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黯默剧》 作者：子喻

子喻

第五幕·黑手

  手机闹铃响起，我醒来赶紧关闭声音，虽然还是吵醒舍友。“……嗯……老卫……今天上午又没课，起那么早……”我上铺的吴协翻身瞧了瞧正在穿衣服的我，觉得我很反常，然后愣了几秒之后又翻过身去，继续埋头睡觉，“估计……又是……案子……”
  “协哥，下午的课我不去了，麻烦和老师说一声好吧？”我轻轻推搡了他一下。
  “……”
  “协哥？吴协？老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人啊！不就是请个假嘛！又不是……没……听见……”
  “谢啦，改天请你一瓶饮料！”
  “草……莓味……”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预言，除了赵俊凯，还有人死于非命。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依据。今天是星期三，离案发已经过去三天，明天就是区刑警队向上级“交待”的日子，如果真的是他杀案，凶手一定会草木皆兵，特别小心，也许又有新的情况发生。
  当然我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平安日里本应该祈求吉多凶少，平安无事。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走进阶梯教室。“这周我要检查各位同学的调研情况，请大家把第十四周的作业交给学习委员或者班长，下面开始点名……”
  “你怎么没交作业？”我轻声问身旁的林雨溪。“我前天借给舍友参考了，她们应该帮我交了。”林雨溪愧疚地看着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对这个那么忌讳，还害你发这么大的火，其实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真的只是个玩笑……”
  “没事没事，我也是一时激动，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下，要道歉的应该是我！”
  “你别这么说，是我害你耽误了时间，今天本来没课还来找我。”“不过我这么打扰你上课真的不介意吗？”林雨溪抹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反正这些内容看看课本也就懂了，不碍事，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林雨溪右手边的一个女生注意到我的存在，碰了碰她的手肘，嘻笑地质问:“林雨溪，你真厉害呀，为了明天秀恩爱，临时又找了个男朋友玩几天呀？”
  “你什么意思啊，亏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不就是递话筒时不小心碰了一下嘛，有必要这样么？”
  “如果我是你，自己做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大不了换个宿舍嘛对不对！”
  我听出话中玄机，趁事态没有到严重的程度之前，赶紧先发制人:“你好，韩秋月，我叫卫智，是来找林雨溪询问一些关于晚会的事，我其实不是她的男朋友，而且我有女朋友了，请不要误会，谢谢。”
  韩秋月惊讶望着我:“……我们见过？”
  “听别人说你和金莱走的近，而你刚才吃醋的表情和林雨溪的对话出卖了你的名字。”
  就这样，一场女生之间的争斗被我扼杀在摇篮里。林雨溪听了我的推理，对我更加钦佩。
  这个上午，了解了林雨溪作为主持人之一，彩排时忙到没有喘口气的时间，这点后来询问其他人得到证实。看样子，林雨溪也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当然这个结论是否成立，还得先确定赵俊凯的死亡时间再作定论。
  就在我大清早来到阶梯大教室的时候，与此同时警方已经在剧院展开了实验——一位与死者身高体型相仿的警员正坐在储物间里，淡定地看着杂志，锁紧的门外有其他警员掐着秒表计时，等待门内传出可以停止的声音。这也许要等待半天时间，可是在没有指纹、足印、血迹的情况下，警方不得不认真对待目前这唯一可以寻找真相的方法了。
当然推理社有人注意到那半枚泥土鞋印，遗憾的是，警方透露那鞋印是死者赵俊凯案发时穿的运动鞋留下的，奇怪的是，赵俊凯的鞋子没有任何泥土。
  上午时光因下课铃声而结束，林雨溪向我讲述了许多晚会前后的细节，还有很多她上大学的有趣发现。从她那时而躲闪的话语中，可以感知到一丝家庭的不幸，一丝梦想的破碎，也许这是她过于柔弱和自卑的缘由。
  午饭过后，又去瞧了瞧剧院，实验仍在继续。
  下午我去找了蒋鑫。按照常理，其实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曾经作为推理社第二任社长，蒋鑫的推理能力一定还不差，平时话不多，但是往往一语中，对于复杂的事件有自己严密的逻辑思维，如果作案肯定有能力规避嫌疑。而且案发当天他就位于二楼的声光控制室，那样的后台随时进出不会引起注意。最重要的是，蒋鑫在案发前不久和死者赵俊凯发生过激烈矛盾。这些都是陆阳发来的信息，而且都得到推理社其他成员的证实。
  “学长，从登记表上知道，你最后接触案发现场是在3点。”
  “那时候我是去拿长鼓，因为话剧第二幕要闷雷声，而音频库里只有惊雷的音色，需要人工模拟并合成闷雷音色。”
  “在那之后，你没去过储物间了？”
  “金莱需要长鼓，所以后来我就把鼓放在控制台，让他自己来拿。”
  “长鼓是否只有一支？”
  “我只看到一支。”
“有人证明案发前你和赵俊凯吵过架？”
“因为赵俊凯喜欢抄袭别人的作品，然后我发现他剽窃我最近准备发表的小说，所以骂了他一通。”
  蒋鑫的话简洁明了，询问的效率很高，如果真有隐瞒，肯定是语无伦次、含糊不清的。虽然不能完全洗脱他的嫌疑，起码可以排除了第一嫌疑人。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还要询问可妮和司琴，因为我不相信案发当天就没有人看到过凶手的模样。可惜可妮忘记了约定，后来发短信致歉，说下午陪姐妹们去经开新区南京路的香厦逛街购物了。而司琴作为文艺部部长，应邀出席话剧社在陆淞传媒大学的演出。就这样，两个女生谁都没询问到线索。
  吴协见我又回来上课，小声问我:“你咋又回来了，案子解决了？”
  “没有，只是没有约到人。”
  “喔，不，那我的饮料岂不是没有了……等等，你刚才是说……约会……”吴协用奇怪的眼神瞄了我好半天，突然兴奋起来凶猛地拍一下我的后背，差点没把我的心脏拍出来，“你终于开窍啦！约的谁呀，身高多少三围多少，什么名字什么专业？”
  我咳了几声：“没谁，可妮，一个大四的学姐。”
  还没听完，吴协就发出了一声像吼猴一样闹心的尖叫，接着发现全班人都盯着他，才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教室里莫名的停顿了两秒，然后老师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讲课。
  “你有病啊，叫那么大声干嘛！”
  “……我激动了。我的妈呀，你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居然就是我的女神，你……你真是，你太邪恶了！”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为了查案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唉，多的不说啦，自愧不如啊！”
  “你怎么……我不是……她没有……”唉，算了，懒得解释。

  下午五点多，警方的实验结果出来了。——第一次实验，上午7时开始，到下午12时半实验的警员感到不适，出于死者在储物间的仰卧体位的考虑，第二次实验从1时开始，4时警员就感到不适。实验数据证明，13时，室内氧气和二氧化碳含量分别为20%和0.02%，17时，氧气和二氧化碳含量分别为11%和0.4%。
  以上数据是警方单独透露给我和陆阳的，推理社其它人都不知道。

  晚饭后，由于学校附近的影城在平安夜有优惠，男女生团购票价减半，林雨溪就想请我看电影，其实也就是才经历一个人命案子，想在平安夜这天寻求一种安全感。我勉强答应了她:“我可是看在你这么期待的份上才陪你的，要知道，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等我发现呢。”“是啦，谢谢大侦探，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我陪着她，走在她的左后方，双手像完全多余了一样，无处可放。她也有些不自然，时而加快一点步伐，时而放慢一点步调，时而忽然转身，微笑着看我紧紧跟随着她的节奏，然后坏笑着转过去。这感觉，像是一种互动游戏。
  “你……怎么不叫上你的女朋友呀，她……有什么事情吗？”
  “嗨，忘了解释了，我这是为了化解你们舍友之间的尴尬，临时说的谎而已，不要多想。”
  林雨溪略有所思地抚顺着耳边头发。“这样啊……你们男生就知道说谎。”
  我还要解释一番，就被她抢过话去:
  “对了，我听说《非诚勿扰》很好看，咱们看这个吧！”
  “我看过最近的档期和院线，发现《叶问》这个片子还不错。你可能不知道，叶问是李小龙的师傅，李小龙都这么厉害，那他师傅肯定更厉害，我推理这个武术片应该很好，票房一定不错。”但是看到她对另外那部影片念念不舍，于是补充一句，“……不过今天是平安夜，武术片不优惠吧？”
  “那当然啦！平安夜嘛，就应该看看生活呀感情之类的故事，你说的那个应该也不错的，可惜今天不是时候！”
  “那就依你，看非常勿扰。”
  “是《非诚勿扰》，傻瓜！”
  就在我们转过女生公寓楼，离开学校的时候，我昨晚的梦的预言，果真还是应验了。——我昏昏沉沉地从雪水地上爬起，才发现林雨溪已经倒地，双目微启，周围雪水晕染了腥红色。
  “林雨溪！林雨溪！醒醒！快醒醒！快来人啊……”
  4分钟前。
  一个鬼魅的黑影借着手机电筒的发光，悄悄摸上A栋女生公寓的六楼见阳走廊，在确定周围宿舍房间无人的情况下，耐心等待一对男女生的出现。
  几分钟后，它看到目标从楼下缓缓走过，便伸出恶魔的右手，将固定在护栏上的凶器狠劲推下楼，凶器通过了重力、初始速度、初始角度的计算，得出一个完美的着地点。而这个着地点，恰好落在目标人物的中心位置。可惜目标身旁的女生突然发觉，才将目标推开，而她自己不幸被一盆植物砸中后脑，当场昏厥。
  “快来人啊！快来帮忙啊！”周围的一些同学听到动静，很快赶过来帮忙，将她的躯体扶上我的后背，然后护送我跑去校医院。“……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罗校医看了看用纱布止住血的枕部，又用电筒瞧了瞧缩小的瞳孔，摘下口罩:“幸好她留了马尾辫，对高空坠物起到缓冲作用，没有伤及枕骨，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头皮擦伤地有些严重，意识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观察一个星期。”
  “罗校医，谢谢你！”
  “卫智，你如何认为这是自然事故，平时你不总是怀疑人为的吗？”
  “我请一个学姐帮忙，让她看看楼上的情况，没有发现异常，所以就当做是个意外了。”说实话，方梦瑶提供的情况含糊不清，要不是她就住在五楼，而且还是第一个冲上楼去，没有任何发现，恐怕我还真的要去一趟女生公寓六楼看看。
但是奇怪的是，花盆偏偏落在我的头上，而且林雨溪要抬头才注意到有东西落下来，她既然会抬头……
  ——不对，一定是有人刻意制造了事故，作案时发出了声响引起林雨溪的注意，她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将我推开，否则受伤的就不是她。如果是这样，那个人应该认识我，并且对我的行动很熟悉，因为案发现场周围有景观灯，误伤的可能性不大。再进一步分析作案时间和条件的话，那么那个人的嫌疑就大了。
  当然，推理不以事实为根据，那只能是猜想。于是我回到出事的公寓楼下，拼接了几块碎瓷片之后，一个模糊的右手虎口纹印，在绿色景观灯的映照下显现出来。
  “哼，这就是你留下的破绽！”
  就在此时噩耗从医院跑过来。“怎么了？”护士没有说话，让我紧随其后地跑向校医院。
隔着木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林雨溪头上又缠绕了几圈新绷带，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正在看着手机。“还好，既然这么快见好，应该无大碍了！”但是没来得及高兴，罗校医安静把我拉到一旁:“我们经过简单地问话，发现目前她只对昨天或者更早的一些事有印象，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需要观察两三天，如果情况恶化就要转送到大医院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急转直下，一阵阵寒意浑身贯穿全身，从后背冷到脚底。“……她……她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即便我心里使劲往好处想——她没事、一定没事的，可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如果枕叶受损严重，可能直接影响视觉和记忆功能……”我透过玻璃，看到病床上那茫然若知的模样，心里暗自羞愧和愤懑，拳头绷紧至极。“……这个号码……好眼熟……”只见她拨打之后赋耳听手机，随后我的裤包里的手机罪恶般叫着，越来越吵闹，越来越喧哗，不知为何竟然把我逼上绝路。我紧靠门背后，可还是让她察觉到走廊有声音，眼睛一闭，挂断来电，匆忙逃离了这噩梦般的禁地。
  室内走廊的日光灯暗闪了一下，紧接着窗外的飞雪突然在瞬间停止了，诡秘的冷气侵袭了整座校园，一直蔓延在女生公寓楼下、那染色的雪地周围，如何也挥之不去。

