能做到如此迅速?所以我断定赵元昔是自己落于树下的,她并没有让绳子吊紧自己,可惜我已见不到这一重要证物,故无法推断出赵元昔系绳的方法。当碎女子离开后她才对自己的阿姊与阿母坦白。但碎女子毕竟是个亲近的人,更何况元昔诈死计划需要有碎女子来协助,所以碎女子也被她们拉入伙。”
“我们在佛堂的分析也是赵元昔计划的一部分。元昔承认自己是紫云居士,也是希望此事到她那里便结束,如此一来牺牲的只有碎女子一人……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皇帝出的难题,不管兄长他们如何做,总会有人牺牲。在绝对权力面前,你我皆无能为力。唉!我真是愧对碎女子。”文侃叹气道。
“天下能解此案者,只一人耳。三弟,你无须自责,在这件事上你、兄长、元昔对得起任何人,你们做到了真正的无愧于心,我想碎女子跟随元昔这么久,也一定是个深明大义的女郎,她承受的不是杀人凶手的臭名,而是这天下难得的太平!”李良说道。
“新皇初即位,虽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但我深感他远不及武帝那般的大气魄,是个极具猜忌心的人,我们不能让皇帝在此事上有不好的开头,否则便是天下大乱……唉!二兄,你我同为官差,要经得起这庙堂上的大风大浪啊!”
“我李良一心只为大宋,只为百姓,谁能奈我何?”
“好!饮了这盏!”
“好!”
文侃又续满酒,与李良同举杯说道:
“敬碎女子!虽为下人,却顾全大局,牺牲自己保天下平安!”
“敬赵元昔!江州奇女,受骗遭辱,仍能保持本心,虽犯大错,但也用了一生来恕罪。”
“敬王营和楚洵!最无辜的一对新人,我定当每年祭拜!”
“敬我们的兄长陶渊明,虽归园田居,仍明辨大是大非,宁可辱没自己一生的名誉,也要阻止天下大乱,此乃真隐士!”
“敬二兄李良!刀光剑影,金戈铁马,阻魏军于边境之外,有此良将何愁我大宋不克复中原!”
“敬三弟文侃!聪慧机敏,于十字街力挽狂澜,有此栋梁我大宋可保庙堂清明!”
“最后,敬这大宋!愿能早日带我们重返故土,愿世人永享太平!”
文侃与李良二人不断推杯换盏,却始终没有醉倒,临近散场之时,文侃掏出一木盒,李良觉得面熟,想起是十字屋内那装着玉佩的盒子。果然,文侃打开后立即看到双鱼玉佩,令李良吃惊的是竟然有两枚。
“武帝的两枚玉佩为何都在三弟手中?”
“临别十字街的前夜,刘兄便将玉佩赠予我,他因利用我而愧对于我,其实我根本不计较刘兄所作所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十字街恐更加混乱。而另一枚是赵明陈亲自交予我的,对他来说赵元昔已死,而妻子孙留香和大女赵元敏竟也皈依佛门,这对他打击很大,用他的话讲,自己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却换得如此下场,一切都因这玉佩而起,还不如赠予我这解决十字街异事之人拿去随意处理。”文侃说道。
“哈哈!难道三弟不怕这双鱼玉佩是不祥之物?”李良笑道。
“一切皆是人祸,关这玉佩何事!二兄,这对玉佩你留一只,我留一只,以后我二人通信必留此玉佩印迹,如此便知是你我二人的真迹。”文侃将其中一只玉佩交予李良手里。
“三弟此言何意?你我同在建康当差,怎么说得要天各一方似的?”
“侃猜测,我大宋就要起兵伐魏了。”文侃意味深长地说道。


兰亭·后记
(本篇为剧情需要,与谜题无关)
元嘉四年八月,陶渊明病重,托信与文侃和李良速来相见。而此时的情形已如文侃所料,刘义隆欲兴兵伐魏,以实现武帝之宏愿,李良早已被派至边境准备兴兵事宜,故只有文侃一人前去与陶渊明相会,后文侃返回建康。九月,陶渊明病逝,文侃与李良皆未在身边,这三人的结拜之情也成为永久的秘密。
元嘉七年三月,魏攻柔然,宋军趁机发兵,并攻下洛阳城,李良驻守。然李良虽打仗勇猛,却不谙庙堂之事,在其驻守洛阳期间,有很多不利于他的话传到了皇帝刘义隆耳朵里,刘义隆猜忌之心陡起。在风雨飘摇的洛阳城,李良与一女子相爱,并将此好消息告之远在千里之外的文侃,文侃甚是欢喜。
元嘉八年十月,魏攻宋,宋魏进入相持局面,刘义隆再三逼李良进攻,宋军败,洛阳城再次陷落于魏人之手,李良败逃并藏于伽蓝寺。因其携带双鱼玉佩一事被人告知于朝廷,刘义隆杀心起,遂抓捕李良与文侃欲除之。文侃事先闻讯,却与李良失去联系,便携家眷逃离建康,不知所踪。

孝建三年,洛阳,伽蓝寺。
一个雷雨之夜,这殿内熄灭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一盏青灯摇弋着,一位老僧坐在佛像前敲着木鱼念着经,仿佛周围一切都与其无关,“青灯伴古佛”就是如此罢。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几个人影印在殿外的墙壁上,又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这几个人影闯入殿内,并点亮火把,殿内一瞬间亮了起来,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李良将军,别来无恙,你让我们找得好苦。”为首的人说道。
这些人皆黑衣蒙面,他们将老僧团团围住,数支弓弩对准老僧,但老僧不为所动,依旧敲着木鱼。这老僧正是藏于伽蓝寺的前将军李良。
“老家伙,你不想知道我们是谁吗?”
终究还是来了。
“这么久了,先皇还是放不下吗?竟让一群娃娃们来办这杀生之事。”李良说道。
“原来你知道,我们正是文皇帝的人,亏你还是我大宋的将军,打了败仗不担罪责反而逃走藏在这里,这是死罪!虽然文皇帝已宾天,但遗命是不可忘的,你这罪人休想逃脱惩罚!”
木鱼声停了下来,李良想转过头看看身后的人,这时黑衣人扣下弓弩的扳机,一只青铜箭射穿了李良的咽喉,又径直射入前方的木桌内。李良的咽喉处出现一个血洞,他随即倒在地上。
“完事,撤。”
“不行,把箭收回。”
两个黑衣人立即走向木桌处,其中一个抽屉上有个圆洞,正是那青铜箭射入后留下的。一个黑衣人打开抽屉,里面只有一只木盒,并没有青铜箭,他立刻绕着木桌寻了一番,还钻入桌下寻找,奇哉怪也,那青铜箭就是不在。其他几人又在整个殿内寻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真是奇怪,箭怎么没了?墙上也没有洞,不可能射到外面去啊。”
“算了,我们赶紧撤吧。”
“咦?快看这是什么?”其中一人拿出了抽屉里的木盒,并打开来看,里面有一枚两条头和嘴相连的的鱼形状的玉佩。
“这……这不就是……原来是这样,我们被骗了!快放回去,我们快撤!”为首的黑衣人说道。
几人一番收拾后迅速离开,留下奄奄一息的李良倒在佛祖像前。面对早已想到的死亡,李良并没有畏惧,他只是有太多的遗憾,心爱的妻子在等待自己凯旋归来的期盼中病逝,他甚至都不能去坟前祭拜;还有那超然于世的兄长陶渊明,在其临终前也没能再见上一面;当然还有三弟文侃,至今杳无音讯,也不见他来寻自己。三弟,文郎,你究竟是死是活?