（本节完）

子喻

第六幕·故人

  屏幕上调出一则短信——既然你逃过了一劫，不要继续调查了，赶快收手，不然真的有你好看。
  “这是昨天晚上10点发来的短信，时间恰好是林雨溪出事的两个小时之后。”陆阳接过手机看着短信，眉头紧闭。我指着手机:“你看，这是它用另外一个号码发来的，打过去是空号，凶手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到目前为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最要紧的是，凶手肯定知道我们两个秘密的侦查行动，我们必须赶在下一个受害者出事之前把它抓出来，而且要尽快！”
  “……你确定还有下一个受害者？确定是同一个人做的？”陆阳把手机还给我，眉头紧皱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它一定先杀了赵俊凯，接着把你我都引诱出来，想先消灭我，再消灭你，还要继续消灭所有人！幸好昨天花盆上它留下了痕迹，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花盆和其它碎片交给警方了，等警察逐一排查之后，林雨溪的案情的真相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受到感情的干扰，不是冷静的状态。案件不能被表象迷惑，要充分考虑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手法这三个要素，才能准确推理出是谁做的、怎么做的、什么时候做的、在哪里做以及为什么做……”
  “被感情干扰？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和林雨溪只是萍水相逢，我和她在一起也仅仅是为了查案，只不过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承认自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但我绝对不会把情感带到任何案件中，以前是，现在更是，尤其是当下的这件案子……”
  “从你的语气已经感到明显的情绪化，这会影响你对客观事件地判断和推理，我劝你不要调查了，先暂停。”陆阳这么一说，彻底把我激怒了。“凶手目前没有伏法，仍然会继续害人，我们还不能知道整个学校几万个无辜者中谁会是下一位受害者，而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让我收手？！”
  “如果你够冷静我当然是不会拒绝你。”
  “好，你够冷静，既然如此，你查你的，我查我的，看看是谁会先找到真凶！”我气愤地从座椅上站起，快步离开咖啡厅，离开时还听到陆阳起身叫道:“我不会接受你发出的挑战，因为你根本不配做一个侦探！”
  尽管陆阳又担心又生气，我仍然会坚持下去，一查到底，不仅为了死者，也为了林雨溪。

  中午，学生食堂的窗口熙熙攘攘挤了一群吃饭的学生。而却我坐在一旁，细细推理着案情，脑海里案件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播放、定格、倒带、循环。
“同学，要排队，排队听不懂吗？”食堂大妈怒吼着。
  ——整起事件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先是星期天在剧院发现一个推理社成员的尸体，然后昨天有人故意陷害我。死者遇害的原因暂且不知，而我被陷害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我调查到了什么线索，或者凶手知道我能查出线索来。如果这个推理成立，凶手，就藏在这几天我接触的人当中。它既然知道我和林雨溪一起看电影，那么在此之前，应该无时无刻跟踪着我，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看来我一定加倍小心。
  食堂大妈砸着铁锅叫道:“谁不排队，就不给谁打饭！”这话刚说完，食堂窗口就延伸出了一条长龙。
  这时候，食堂门口进来一个中年人，它不断靠近我。我见那影子越来越近，立马转过身:“是谁！”
  一般品牌的皮鞋，西裤，浅蓝衬衫，黑色皮包，墨镜。“怎么，不欢迎我？”
  “……呀，是章叔叔！”
章志，我父亲卫震东的警校同学和朋友，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见他来家里做客，直到父亲当上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就再也没见到。今天居然在陆淞大学遇上了。“叔叔，想必您在昱南读了阳明警官学院的缉毒警研究生，现在被派到这直辖市当缉毒警吧！”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你说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我不是在阳明而是在京北刑警学院，不是派来而是我自愿来的，不是缉毒警而是刑警。”
  “看来在您面前我是班门弄斧，还是水平有限。”我陪他离开食堂。“章叔叔今天来学校找我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是的，没错。区支队办案能力和技术条件有限，现在赵同学的案子已经移送市局，他们会继续跟进林同学的案子。而我今天来呢，一是向你了解情况，二是劝你不要一个人查案子了，就像林同学一样，你是知道的，作案人的手段有多残忍。”
  “您已经知道了？”我突然明白过来，“——您现在是区局的刑警啦！”
  “是市厅的刑侦一大队的大队长。”章志严肃地说，“林同学的情况已经确定比较严重，估计很快就要做手术，她家人已经被我们接过来，安排在市厅的招待所住下。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接近那位女同学了，免得她家里人找你麻烦。”
  “章叔，您考虑地真全，我还得向你多学习。”
  “这就是你爸经常说的名言——会推理，也要会处理；懂手法，也要懂办法。你就是只会推理，在人情世故上没有经验。”
  “可是，章叔，林雨溪是因为我才被砸到的，如果不是她把我推开，躺在医院的应该是我，如果不允许我查明真相，我会很愧疚！我请求私下调查，你肯定也清楚，即使是警方，调查也是有局限的。”
  章志环顾四周，沉思了一会，“如果你非要调查，我有四个要求。”“您请说，我绝对做到。”“一旦有线索马上汇报，不能耽误学习，不能单独行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千万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没问题！”我说，“章叔叔，你们在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发现线索？”
“如果你真想调查，我就告诉你一些细节，你要记得保密。”章志从黑色皮包里拿出一本警察日志，给我看了一眼:尸体枕部、背部、臀部皮肤有片状或块状尸斑，全身性发绀，嘴唇手指呈青紫色……“另外，我们队的李春华法医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她比区队更细心，在尸体口鼻深处发现了几缕聚酰胺纤维和羊毛纤维，技术员借住显微镜还能看到一些已经死亡的尘螨。”
“既然死者鼻子里有纤维，是不是说明死者是被别人从身后用毛巾捂住嘴巴和鼻子造成的？”
“从尸体呈现的证据来看，你的推论没有错，我们目前也是这样思考的。”

  下午的英语课上，马慧佳又跟着坐在我的后座，一个劲地问我:“卫哥，你知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啦？”
  “推理社难道没人帮你吗？”
“不是没有，是没人会做。”
“为什么？”“听说这题是第一届社长出的，到现在只有三个人会做。这次他们把题目拿给我，明显是故意赶我走，你就救救我吧！”
  我接过纸条，又看了一遍题目，似乎有思路。“那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林雨溪现在怎么样了？”
  “奇怪，你问这个干嘛？——噢，我懂，我懂！”尽管我一再解释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也没怎么听进去，“我听学长说，她已经被转到陆淞红十字医院住院部，过几天就要做开颅手术，把什么枕叶的哪里修复好……不过你放心，警察正在比对指纹，她出院之前会知道是谁干的！”
  “……好，谢谢。”
  马慧佳收获了一个难题的答案，她很开心。而我收获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很担心。

  晚上六点半，消失了几天的司徒楠终于来食堂找我。“你干嘛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怎么忘了呀！我不是被你派去调查了嘛，然后我们这学期课程又多，人家都是课后抽时间去调查的啦！”
  “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什么？”
  “凯凯的舍友，孟凡辉，21日一整天在国际会展中心参观一个展览，有照片为证，排除！”手机上，显示着孟凡辉变了形的自拍照，图片背景是冬季大学生科技展的主展厅，远处有几个男生围着一个女性机器人拍照，图片拍摄时间为21日9时24分。“也是凯凯的舍友，沈家豪，21日一整天在学校附近的飞翔网吧玩游戏，有截图为证，排除！”一张游戏纪录的截图，一张游戏账号的登陆时间截图，一张本人在网吧打游戏的监控录像截图，监控截图时间为21日13:27:11。
  “干的好，这样他的舍友的嫌疑就减小了。”
  “另外凯凯这个人呢，很聪明，基本上不会得罪什么人，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其他值得怀疑的人。”
  “基本上？”
  “自从他写的小说被签约之后，整个人一下变得喜欢炫耀，每次见到人就问，你觉得我的小说哪里好怎么样之类的，虽然有点小小的讨厌。”
  “你的意思是，凶手杀害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炫耀，或者杀人动机与小说有关？”
  “咦，好像是噢！我怎么没想到呢？”
  几天来一直有可疑的事物在我脑海游走，捉摸不定，此刻正好被我捉住了:“你说他写过小说，那本小说是什么名字？”
  “推理社没和你提起过吗？——《真空密室杀人案》，侦探小说网的完结版块上就有。本来去年写完他还在考虑是签约浦东出版社的《华夏推理》还是华东推理杂志社的《大推理》，最后还是听了我的建议，他才发表在网上，点击率一下子就超过四万呢！”
  真空密室！小说手法！
“司徒，楠楠，你真是天才！”说完我冲向图书馆。
  “是吗？谢谢！不过你已经是第十四个这么说的，我一点都不稀罕了啦！”