硬物撞伤和击打伤还是有区别的,连我这糙汉都能看出,细心的三弟真的看不出吗?若已看出,他为何还敢在我面前指证先皇呢?唉,实在想不通。
李良这一连串的思绪因为一件事,一个隐瞒了许久的秘密。那夜在十字屋,黑衣人的同谋除了刘芳春和陶渊明外还有一个人,就是他李良!当文侃向南廊追击黑衣人时,李良出现在中室,看到刘芳春倒在北廊后便急忙上前查看,不料刘芳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细:“你就是皇帝派来监视我们的军中人士!”。当时李良大惊,但很快恢复镇定,刘芳春突然这么说定有求于自己。
“快用力击打我!快!越狠越好!”刘芳春这么说道,管家刘禄也在场,他也催促着李良快些。
李良没有多想,果断一击将刘芳春打晕,这一下子险些要了刘芳春的命,不过贵在真实,当时连文侃也相信这是黑衣人所为。之后两人装作查看刘芳春伤势的样子等文侃归来,而破绽正在这里,李良的证词是看到刘禄和刘芳春都在北廊,那既然刘芳春已受伤倒地,为何两人不立刻施救?反而刘禄要跑到南廊尽头去唤回文侃?这明显就是想让文侃看到刘芳春遇袭的现场,好将嫌疑推给黑衣人。而李良的身份正如刘芳春所说,他就是负责监视整个换帖计划的军士头目,若想完全监视换帖计划进行,混入十字屋内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与刘芳春私交甚好的李良成为最佳人选。
但痕迹辨识和道理论证是文侃最擅长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为何还要在自己面前揭穿先皇就是紫云居士的事实呢?三弟,你究竟在想什么?
李良的思绪越来越模糊,但在弥留之际似乎想明白了一切,文侃是在赌,赌他李良是为道义还是为私欲。文侃揭穿赵元昔,是因为江州奇女子已皈依佛门不再入世;揭穿陶渊明是因为这位隐士要继续归园田居且时日无多;揭穿先皇是因为皇帝不问人间烟火,独居深宫发号施令。唯独不揭穿李良,因为两人惺惺相惜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去,文侃真真正正地相信李良,换帖之事为先皇所迫,李良绝不会出卖已知晓一切的文侃,三人在十字屋的结拜是真真正正的结拜!
文郎,三弟,你到底还是赌赢了,十字屋最后那一卦你所称为了煞妖,实则为我而占啊!从那一刻起你就看穿了一切!我李良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呜……三弟,你到底在哪里……我现在好痛苦……”李良极力想发出声音却不得,随即眼神涣散开来。这时他感到眼前一片明亮,看到妻子在向他招手,兄长陶渊明在举杯等他痛饮,他看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文侃。李良笑了,泪水流出,佛祖已告知他,文侃,自己最亲的三弟此刻还在世。
伽蓝雨至,兰亭梦醒,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只不过一场轮回,一次重生。
宋廷又寻文侃十余年,未果,后遂无问津者。

得分规则:
所有结论应遵循题目内已知条件推理出,盲猜及自创条件不得分。
1.推出周清云、梦修暗害赵元昔及王炎就是梦修(2)
要点:换画的条件限制、王炎离开赵府的方式
2.刘芳春及陶渊明是黑衣人的同谋(2)
    要点:刘芳春头伤非黑衣人所为
3.十字屋内双鱼玉佩位置及黑衣人进屋目的(1)
4.推理出王家命案的嫌疑人范围(3)
要点:字帖折痕、换帖推理、少一张的伏笔、印迹的指向、女人
5.排除新娘楚洵是凶手(2)
6.排除碎女子是凶手(2)
要点:碎女子右利手伏笔
7.排除其他人是凶手(1)
要点:孙留香、赵元敏的不在场证明
8.通过已上排除,确定赵元昔为凶手(2)
要点:上述完整的排除过程、灵堂对话只有赵元昔能听到、赵元昔上吊及被救的推理
9.排除赵元昔是紫云居士(2)
要点:两个锦盒、全本字帖如何带走
10.排除陶渊明是紫云居士(1)
要点:陶渊明右利手推理及不在写帖现场
11.通过已上排除确定皇帝刘义隆是紫云居士(2)
要点:上述完整的排除过程、排除檀道济、陶渊明唯一收物(御箱)
注:因李良为十字屋内的第三同谋无明显证据证实,故不设得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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