（本节完）

子喻

第七幕·线索

  “……宋府自唐贞观纪始，几度蹉跎，而今商贾官丁无不来往，士大夫之卒络驿不绝，光景甚是兴上……却时运不济，遇人不淑，惨遭迫害，鄙人妻子皆于狗贼赵东强窃豪夺，杀人越货……恳望大人明察秋毫，还老夫公道……”眼睛简单地扫过电脑屏幕，并没有发现关键词。
  还别说，宋唐雯静最新连载的小说既有推理，又有言情，还有些穿越的影子，总体来说是挺好的。然而小说里没有发现影射了赵俊凯或者林雨溪的事件，就连一点相似的情节也没有，看来她要是为了寻找推理小说的灵感而杀人，似乎就不太可能。没有了这个动机，她的嫌疑也就减小了。
  而赵俊凯的作品:“……首先，死者孙童宁是为了躲避张家科的谋杀而藏在保险柜门后的，这一点小区保安付敏游可以确定，因为死者在晚上8点见过保安一面……随着空气的抽离，密室里的氧气含量会越来越少，直到十八小时后，密室成了真空区……所以，我，冷悦，以侦探之名诉说，本案的凶手就是你，独立操作控制台的姬香……”
  不得不说，小说里真空密室手法对于我来而言是很难找出漏洞，如果没有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是不能创作出来的，可见作者本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推理能力并不差。而小说情节里设计谋杀被害者的手法，在作案环境、作案条件甚至许多细节上与赵俊凯窒息案有相当多的雷同之处，比如小说中的死者和赵俊凯一样死于窒息，并且被发现时都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甚至可以肯定，凶手正是按照小说描写的剧情和手法来行凶的，而要掌握这个害人的计谋和套路，凶手一定看过或者了解过赵俊凯写的作品，那么凶手或许是推理文学社的，或许是同班同学，或许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或许是其他鬼迷心窍的读者……
  “喂……我在图书馆七楼的电子阅览室……你上来来找我吧。”我小声说道。电话那头大声嚷嚷道:“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爬楼梯呢！”“不不，我非常清楚，你需要锻炼了。”“你好坏喔！讨厌死啦！那你出来在楼梯口等我！”电话那头挂断。
  五分钟之后，我见司徒楠终于爬上来，便拉着他的手下楼。 “……要不要那么直接呀，你……你想干嘛？”我说：“这里人多，我担心凶手会跟踪我们、监视我们，咱们还是去公园的湖心亭说吧，那里人少比较安全。”
  “哦，有道理。呃？……那你让我上来干嘛？”
  我坏笑着冲下楼去。

  公园里的清幽依旧不变，所见之处都是雪，有些单调，有些枯燥。这一汪镜池不像其它湖水早已是冻厚几寸，只有一些还没完全成面的碎冰在水面游荡，就像是这湖水为了呼吸校园里浓郁的书卷气息，不想早些被冰冻封结，暗自挣扎。而夜晚这潭湖水，没有白天看上去那么朴实、那么纯净、那么洁白，居然那么漆黑、森冷，不寒而栗，让人产生恐惧的联想，想到了黑洞，想到了枯竭，想到了梦魇。
  看到此景，心里却惦记着正在手术室里的人，不知道她有没有摆脱自己的梦魇。
  “其实我要说的是，刚才你去图书馆的时候呀，宋唐雯静就发来语音，悄悄地告诉我，陆阳在公开怀疑蒋鑫，你知不知道呀？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
  “蒋鑫？”我想到那天与他对话，那清晰的描述显示出他清晰的逻辑，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做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现象，这些具体到细节的描述都能证明他并没有任何隐藏和掩饰，“我也去问过他，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啊！”
  “我也觉得蒋鑫不可能杀人，他可是咱们推理社的前任社长，听说2005年他大一刚入社的时候就把先前的桌游协会同推理社合并在一起，才成为现在的陆大推理文学社呢！他可是一心一意研究推理文学的人，社团里有活动时就索性参加一下，平时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过可不是瞎搞，和首届社长一样，他也在《华夏推理》发表了推理小说，名字我还记得，叫《饕餮之死》……总之我想说的是，就他那样的性格真的不是个杀人犯的性格，我敢保证！”
我说:“看得出你很崇拜他，但是推理要尊重客观事实，感情太过分会影响理性判断。”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钟左右，我想再请你帮个忙，调查这个。”我递给司徒楠一张纸条。
司徒楠看了看:“啊，这个呀，那天我就没去，而且我也不好意思去问，这该怎么调查呀？”我说:“就看你有没有侦探的本事了。”
  司徒楠抱怨着离开了，而他刚转身离开，一只手就从背后把我拉到一旁。
公园周围被树林遮挡，没有路灯，隔了好久才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陆阳小声地说:“你刚才听到他说的话了吧。”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哪句话，我只知道我一个人调查，无论什么情况，不需要你管。”我还在为上午的事耿耿于怀。
  “我确实是怀疑蒋鑫，而且是第一嫌疑人，哪怕他是以前的推理社社长。案发当天他没有来参加聚会，一直在剧院里，而且剧院后台根本就是个天然的屏障，话剧社的演员和汉服社的模特全部都在前台，所以他是有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的。”
  “现在没有证据，说什么也都只是猜测。”话刚说完，我就离开他面前。陆阳在我的身后叫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大晚上我还来找你？”“不想，无非是讨论蒋鑫或者其他人的嫌疑而已。没有证据，都无话可说。”我背对着他挥了挥左手。
  “那我告诉你——司徒楠——20071204132！”话音刚落，我就凝滞了脚步。
  陆阳口中的数字，与死者学号不只是尾号两位数字的不同，因为我还记得另外两个尾号，33和30，分别是通信0701班沈家豪和孟凡辉的，而他们又是同一个宿舍的。
  ——没错，司徒楠也是赵俊凯的舍友。
  “你……你说的是……”我转过身，望着陆阳举起手机，随后自己手机里收到一个图片消息。点开图片一看，通信0701班级花名册，其中赵俊凯的名字下，依次是孟凡辉、司徒楠、沈家豪，备注栏里也清楚标注着他们都是D栋公寓317号宿舍。此时此刻，脑海里充斥着几个名词——隐瞒、欺骗、同窗、谋杀、凶手……
  “你不是要证据吗，不用谢。”
  脑海里的词汇严重干扰了我的思维，使我非常困惑：“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和死者是一个宿舍的，哪怕我让他调查舍友的时候也没听到他提到，难道仅仅是怕被怀疑？”思维经过整理，重新启动，开始进行推理。——如果司徒楠是凶手，他一定是假借帮忙之名来迷惑我，并且出于保护自己不被发觉的目的设法陷害有能力发现真相的人，这也就是林雨溪遇害的原因，而下一个，兴许就是陆阳。
  “这就是值得怀疑的地方。”陆阳抬着手机说道。
  我忽然想起刚才递给司徒楠一张字条，“遭了！我在纸条上写了——方梦瑶21日早的行踪——她会不会有危险？”
  “谢谢你及时告诉我，我这就去保护她！”陆阳说完，就小跑离开公园，消失在树林深处。
  “你也要小心啊！”
  不知道最后这句话他有没有听到。

  晚上11点整，宿舍才熄灯不久，门外楼道里仍然乱哄哄的。而此时我已经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看了很久，在这难得宁静的时候，脑海里却满是事件的画面，赵俊凯的尸体、储物间的门锁、两条匿名的短信，以及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林雨溪……
  “老卫，你在干嘛，”吴协伸出头看看下铺的我，“帮我个忙，怎么样？” “又是找哪个班的女生吗，最近我在处理大案子，等有时间再帮你吧！”
  “不是，这次不是让你查女生，你等一下……”吴协递下来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纸盒。“……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可妮，小心点别碰坏了。”他好几次示意让我伸手来拿盒子，我没有去接，他无奈，一下就仍在我的要害部位上。——这痛得我叫了一声，还把旁边李昕伟吵醒了。
“哦！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不接着……”
我生气道：“不是我不帮你，我真的没空，我要查案子啊！”
  “得了吧，有些复杂的事件不是一般人就能解决的，那些事交给警察处理，你就别添乱了。”睡在旁铺的李昕伟提醒他:“协，咱老卫可不是你说的一般人，别忘了是他帮你找到身份证的。”
  “……那是身份证，这次是人命案，能一样吗？”
  在他的威逼和利诱之下:“好吧，我可以帮你给她，不过你要交换一个信息。”吴协二话没说很快答应:“可以可以，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你也能知道，即使我不知道，到了你那里也一定会知道。”
  “星期天，21号，你在剧院周围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等我想想。”吴协描述——21日早，吴协听马慧佳说，剧院里学生会正在筹备晚会，汉服社可妮也参与彩排。于是十点左右到达剧院，发现门口有保安不允许进入，便趁机从侧门演员通道进入剧院后台，但是没有发现可妮的身影，却发现江老师开了电器机房的铁门之后，没锁上就坐车离开剧院。
  “你是说教我们建筑史的江湛老师？”
  “是的。”
  “他离开剧院是坐停在剧院停车场的车？”
  “没错。”
  “如果我没记错，车牌是不是陆B·9820V？”
  “……嗯，好像是的。”
  “哦，对了，刚才我记得你说，我正在查人命案，你是怎么推理出这是人命案的，说来听听？”我兴致勃勃地问他。
  “是不是傻，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啊，我当然不会去调查啦。人家是从学校贴吧看到的——你在手机上检索陆淞大学吧，今天22:54分的那条帖子就是。”
  奇怪，这案子还没结果呢，怎么就公布了？我着急起来，结果一晚上都没睡好。
  正如天气预报所说，晚上零点一过，就听到屋外刮着强烈的大风。寒风呼啸着，伴着雪，在窗外戏谑和玩笑，叫嚣着内心的不安和焦躁，眼睛快要合上的时候，又是它们欢呼雀跃的时候。
  摘下眼镜，可以不用看清这个世界的污浊，可是无法关闭的双耳，又如何不去听这世界的喧嚣呢？

（本节完）

子喻

第八幕·漩涡

  星期五，案件才发生的第五天，谣言就传开了。
  事件起因是这样，就是昨天夜里，也就是25日晚22:54分，网上陆淞大学的论坛有一个匿名账号，发布了赵俊凯被害的消息，26日早2:30，才过个三个半小时，有些人就把那条消息添油加醋地传到了QQ空间、天涯、猫扑、新浪博客上。
  4:00分，关于案子的最热文章已经在网络上有了一万的点击量。
  6:00分，点击量超过三万五千人。
  7:00分，点击量超过八万。
  8:00分，这个数字又上升到了十四万的新高度。
  ……最后直到九点左右，我打开手机浏览新闻时发现，那篇文章的点击量已经突破三十万，并且相继被一些不太知名的网络媒体所报道和关注。
  与此同时，林雨溪被砸的事件也被好事儿的同学发布出来，成为了赵俊凯窒息案件的附属新闻，点击率也将近十九万。最生气的是，居然有人匿名把我的一张看似模糊的照片和我的个人信息资料发在校园论坛里，让我成为两起事件幕后的“罪魁祸首”。
  我算是臭名远扬了。
  ——真是个畜生，林雨溪是多好的女孩啊！学习又好，人长得也不错。
  ——这个强奸犯简直就是个人渣，社会的败类！他不是我们陆大的人，他不配活着！阉割十回也都便宜了他！同意的必须转。
  ——呵呵，我居然和一个杀人犯同姓，回家就改名字去。
  ——恶有恶报，希望警方尽快找到凶手，为死去的活着的人安息。蜡烛。
  不看不知道，这些一个个评论家，还没有了解事实的前因后果，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天花乱坠，还以为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非要炫耀自己的“阅历”。虽然我很想发布消息，告诉他们:只有爬上屋顶，才有资格评论风景。
  然而在事态得到缓和之前，我不能那么做。
  上午上专业课时，很多同学得知消息要问我究竟，我因避嫌拒绝回答，然而得到了更多的嫌疑。甚至老师课间看过手机之后，上课时时不时盯着我看了很久。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
  《陆大学习报》:……据不可靠消息，本校最近传言出现连环杀人狂，推理文学社社长陆阳联手学校保安处范志雄全力协助警方展开调查……
  网络新闻《天天早知道》:“大家好，我是天天早知道的天天，我这里刚刚收到一位热心观众打开的热线电话，据说这起案件的死者林玉溪女生是陆淞大学艺术系的一名学霸，从照片可以看出她本人长相甜美，语言柔和，平时为人善良，还经常拿出打工的钱捐助孤儿院的残疾儿童……”
  知名博主“天才教育网罗家良”:得知陆大卫智杀人的消息真的很痛心，大学应该更重视学生的人格的培养和素质的教育，避免他们误入歧途。
  ……
  说实话，我真幸运。一个微不足道的假信息，尽然能让我彻底看透这个城市的风气。这个城市，这个社会，已经病得不轻，就像夕阳西下一般，很快就会衰败没落，萎靡不振。或许有人如我觉醒，能成为英雄或者救世主，早一些让世界重返光明与和谐。
但是，毕竟有个真理，少数服从多数。
  当然也不是没有反对谣言的和持中立态度的人，反对谣言的大多数是被我帮过忙的，也有我曾经或者现在的朋友，他们相继在网络上发表评论支持我，不相信我是幕后凶手，并积极协助我攻破谣言，找出真相。
  还没等到我感慨万千，我就遇上了两大麻烦。
  “……那天看见你坐在林雨溪旁边，对她有说有笑的，我其实是很嫉妒的你知道吗！而我也挺笨的，居然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对她的，听到她受伤我真的很痛心你知道吗！”一个男生哭着对我骂道。
  我问他:“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同学，我叫蔚荣，我和你一样，也喜欢她，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直接……”
  “不不，你完全误会了。第一，我不是她的男朋友，我不喜欢她，第二，伤害她的人不是我！”他脆弱极了，双眼淌着眼泪:“……你不是她男朋友……那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找她了解一个案子的情况，她是发现尸体的证人。”
  蔚荣捏着纸巾，擦了擦泪水:“……哦，既然这样的话，那，那我错怪你了，很是对不起……你有没有查到是谁要伤害她？”“这个，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蔚荣也认为自己怕控制不住，非常同意我没有告诉他是何人所为。“……卫智，算是我求你了，为了雨溪，你要找出那个恶魔，让他后悔对雨溪的所作所为！”“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哦对了，林雨溪怎么样了？”
  “枕叶部位的淤血清理干净了，现在状态很好，不过似乎记忆力不如从前那样好了。听她寝室的韩秋月说，她以前记忆力那是非常好的，四六级单词背两三遍就会，语法看几次就会熟练，你不知道啊，我记得有一次英语课上……”
  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李昕伟拉到校门口，“看看你查案子惹的麻烦！”说完，他把我扔在校门口，自己一个人就回去了。
  “张女士请你安静，这里是大学，不是只有你们家林雨溪！”范志雄一边拦着一位中年女士强行闯入门口，一边叫道。“卫智啊，你出来啊！你这个害人的魔鬼，你这个高等教育的败类！”她骂得越狠，我的心就越冷。自己的逻辑思维较一般人厉害，掌握着侦探的本领，竟然查不出作案者，还被无知的人诬陷和冤枉。想到这里，我默默地低下头，静悄悄地返回宿舍，狠狠地卧倒在床上。
  “张继华女士，请你离开！”即便隔着玻璃，痛骂声依旧不断。
  尤其是最后这个麻烦，实在是让我精神崩溃到了极点。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明智地选择了报警，向警方寻求保护。不管别人说我虚伪还是软弱。
  “章叔叔……我是卫智……我要报案……”
  13:50分，警车鸣笛声第一次在陆淞大学响起。许多前去上课的同学都大胆猜想着，那个叫“卫智”的杀人犯此时会在校园的哪个角落里藏身。
  警方来到校园之前，警方已经考虑要把造谣事件同赵俊凯案和林雨溪案作并案处理。接警的半小时后，陆淞市公安厅里的网警就侦查到匿名传播者的IP地址，而这个IP地址正好位于陆淞大学图书馆五楼电子阅览室的37号计算机。
  刑警队封锁事发的电子阅览室，派两名警员在37号计算机位全面勘察取证，在开机键、屏幕、鼠标、键盘的很多细节上发现少许残缺指纹。章志和刑警们根据这些残纹，按图索骥，相继在图书馆的楼梯铁栏杆扶手上，找到三枚非常完整的指纹。
  “还好嫌疑人忘记擦去扶手上的指纹，等我们回厅里马上比对信息库，这段时间你先不要露面了。”章志录完笔录，把一支笔放入衬衣胸口的袋里。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藏着躲着？”
  “你们这些九零后经常说，解释就是掩饰，我觉得你先隐匿一段时间，等这波巨浪拍过去再说也不迟。”
  “好吧，我听你们警方的建议，我会小心的。”
  上午11:20分，学校终于作出了态度，学校正副门口公告版都贴上了辟谣申明和通知，这些通告澄清事件事实，并对《陆大学习报》造谣生事的学生编辑和记者作出严重警告。中午期间，学生新闻站的校园广播循环播放这些通告，终于还了我的清誉。
  我看了看网络的贴吧和博文，关于案件的讨论扔在继续，不过我不再是网友讨论的焦点。看到这里，心里总算舒爽了很多，十面埋伏的不良感觉终于烟消云散了。

  听了章志的建议，我没继续上专业课，并且请了一下午的假。利用这段时间，我和司琴约在剧院见面，正好她下午也有时间。龙霖和季默怕我出事，也来陪我。
  “那天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我问。司琴答:“那天我在靠近幕后的位置弹着古筝，面对着观众席，人很多，不过有嫌疑的不多。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我中途从卫生间回来时，看到一个男生从演员通道进来，进入电机房之后又很快离开了，没有片刻的逗留。”旁边的孟佳琪忙补充:“我也看到了，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生。”“等等，我怎么记得是高个子……”
  季默:“那人的体貌特征是什么样？”
  司琴:“他在后台隔着幕布，所以没怎么看清楚，应该穿灰绿色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的箱子，好像是保温用的。”孟佳琪纠正:“琴姐你看错了，估计那天黄色灯影响你看颜色，其实是浅红色的衬衫，而且也不是什么保温箱，就是个工具箱而已。”“是吗，也许我就只有音感，色彩的感觉还要继续培养。”
  季默想了想:“你还记得它是用哪只手提着箱子吗？”“……哪只手？等我想想……”司琴还在思考之中，孟佳琪就十分确定地答道:“是右手。” “那看来它是惯用右手的人。”季默肯定地推理道，“综合来说，它身穿红色衬衫，右手提着工具箱，从这两点不难推断它是男的。我的推理没错吧，卫智？……咦，卫智呢？”
  我跑去幕布前边，司琴所在的发现情况的位置。按照司琴和孟佳琪的描述，脑海里想象出了一个人，它从剧院侧门走进来，右手提着东西，进入了电机室又很快离开，其间被司琴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龙霖发现我坐在舞台后边木地板上，走过来叫嚷:“有啥发现没？”
  他这么一叫嚷，我想象的画面全部被打乱。我站起来，拍拍裤子的灰尘：“没有什么发现。我们回去吧。”

  六点半，天色已晚，我们三人一起吃过晚饭。就在我们回宿舍区的路上，我终于碰到可妮，只可惜她又有一个新的理由——“可是，我现在要去和朋友参加Cosplay动漫展，今天真的又没有时间了，对不起啊！”
  “……没事，等你下次有时间再说吧。哦，下次见面我有东西要给你。”我忽然想起舍友吴协提到的请求。“东西？……哦，知道了。”可妮还没走多远，龙霖就看看我，大声地问：
  “……你喜欢她啊？”
  这句话只是龙霖的好奇，本无他意，没想到竟然被他那粗糙的嗓门嚷叫得那么大声，估计已经完完全全被可妮听见了——只见她的背影在路灯下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淡出视线，再然后可以听到，高跟鞋的步调和之前的节奏有些不太一样。
好吧，不用估计了，可以确定了。
  静默了几秒钟，季默和龙霖便开始相视地笑起来。他们两个人笑了很久，把我晾在一边，让我被冷风吹成了一动不动的雪人。
我解释道：“我的天，被她误会了，——这是我们舍友要我转交给她的，不是我的东西呀！”季默和龙霖完全不搭理我，还在那里无理取闹地开怀。
  我生气地朝公园走去，这笑声还不依不饶地跟着我。


（本节完）

子喻

第九幕·是非

  龙霖和季默见我还在生气，终于是不笑了，陪着我在公园里乱走，其实是讨论案情。季默很热心地帮我分析，而龙霖则是在一旁打酱油，偶尔插一两句笑话，感觉气氛不对劲就继续沉默。“说实话，我不清楚谁才是真凶，案件查到这里，我不断怀疑别人，又不断有新线索否定我的判断，我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季默安慰我:“你知道阿加莎·克里斯蒂吗？”
  “英国的女推理小说家。”
  “她在一本小说里有这样一句名言，当然我是初中的时候读的，现在记不太清了，大致是这样描写的:
  “谋杀案中，没有某个事实，也没有任何意见与案件相关，这与所有确定的规则相违背。有些细微的事件，有些琐碎的评论必定可能会是个线索。这就像是大海捞针——可是在海水之中确实有针存在，我对此很确信。”
  听季默说，她在推理不出来的时候，常用的方法便是品读大师的作品，这对她很有帮助，或许是因为换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使得答案豁然开朗，一下子明晰起来。我听完这句话后，也似乎懂了什么。
  “我相信，你听了会有帮助的。”季默肯定地判断。
  “谢谢，我明白。”
龙霖说：“我一般吧，都是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推理小说读的不算多，就读过《名侦探柯南》……”
季默：“大哥，那好像是漫画。”
“……好吧，我闭嘴。”
  季默好像被什么词语提醒到，突然大叫:“我想起来了！星期三那天晚上它看起来很不正常，现在看来它很有可能和这件案子有关系。”
  “平安夜的晚上？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下午还在剧院里见过的，建筑0702班孟佳琪。”
  龙霖问：“她怎么了？”
  “九点左右，我去公寓楼下小卖铺买零食，看到陆阳从小卖铺门口经过，而在他身后不远处，我发现孟佳琪一直悄悄地跟踪陆阳。后来我也着跟着她走，直到陆阳去了校门口的停车场后，她才回宿舍。本来想告诉你的，结果你和林雨溪发生了事故，我才忘记说了。以我的判断，孟佳琪有可能就是凶手。”
  我说：“有没有证据？”季默：“……证据？我亲眼见到的呀，这个不算吗？”
  “当然不能算。孟佳琪跟踪陆阳，说不定是找他有什么事情，或者是受了谁的委托，没准她也可能和我一样，对案子感兴趣。”
  “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季默摇摇头，十分灰心，“看样子我还是没能帮到你，没有提供什么新的线索。”
  我说:“你确实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你排除了砸伤林雨溪的人。”
  “也对啊！”

  晚上八点快到了，龙霖和季默和我告别后，一同回宿舍去。而我还想在公园里绕着池水转悠，也许这是破案灵感的源泉。
  每一次碰到事件，解决不了，就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让头脑推理出更多细节，想象出更多画面，这也是所有推理爱好者的共同点。
  然而时间不会因为寻找真相而变得慢缓和绵长，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警察还是法医，是凶手或者是死者，一分钟就是一分钟，一秒钟永远就是一秒钟，这对于谁来说都是公平的。相对不公平的，那就是有了凶手的作案才有遇害的人，有了作案手法才有痕迹和证据，倘若侦探能提前预知犯罪，那么世界该是多完美。
  那也谈不上美好，相反，没有凶手就没有真相，也就不需要所谓的还原真相的人了，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侦探就将一无是处。所以每个侦探多少应该感谢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是他们成就了侦探这个名号。
  电话铃声打扰了我的思绪，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章志。“卫智，看来还要我来打这个电话是吧？”“不不，章叔，我目前没找到证据，全是脑袋里的猜想，我想猜想肯定不是你们警方想要的！”
  “我先告诉你一些线索吧。”章志说，林雨溪案的物证即破碎花盆上提取到的掌纹，没有和A栋女生公寓匹配相符的同学，而这个掌纹却可以和图书馆提取的造谣者的掌纹匹配达89%的相似度。另一方面，出于对赵俊凯死亡时间的估计的不确定性，我们一大队的李春华法医请到她的同学，一位法医界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仔细检验了尸体的可疑部位，根据尸体外表和内藏呈现的死亡时间上的矛盾现象，他大胆推理出一个结果——死者确实死于窒息，然而死亡时间非常短，不像是长时间呆在密闭空间里的窒息，这就是说，储物间可能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至于第一现场究竟在哪里，我们还在调查。业界许多人夸赞他的出奇的观察力，我也荣幸学到了一些以前不懂的东西——尸体虽然全身遍布块状尸斑，不过云雾状的尸斑比较集中在尸体四肢和躯干的左侧，说明尸体在形成尸斑的初期被翻动过一次，这看似很普通的现象，别说一般法医工作者，就连我们经验丰富的李法医都不容易发觉。所以有时候太过于注重局部细节，就会忽视了整体。”
  “我想，林雨溪的案子，我大概猜到了真凶其实应该是它。至于为什么找不到证据，也许是因为你们警方排查的数量太大，于是它趁机浑水摸鱼。”听了我的建议，章志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吩咐部下取证调查。“还有，关于赵俊凯的案子，我想到了一个可能的作案手法……”

  晚上十点半，推理文学社被我召集在综合楼606。
我到底有没有查明真相，这个问题是大家首先关注的，当然有的人还以为这是作秀，从她那冰冷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而季默刚刚回到寝室就被我叫出来，虽然忘记带上那顶黑色贝雷帽，毫无表情的脸上怎么也读不出有没有不开心。
  “看来你是准备好推理啦，”司徒楠激动地说，“我突然觉得你破案的速度好快呀，都快赶上探长了啦！”陆阳问:“……你连黑衣人和造谣者也推理出来了，不会这么快吧！”
  “那当然没有，我只是推理出砸伤林雨溪的那个凶手。”
  “……难道它们不是同一个人？难道还有团伙？”宋唐雯静突然变得绕有兴趣，本来冰冷的表情终于神采奕奕。看得出她本人内心其实非常爱好推理，虽然人品还是不太好。
  “不，我只是实事求是根据已有线索和证据推理，至于所有事件是否是团伙作案，没有明确的证据我就不能乱说。”洛升:“哼，还不错哦，这种唯物主义思想值得学习。”魏梓琳:“那你别卖关子啦，赶快开始吧，快说凶手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认不认识！”
  “好的，那就开始。”一般类似的情况下，名侦探们的推理往往从可疑的线索开始讲起，一点一点将蛛丝马迹抽离，让听众渐渐感到真相的清晰，察觉事实的合情合理。“方梦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站起来！”
  方梦瑶如梦初醒，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众人目光惊讶，望着她。
  “你跟踪林雨溪，知道了她去过电影院，并推理她可能会找我一起去看电影，所以在平安夜这天，你就想好了一个预谋的计划，想让我受伤或者最好是死去，还要让这手法看起来是自然事故。你就住在A栋女生公寓的五楼，你清楚地知道其他人不会怀疑到自己，尤其是推理社陆阳，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说到这里，陆阳难过地看着方梦瑶，她却撇过头不敢再看陆阳。“只可惜，你推下花盆时碰到铁护栏，被林雨溪听到，她把我推离危险，而自己却受了伤住进医院，你因为错伤了人，心里感到了愧疚，这才去医院看望她，这点是马慧佳提供的。”
  马慧佳睁大眼睛看着我，手指遮住嘴唇，显得吃惊，想不到我居然还记得这个小细节。
  “案发后我向你询问细节，因为你说你是第一个冲上六楼的人，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后来我反复琢磨，发现你有可能说了谎。因为你既然第一个冲上楼，肯定会朝走廊往下看，也许多少会留下指纹和痕迹，然而排查时没有发现你的信息，或许被你替换了，因为警局里女警官数量有限，不可能完全安排到每个人头上。”
  “请等一下，卫智，她是我们推理文学社，平时也学到了不能破坏现场的这个基本准则，所以没留下痕迹很正常，其实不能说明什么。”蒋鑫说。
  “这一点是后来她在图书馆散布谣言时我才知道的。她认为谣言可以阻止我继续调查，便散布我是凶手的假消息。而且她很清楚，电子阅览室的计算机上会留下自己使用的痕迹，于是想办法擦干净，可惜那是个公共场合，周围也有人上机，想擦到一点痕迹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警方利用先进的技术手段，拼合并复原了残缺的指纹，又在楼梯扶手上找到更多痕迹，就是这样确定了她就是伤害林雨溪的幕后凶手。”
  “原来如此，瑶姐这些年学了不少啊！”孙金城叹气地摇摇头。董云:“根据《刑法》第234条和第246条的规定，瑶姐理应被判处故意伤害罪和诽谤罪。”“……瑶姐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好的，怎么变得这么恐怖啊！”“方梦瑶，你……你的动机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
  方梦瑶不管推理文学社七嘴八舌的评论，自己始终不开口，不解释一句话，也许是难为情，也许是无话可说，陆阳自己也很沉默，两人原本亲密无间的距离瞬间遥远到了天边，回不到昨天，回不到聚餐的那个下午。回不到从前。
  警方走进教室，带走了犯罪嫌疑人，有人想送她到下楼，没等警察同意，先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下次能不能说的简单点，外面很冷……”章志对我诉苦。“章叔，不好意思，推理得太投入，差点把你们警察忘记了……”
  众人到楼下，目送警车远去，心里都不是滋味。“想不到竟然是学姐……”宋唐雯静抱着手，眼神忧郁。“后天早上九点，在剧院等我，我要公开……”我对他们所有人说。司徒楠掐了我一下:“讨厌，装什么名侦探，看你把我们推理社的学姐弄走了！”“喂，这怎么能怪我，我只是还原事实而已，不至于被拉黑吧。而且明天我准备向所有人公开谣言的真相，这个我可是得到了马尧伟校长的支持！”谈不上支持，算是要挟，因为学校对学生自办的报社管理不严而产生了严重后果，加上我在校长办公室的严正态度，才让马校长允许我的行为。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王岳明手指转动着念珠，微笑地望着我。
28日早上九点在陆淞大学剧院，我准备公布方梦瑶的所有作案细节和过程，向学校所有学生发表我的冤情。我最后再作了一次强调。这除了陆阳、魏梓琳、司徒楠他们三人以为我的做法有些炫耀和高调，其他人还是支持的，至少有一个女生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待他们纷纷离开回去之后，我单独叫住司徒楠。“等一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司徒楠看见我手机里的通信0701班级花名册名单，惊讶地沉默了许久。“……是呀……我忘记和你说了……”“那天你帮我了解沈家豪和孟凡辉的不在场证明，就应该告诉我了，快说，到底为什么隐瞒？！”司徒楠难得见他叹了一口气：“……我说，全部都说，但是……你别怪我，我已经够自责的了……”
  说起来，这个故事还真是……
  刚来到陆淞大学时，也就是去年九月份，司徒楠正式加入到推理文学社，然后很快就结识了学考古的魏梓琳，因为魏梓琳是他们考古班的班花，长相秀丽，身材极佳，自然吸引了包括司徒楠在内的许多男生，同宿舍的赵俊凯也是在那个时候对她产生了暗恋之情，当司徒楠得知了赵俊凯的想法，两个人关系从舍友变成了情敌，而这个关系直到一次意外的事故才有所改变。
今年5月份，魏梓琳的老家锦川省汶川市发生了特大地震，与家里音讯中断，她很难过和着急，司徒楠二话没说，背起行李就赶往灾区，成为一名志愿者。还有一次，魏梓琳因为想分担家里经济负担，临时去一家夜场当调酒师，谁知被一些流氓性骚扰，司徒楠见状马上挺身而出，让魏梓琳的伤受在自己身上。诸如此类的小事，渐渐被女主人公发现，并且感动，她虽然很介意像司徒楠这样的肥胖的男生，可是丘比特的箭不会再拔出来，就这样，他们承认了关系。
  他们这样的关系自然惹得另一个人不乐意，他暗中设计破坏在人们眼中认为不太完美的一对，计谋很成功，女主人公产生了误会，对司徒楠心生厌恶，喜欢上了别人。挺戏剧性的是，这个得了便宜的人，不是赵俊凯，竟然是经济管理系的帅哥洛升。——赵俊凯的计谋，半成半败，心里终于放下对魏梓琳的暗恋之情。
  “也就是说，你是怕这件事成为你被怀疑的理由？”
  “因为这件事推理社的人都知道了……不过后来我们两个成了好朋友，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司徒楠语气呢喃，哽咽至极，“……星期天早上，他有打电话给我，可是我……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他叫我去……洛升和魏梓琳都在……我……”
  “不用说了。……我懂了。”我见他快止不住，就不继续为难他了。向他借了手机查看那个留有遗憾的未接来电，那个即将成为空号的号码，时间显示：21日10：03分。
  感情影响了感情，误会产生了误会，只因为人性不是无私的，人情不是无限的。
  本来就无所谓对与错。我这样最后安慰他、原谅了他。


（本节完）

子喻

第十幕·杀戮

  12月28日是星期日，我之所以选择这一天揭露真相，除了刚好是案发后的第七天，还因为星期日在西方国家是上帝的安息日，是每周的第一天，我相信正义的阳光会将人们心里的雾霾驱散，为死者复仇，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上午，八点半，九点还没到，来自全校师生就已经塞满在剧院里。其中有来听故事的，他们平时呆在宿舍里，无聊透顶，终于等到这次剧院发生了所谓的大事，前来凑凑热闹。也有来看笑话的，他们唯恐天下不乱，想通过挖取别人的苦楚来满足自己那可怜的优越感。也有想亲眼见证我揭露凶手和真相的，相信他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不论其他人怎么评论和手舞足蹈。
当然还有一类人，他们本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无知地活在自己的圈子里，所以没有来剧院。
  “怎么有那么多的人，一个案情发布会至于么？”宋唐雯静掀开幕布后惊讶地叫道，“你是如何办到的？”
  “其实也没怎么办，不过是抓住人们喜欢看热闹的心理罢了。”
——27日晚23:54分。我用手机在陆大的贴吧里匿名发布消息:星期天早上九点，警方将在剧院公开发布案情发布会，卫智亲口向被害者读道歉信……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并且强烈好奇的情况下，一个新闻在贴吧里传开，进而在学校里传开。一时间，人们纷纷猜测，这消息的内容怎么与学校公布的申明不一样，难道另有真相？
就这样，真相的重要性抵过了猜疑。不出所料，看到今天剧院里坐满了人，我想昨晚的方法是成功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岳明笑了笑。章志开始走上台，站在演讲台后，靠近话筒:
“各位同学，我是市公安厅刑侦一队大队长章志，今天在会上，首先我要对你们提出严厉的批评！”话音刚落，台下便悄然喧嚣，同学们茫然地左顾右盼，不知究竟。“……请安静……为什么这么说呢，还要从你们浏览了网络上陆淞大学贴吧说起……”于是，章志把造谣事件的前因后果，完整描述出来，台下许多同学听完事件经过都深深感到内疚，后悔自己当初不明不白地跟风逞能、造谣生事，成为造谣事件的幕后推手；也有不以为然的，本以为自己是来看别人笑话，谁知这么无聊，于是提前离开了剧院，眼不见为净。
“准备好，轮到我们了。”对推理社成员们说完，我和他们一同从幕布后方走上前台，向大家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开始讲述了林雨溪的案件。“想必大一的同学们还记得晚会的主持人林雨溪吧……”
  剧院外雪花飞舞，宣告着真相即将降临。有的人有幸等到了这一刻，有的人虽然永远也见不到真相，却也是安息了，一路好走。
  “虽然我没事，但是林雨溪为了救我，后脑就不幸被砸到了……我一开始就想到了方梦瑶，可是没有证据，直到后来她去了图书馆……”


24小时前。
27日09:25分。

“你起码要说一个理由吧，否则这样的行为只能理解为不光彩的行为。”我对孟佳琪说。
孟佳琪见再也瞒不下去，便全盘说出:“其实……我跟踪陆阳……是因为……我喜欢他……”
“我不信，你如何证明你暗恋他。”我进一步试探。
“我知道他是走读生，他住在他叔叔罗雪松的宾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差不多都知道……他喜欢推理，喜欢骑车，喜欢下国际象棋，喜欢去看展览……他不太懂艺术，当然除了文学，像博物馆、画展这样的场所他是讨厌的……”
我打断她:“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知道，方梦瑶……工程造价专业的，和他好了一年多……”

22小时前。
27日11:08分。

“我想让你不要再怀疑我，就把凯凯的小说带来啦！”司徒楠经过警方同意，把一份手写稿纸带给我，并说明这是赵俊凯未发表的推理小说《神探赵小凯》。
我翻了几页，不用仔细读，就知道这篇小说文笔还很稚嫩，不说错别字连篇，起码的推理逻辑前后完全不搭。
“我也觉得不好，但是毕竟是处女作嘛，被他一直保存着呢。他只给我一个人看过，被我说了不好看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这小说了呢。”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才说完，旁边的宋唐雯静贴近我，拉住我的袖子，小声告诉我:“……你怎么念错了，好像没有这句话。”我目视前方，微微一笑，依旧大声讲到:“其实方梦瑶没有杀人，她只是为了庇护真正的凶手而成为替罪羊。”
  除了章志，台上人的表情简直比台下听众还惊讶，多少不相信真相还藏在水底。宋唐雯静故作镇静:“喂，你又怎么了呀，方梦瑶不是已经承认了自己害林雨溪的经过吗，而且指纹就是她本人的！”“方梦瑶确实是砸伤林雨溪的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陆阳惊讶问道:“你说她庇护真正的凶手，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方梦瑶之所以行凶和造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掩盖另一个人的罪状。”我这样继续说，某人显然已经紧张起来，“然而一个人只要犯了罪，无论如何掩盖，真相永远不会改变。你说对不对，这个案件背后真正的凶手——陆淞大学推理社社长，陆阳！”话音刚落，剧院里所有人都发出惊吓的声音，怀疑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陆阳身上，惊讶程度远超以往。
  但是陆阳居然出奇地冷静，双手仍然放在藏蓝色卫衣口袋里。
“我早就告诫过你，卫智，怀疑是讲逻辑的，在犯罪时间上首先就应该把我排除，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完美的……”
  “——是，我承认你的确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个证明甚至曾经严重干扰了我的判断和推理。因为死者赵俊凯是在21日下午死亡的，而那个时候你远在经开新区世纪城聚餐，并且即使回到普东区依然要陪着推理社的人去酒吧，逻辑上讲你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也就不可能是杀害赵俊凯的凶手。”
  “那你凭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和你闹过矛盾，还是觉得我的女朋友给你造了谣，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然不是这样。你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是因为你有完美的作案手法。”
  “我会洗耳恭听，看你怎么诬陷我。”

18小时前。
27日15:33分。

“章叔叔，我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凶手应该就是陆阳，可惜我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我把学校门口监控录像得到的资料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值得排查的。”
监控录像可疑人员:……
监控录像可疑车辆:……陆D·888XS、陆B·J32W5、陆B·9820V、京E·SB110、江A·H05R8……
“章叔叔，查陆D的那个车牌，这他叔叔罗雪松的，我相信车的后备箱里一定有线索！”
“你怎么确定这是他叔叔的？”
“因为他叔叔名字首字母和车牌尾号相同，而且他经常开车回富康宾馆，对，宾馆里应该也有犯罪痕迹！”

七天前，2008年12月21日，星期日，冬至。
上午09:34分。

赵俊凯看着手机上的地址，来到富康宾馆907号房间。“叮咚——叮咚——”他按响门铃。
陆阳开了门:“你迟到了20分钟。”
“你以为这里很好找吗，我可是差一点又迷路了。”赵俊凯瞧瞧房间里，“……怎么方梦瑶不在这儿？”
“你想多了。”陆阳请他走进房间，随后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打印纸。“这是你想要的，我想要的带来了没？”赵俊凯不理他，翻开文稿的大纲:“……嗯？怎么主人公换了？”
“你不会是没有带吧。”陆阳抽走赵俊凯手上的文稿。赵俊凯笑了笑:“你急什么，等我发表之后再给你钱也不迟呀！”
“也好。”这时，宾馆门口送来外卖，“你看，我给你带了一份，你喜欢的，东坡肉。”赵俊凯很高兴:“我终于觉得你这推理还算靠谱……嗯，非常不错，这个味道……嗯，棒棒的！”
赵俊凯怎么也没有想到，饭菜里被人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半小时后，他就熟睡在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

“后备箱？真可笑！你以为安眠药的药效很长吗，你不觉得赵俊凯醒过来就会从后备箱逃跑，而且后备箱里的空气起码也能维持三四个小时。再说，21日早上我可是在国际会展中心的，所以你说的这个不成立……”
我打断陆阳的话:“你以为在网上写一篇游记就可以作为不在场证明了？我看过死者舍友相同时间拍摄的场景，会展在21日这天已经没有多少人参观了，而你发布的照片依然人山人海，这本身就很可疑。要么你是前一天拍的，要么就是偷赵俊凯手机里的照片。”
“姑且认为这个不在场证明没有作用吧，但是你别忘了，后备箱……”
“是的，即使后备箱再小，一个成人也能撑三四个小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然而，在后备箱里放一个保温箱，让窒息时间大幅度缩短，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季默和顾馨蕾听到这里，忽然都同时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干冰！”
“一点都没错！”我说道，“让人窒息的不光是没有氧气，还有那固态的二氧化碳。”
台下有人勇敢站起来质问我:“你怎么就肯定我们学校的剧院里有干冰？”我认出他就是我和龙霖打架时待在旁边起哄的那个家伙，我沉默了几秒，只告诉他这一句话:“让我猜猜看，晚会期间，汉服社表演的时候，你只注意到咱们学校的校花了吧。”
说完，所有人笑了起来；他静静地坐下，不再发声。

21日，中午13:30分。

陆阳开车载着陆茜、方梦瑶、魏梓琳等人来到海盗船酒吧。“我把车停在学校，一会儿再过来。”陆阳让她们在新柏巷路口下车，自己便开车进入学校，把车停在剧院侧门的停车场。
“喂，江老师……我会修好的，修完之后我会记得锁门的，你有事就先忙吧！”陆阳通完电话，提着保温箱，从员工通道步入冷冻电机房……

“赵俊凯也许快要清醒，但是之前就被捆绑了手和脚，嘴里可能塞了硬物，不能动也不能发声。”章志走过来，走向陆阳，向他出示检验报告，“这是尸体四肢被捆绑过的痕迹，这是尸体体位不同时间的尸斑状况；而这个，尸体口鼻处的微量物证，来自你的宾馆房间的地毯上。”
台下众人望着沉默中的陆阳。

21日，20:51分。

陆阳把妹妹送回陆大附中之后，返回剧院。他关闭了暖气，将尸体从后备箱抬出，趁剧院正进行着话剧社的压轴大戏，用提前配好的钥匙打开储物间的铁门……
节目结束后，话剧社有人来储物间归还折叠椅，也许它在黑暗中没注意就踩到了尸体，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坏了折叠椅的一条腿。即使没发现尸体，它也听到自己损坏了学校的公共财产，故而默不作声，悄悄关上门，离开了。
陆阳为了让人尽快发现尸体，来伪造死者死亡时间，并完成自己的不在场时间，从储物间拿出了一把小提琴……
“你好，同学，我来归还小提琴，能不能帮忙开一下储物间？”
林雨溪说:“现在吗？好吧，跟我来！”
——21:37分。林雨溪见到死人，尖叫了一声。
“别愣着，我打电话报警，你去叫保安来！”
林雨溪跑向剧院正门口的保安室。

（本节完）

子喻

第十一幕·幕后

“你天真地以为指纹、脚印被你擦干净了，痕迹就没有了。甚至还故意留下死者半枚脚印，企图混淆我们警方的视线。”章志陪同其他刑警，走到陆阳身边:“你既然作为一个在推理案情上很有天赋的人才，就不应该做这么愚蠢的事。推理能力应该用来破案的，你却用它来作案，实在太不应该了。”陆阳的双手上了手铐，接过刑警手中的检验报告，一字不漏，细细读完。
我对他说:“只要作了案，一定会留下痕迹，不管这痕迹是多的还是少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陆阳望着我，微笑着，点点头:“……真是完美的推理，这件案子是我做的，我认了。车还没来得及清洗，后备箱里应该还有证据……”
  至此，推理结束，案情大白，真凶伏法，台下许多人纷纷赞叹不已，鼓掌和欢呼表示自己见到福尔摩斯。而我听到他们这样的赞叹，反而开心不起来，因为我想起第二次见陆阳的画面，而那个时候，是我对陆阳竖起拇指。
  他却辜负了我对他的崇拜，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直到后来，我听他在看守所里讲了一个故事，才明白，原来他的杀人动机，竟然也是如此纯粹。——网络小说《真空密室杀人事件》的构思，一开始并不是赵俊凯的，而是他最崇拜的陆阳学长的。2007年11月，赵俊凯被蒋鑫社长邀请，加入了推理文学社，而他很快与社团里的陆阳成为知音，两人开始互相学习，互相写作交流，渐渐变得优秀而出色，两人也经常创作推理题目考倒了许多社员，一时间陆阳和赵俊凯成为了推理文学社的“双人侦探”。然而时间一长，矛盾就产生了，蒋鑫决定退让社长一职，这让原本就很优秀的两人尴尬起来，陆阳内心渴望成为推理社的“第一人”，就将自己平时写作得到的灵感和创意与赵俊凯进行魔鬼的交易。后来，赵俊凯发表了一本卖座的小说，陆阳当上了推理社社长。但是很快，陆阳对于交换如此卖座的创意感到非常后悔，心里产生了嫉妒和仇恨。赵俊凯也因为得到了天大的便宜，欲望越来越强，再后来想通过金钱，与蒋鑫、宋唐雯静、季默等人进行交易，可是没有一个人做了像陆阳这样的恶魔交易。
终于在案发前几日，陆阳那罪恶般的嫉妒和仇恨，转化成他行凶杀人的借口和理由。想用自己创想的小说里的密室手法，谋杀一个曾经的推理知音。
  所谓的密室，无非是为了洗脱嫌疑而制造的障眼法，在永恒的时空环境中，自杀就是自杀，他杀就是他杀，魔术般的障眼法，终究会被人识破的。
  离开学校前，陆阳还有些话想单独对我说，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当然，他是被两名警察押解着。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其实我每个人都有怀疑，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一开始证据不明的情况下，你就确认这是一起他杀案件，并且准确认定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我觉得你是故意诱导我朝着错误方向进行推理才这么说的。后来我才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后背湿的，那种痕迹不是雨水造成的，而是你搬运和处理尸体流的汗水。”
“短信没有迷惑到你？”
“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别人，直到第二条短信我才看出破绽，因为第二条恐吓短信是方梦瑶写的，她其实比我更早推理出你是真凶，你是她喜欢的人，所以才设法阻止我深入调查。但是事情做多了都有破绽，第二条短信的语气、态度、语境和第一条完全不同。这也是我能推理到你头上的重要线索。”
“看来她这么做反而帮了倒忙。”
“第一天，你知道了我的水平，便想了一个障眼法，故意把手机拿给我看，实际上你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用赵俊凯的手机发了早就写好的信息，然后才赶紧关机。”陆阳点了点头:“实话告诉你吧，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应该把你卷进来。到昨天为止，我还低估你的能力，所以万万没考虑到，揭发我的人，竟然是一个被我忽略的人。”陆阳说道。“是吗，唯一做错的事？难道你一直认为杀人是正确的行为？”我对他痛骂，“直到此时此刻，你还不认输，还在为自己的犯罪行为辩解！”
  “从某种程度来说，一个好的推理大师，他不仅懂得如何寻找真相，还要知道如何作案和行凶，从这一点来说，我只是个推理上的失败者。”“你说的话永远不能让死者安息。”我对他表示惋惜。“我把人分为两类，一般人和会推理的人，我认为你是属于后者，而赵俊凯只是个一般人。”
  “那么既然如此，我也把人分为两类，罪犯和侦探，我认为你只能是前者，从产生杀人计划的念头就注定是了。”
  陆阳听完，微笑着仰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卫侦探，可能你说的没错，我应该是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以后牢里的日子我会认真反省的。”陆阳经过身后押解人员的同意，递给我一封信件，空白的信封上什么也没有。“拿着吧，入社答不出题时打开它，不过我相信，对于你来说是用不着的。”
  “这里面是什么？”我问他。
  陆阳没有答复，示意可以离开，在周围几名警察同志的押送下，他低着头坐上了警车。警车鸣着响笛，威严地驶向校门外，伴着白雪，笛声渐远。

  中午案情发布会结束后，我在综合楼606，被推理社追问不停。“你是怎么知道探长有车的？”宋唐雯静抢着问。“他告诉我的。”
季默抢问:“你是怎么推理出司琴说的人就是他？”“司琴说她见过一个人，个子很高，戴着眼睛，是个左撇子，并且穿着蓝色衣服。司琴描述的其实是绿色衣服，这是因为舞台高架上灯光泛黄，影响她的色觉。而孟佳琪说的证词，是为了让陆阳避嫌，因为她暗恋陆阳。”
司徒楠:“你怎么确定凯凯发表的小说是探长写的呀？”“我读过那篇小说，发现里面的主要人物姓名的首字母其实暗示了推理社的人。”
“冷悦，陆阳……”司徒楠想了好久，突然叫道，“还真是耶！你好厉害喔！”
“你不怀疑蒋鑫是因为陆探吗？”魏梓琳问。“案发时间在晚会结束前，我和一个人打架，那时候音乐停了，说明蒋鑫绝对一直都在控制室里。”
洛升举手的动作让我注意到他：“我也想过储物间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是搬运尸体的时间你是怎么确定的？”我说：“案发现场有支长鼓，晚会时金莱有表演过，而既然能在现场发现它，说明晚会快结束时才有人把它放进储物间里，所以从时间上看，凶手搬运尸体的时间起码晚于林雨溪最后一次统一锁门的时间。”
“之前你觉得陆探有哪些可疑的地方？”王岳明问。“孟佳琪学姐说，陆阳不太喜欢艺术，那么他怎么还会借小提琴呢？而且让他的嫌疑增大的还有很多细节，比如我判断凶手是左撇子、戴着眼镜……”
“那你说说……”“你怎么确定……”“是什么让你……”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复纠缠着我，所以下午我向章志要了一个人。“大家好，我是京北市协宁区公安分局的法医……”没等刘铭从门口进来进行自我介绍，就有人尖叫起来，不一会就都被大家认出，团团围住。原因很简单，刘铭不仅是个专业水平超群的法医，也是一个推理作家，从他们惊喜的表情可以看出，很多人都读过了《尸语》这本侦探小说。
顾馨蕾简直像打了兴奋剂:“刘法医您好！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微博我都有一直关注的！我想听听您如何推理出死亡时间的，可以吗？”
“……这起案件中，尸体一直在汽车后备箱里，汽车又开了暖气，导致法医们都无法准确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我也不过是刚好了解国际上最新的法医学研究报告中，有提到关于温暖环境下尸体内外的异常和变化规律……”

……
“先生您好，想喝点什么？”
“麻烦来一杯红色漩涡。”
“好的，稍等一下。”
这款鸡尾酒酒精度不高，但是容易上瘾，喝过一杯就欲罢不能。正如这名字，一不小心，就会卷入一个漩涡里，再也出不去。
“看上去复杂的人有很多，本质却完全不同。一类是向深邃的心灵里欲求险恶，另一类是向高难的智慧中寻找慰藉。”听到这里，我转头一看，宋唐雯静坐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笑了笑。“我想知道你的破案思路，写在我的小说里。你应该不介意的吧！”我注意到她的手中也端着红色漩涡。“那我想知道，我在你的小说里用什么名字？”
“程小清，怎么样？”她抬起酒杯，准备和我庆祝。
我故意将高足杯收回，不与她碰杯，在她傻眼的目光中将鸡尾酒喝干。“我干了，你随意。”

杀人案件在校园里结束了，星期一又是个平常无奇的日子。这一天，我在推理社强烈请求之下，做了一个社长级别的题目。
“什么叫社长级别的题目？”我问推理文学社在场的人。洛升说:“很多人想当社长，都要先做一个考题。既然陆探不在了，这个是蒋鑫出的，你先把这个题目做了。”我接过洛升递过来的信封，打开一看，是个再熟悉不过的题目:
——某个公司里共有二十四个员工，他们轮职排班，但唯独第五个休息。请说出其中的中国籍员工？
“其实题目的意思，是暗示二十四节气，第五个休息，是指这些节气日当中只有清明才放假，而所谓中国籍，就是节气名中的第一个字是百家姓的姓氏，所以这题的答案看看百家姓就全部知道了。我知道的，白露、谷雨、夏至，这几个都是……”
推理社的人都不说话，仔细并认真想了想，发现答案的确如此。“探长一定给你提示了吧，”魏梓琳这么说，“凡是推理社想做社长的，必定由社长出题，才能当下一届社长，而且每届都如此。因为是秘密，除了当过社长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所有人都这么说，加上我强烈的好奇心，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打开了陆阳给的信封。信上写道:
如果没入社前打开此信，证明你输了，请保守这封信的秘密，留给下一届。
“原来社长的秘密是这个！这太让人……”季默失望道。“等等，”洛升推理了一会儿，“那岂不是除了蔡神，蒋鑫和陆阳都打开过，否则秘密早就像这样泄露了！”
估计此时，正在校外实习的蒋鑫打了一个喷嚏，裹紧了外套。
“既然秘密公开了，那下一届的社长该怎么选呢？”王岳明狠狠地抓了抓头皮。无论何时，法律专业的董云永远是冷静地分析者：“不论怎么选择，推理能力一定是第一考虑因素。”
部分人同意地点头。
晚上宿舍里，吴协要我把那只准备给可妮的盒子还给他。“怎么，你不追她了？”
吴协冷静地说:“我决定了，我放弃对可妮的追求，她太好了，我感觉我配不上校花……”
“这就对了，看问题要客观，实事求是。”我鼓励他，“放心，世界上好的女生不止可妮一个。”
“是啊。等时间一长，我就能忘记了。”吴协叹气，紧接着态度一下子转变，“老卫，明天你陪我去看动漫展吧！”
“……动漫展？”
“是啊，动漫展，Cosplay！应该有很多好看的妹子吧！”
我忽然想起，某人也会出现在年末动漫展上，吴协看到她又会发生什么戏剧性的结果呢？想到这里，我内心暗自笑了很久。“……好……我陪你去！”


（本节完）

子喻

后记

  “打开信封了吗？”玻璃的那一边，陆阳显得特别憔悴，几乎不见昔日的威风凌凌的气质。我说:“打开了，感谢你写的特殊提示，我没能加入推理社。”
  “你不必为我而难为情，”话筒那头陆阳的声音也很沧桑，“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不仅正式加入了推理文学社，还幸运地当上了社长。”
  “说说看？”
  熟悉的节奏在听筒里跳动：“你换了一个发型，说明成为了焦点人物，想好好打扮。右手掌根部有红肿，是经常用鼠标的表现，而大一的课程里没有上机课，你也不像爱好玩游戏的人，以你的经济能力你还没有购买电脑，只有可能是常去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也就是为社团忙碌的表现。这些细节，再结合你的语气和用词，不是当上社长就是去当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而后者在短时间里是不可能的。”
  “你的推理能力还是这样厉害，”我看着他那无神的双眼，淡淡提到，“……方梦瑶被判故意伤害和诽谤两项罪名，在江南省女子监狱关五年，听说她表现良好，有减刑的机会。”
  “是吗。那我还不错，再过一年零六个月就彻底结束了，不需要什么值得留恋和眷顾的。”陆阳说得很轻松，但我感觉他似乎已经对他最喜欢的推理，对其他所有有趣的事物不再感兴趣，完全被时间麻木了，被时间征服了，即将成为一个命中注定的事物。因为他非常清楚未来的某个现象，而这可是他原来一直期望的能力。“……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推理文学社要不要加入中国高校推联会，你不用感到有太多压力，让他们投票决定吧。还有，我妹妹来看过我，她仍然对你有看法，你小心一点。”
“你是说陆茜？”我想了想，“她暂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过段时间，也许会好的。”
离开前，陆阳弱弱地笑了笑：“最后，希望有一天，你能把我的故事写成小说，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看看。”
“……我文笔不好，不过我会尽力的。”
  离开看守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食欲不振，精神有些恍惚，差一些想放弃推理这个爱好；因为我受到陆阳的感染，不敢推理未来世界，生怕知道一个不可逆转的事、一个步入危险的人和一个命中注定的案件，并且明知不可挽留却不知所措。
  “社长，你怎么了……司徒楠让我来问问你，下个星期的课我们准备学习什么？”宋唐雯静突然走到我的身后，问了一句。
  “我没事……嗯，下个星期就从数学开始吧。”
  “社长，数学和推理文学有什么关系呀，一个是理科范畴，一个是文科范畴，两个范畴没有交集，又互相不挨边？”
  “推理的基础是逻辑，逻辑的基础是数学，学习数理逻辑很有必要。”
“可是我们社从来没上过数学呀，这会不会有一些不妥，要不改成短片谜题吧，或者举办一个推理文学比赛也可以呀！”
“我听出来了，你不就是不想学数学嘛，大不了就依你，弄你擅长的推理微小说！”
  “是是是，卫大社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懂啦！不就是数学嘛，有什么难的嘛！”宋唐雯静忽然收到一个信息，低头弄弄手机，我瞥了一眼，见她删除了很多金莱发来的短信。“哦，对了，社长呀，我现在去吃饭，然后等我回来你再继续好好地教我推理，不许推辞噢！——那我就先走啦，晚上见！”
  见她终于离开电子阅览室，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在电脑前打字:
银座的金鱼:案子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的，觉得我在剧院的推理如何？
心有灵犀:说实话，这个案子其实算不上复杂，我觉得非常简单呀，你居然花了五天时间才解决，而且还被卷入舆论中了，你不觉得丢人呀！（白眼）
银座的金鱼:有本事你就来陆淞，我保证不骂死你！
心有灵犀:哈哈，好久不聊，老哥还是这么毒舌！（小敏故意发出吐舌头的语音。）
银座的金鱼:要不是你想写小说，我才借个案子给你参考，要不谁会闲地无聊发给你看呢！
心有灵犀:行啦行啦，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较真嘛，虽然你全部说完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林雨溪的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疑问）
银座的金鱼: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心有灵犀:好奇，不可以啊……要不，我可以讲讲宋扬的事？（坏笑）
银座的金鱼: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心有灵犀:我去，又骂我？这是我推理的好不好！

  ……
  大一上学期即将接近尾声，当校园各处不约而同挂上“欢度元旦”的横幅后，才发觉这个全民欢腾的奥运之年已经过去。
  其实除了旧的一年过去了，一个刑事案件也过去了，一个人的记忆同样过去了。
  “雨溪，火车票买好了吗，你什么时候回家去？”蔚荣侧抱着林雨溪，在她额头亲了又亲。“早就准备好了，明年春节过得早，我怕晚了就买不到车票。”蔚荣微微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想的真远，以前暗恋你的时候居然没发现你有这个技能！”林雨溪食指点了他的胸脯:“这是推理出来的，不是什么技能啦！”
  “推理？你跟谁学的？”蔚荣有些疑惑，有些惊喜。
  “这个需要学习吗——或许要吧——或许是我的大脑被开发出潜在的推理能力啦！”林雨溪歪着头，“唉，搞不好我就要去拯救世界啦！”
  “嘿，你睡了一觉，想象力变得这么厉害啦！”
  “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你呢！”林雨溪停步，低下头玩弄着头发，认真地有些可爱，“——谢谢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在我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蔚荣将她搂入怀里，眼眶湿润:“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我就相信，你是我的命中注定，是我的公主，哪怕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不是你的王子！”
林雨溪深受感动，含情脉脉，慢慢抬起下颌，两人脸部渐渐贴近，互相牵引……
  我不再望下去，转过身微微一笑，无声无息地离开公园，尽管脚步走地再快，回忆来地再汹涌，头也不敢再撇回去看最后一眼。一阵风过来，裹紧衣领，居然还更冷。
  “……等一下……”
“……怎么，我表现的……不好？”
“……不……是我的耳朵突然很烫……”
  “嗯，傻瓜，因为我好想你呀……”
  两人又抱在一起，融化了湖中央亭子上的雪。公园又被久违的日光散满，恍若一座白色城堡。
  ——传说在许多童话故事里，爱情这个使命最后是交给公主和王子来完成，而手持长剑的铁骑者将会继续守卫并默默地保护着他们，不让美丽的公主、善良的王子以及更多无辜的人，受到来自遥远恶魔山崖上火龙的危害……
  这是一个骑士应有的守则，也是他的精神。
  不，这就是侦探。


（本案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