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杀死了谁（二）》 作者：子喻

子喻

贰

这里有两个问题。
  ——李朝英杀了谁？
  ——李朝英怎么死的？
  昨天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今天一定争取解决这两个问题！所以，我放弃了剩下没有完成的作业，趁着爷爷奶奶不注意，又偷偷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出去。但愿这个周末我能找到一些线索。
  哎呀，腿软了。
目前为止，我遇到的真正的案子为数不多，何况是这样的命案，所以当运动员死亡时，我还没有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肾上腺素冲昏头脑，一味地瞎激动，以至于没怎么观察死者的死亡特征和表象，死因是什么也只有自己亲自去公安局问问，不过警方多半是不会允许公民自行调查的。
  两个问题中，第二个问题似乎更易于我去探究，这可能也是目前我唯一能寻找到线索的方向。
  当然说起来容易，事实上根本无从下手。
  对了，既然李朝英死地如此突然，而这突然间的猝死一定是有某种诱因和导火索的，找不到死后的线索，我可以找他生前的线索，说不定大有用。
  第一时间，我想到了马拉松大赛的体检医生。
  因为听说每个运动员跑步前要接受相关体质、健康方面的检查，避免竞赛时发生意外。——也就这么说说而已，意外谁也避免不了。
  太阳渐渐升上，才反应过来，早上出门忘记戴帽子了。
  ……
  又是联系了大赛组委会，又是询访其它运动员，几经辗转，花了半天时间，我终于找到了一位叫马轼的医生，本次大赛所有体检方面的事务都由他负责。“叮咚——”我举手按了按门铃。屋里人前来开门。
  我礼貌说道：“叔叔你好，我叫卫智，之前您应该听说过有一名运动员死在赛道上的消息了吧，我想对他了解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耽误您几分钟，问你一些问题？”医生今天休息，在家里的穿着比较休闲，他看上去也才三十不到，无框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一头乌黑健康的短发对比着医生特有的白皙皮肤，显得特别年轻。简单观察了我之后：“进来吧，我拿拖鞋给你。”
  马轼医生是昱南红十字医院内科的主任药师，从他家里布满一些奖章和锦旗可以看出他的业务水平高超，从交谈的话语中，我能推理出他智商挺高，才二十一岁就读上医学研究生，真是年轻有为。
  “张护士，麻烦你帮忙再复印一份李朝英的体检单。”马医生向医院打了一个电话。
  “叔叔，之前警察也找过你要了体检单吧？”
  “嗯，对，还把我带去局里问话，当然了，人不是我杀的，所以与我无关。”
  “我来你家之前，看到有一个女的在你们小区门口乱晃，她好像很生气，盯着你家窗户半天……你认识那人吗？”来马医生所居住的小区之前，我确实注意到这么一个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多岁，她穿着艳丽，桃红色连衣裙、深色丝袜、银黑色高跟鞋，右手拿手机打电话，左手还拿着一串汽车钥匙，估计是小区门口那辆粉色保时捷。
  “她……她是我女朋友……我们吵架了……不用管她……”马轼扶了扶眼镜。
  “你之前认识李朝英吗？”
  “不认识。”
  “比赛前，他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没有，哦，或者有……我不知道。”
  “体检是在比赛前多久开始的？”
  “前十分钟。”
  “李朝英的体检状况如何？体检都有哪些项目？”
  “等会拿体检单给你吧。”
  “除了他，你有没有见到其它人有异常情况？”
  “没有。”
  没等多久，护士来敲门了，她给马医生拿来了体检单。马医生慷慨地把李朝英的体检单借给我看了看。体检单的项目有血压检测、血糖检测、尿检和其它与比赛相关的检查，指标都很正常，没有看出异样。“体检没通过肯定是不允许参赛的，如果检查出身体有状况或者注射过兴奋剂等违禁药物，我们会立刻通报组委会，取消违规者的比赛资格或者让成绩无效。”
  看过，听完，我觉得李朝英死得愈加不正常。
  “……我可以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从书包里找出纸和笔，借给他。“你是叫卫智是吧，”马医生拒绝了，“调查命案是警方的事情，作为学生，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所以呢，侦探游戏到此结束，我就不陪你完了，你快回家写作业吧。”他把我“赶出来”之前，我悄悄地朝他家鞋柜底下丢了一张写有我姓名和电话的卡片，不过可能掉在角落里，他恐怕不会注意到。
  本来还指望着能在医生家里多问出一些线索，谁知线索就断在这里，好吧，侦探游戏还没开始，就这么快地结束了。
  ——不行，至少还得问问何韬才能罢休。
  何韬是职业竞走运动员，这次他其实是陪着老同学李朝英为了组队凑人数而来比赛的。他说，自己平时和李朝英交情并不是很深，只是偶尔彼此有困难时互相会帮个忙，两人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很遗憾，他就这么死了，才二十八啊，你看看，多年轻，”何韬正说着，眼眶有些湿润，鼻尖泛红。
  “您知道他在跑步前有没有反常的举止？”我拿着随身携带的纸笔，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没有，就是比赛时他总躲着我；哦，等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去健身房找英哥的时候，见他和一个人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他们发现我来了就不说话了。”
  “您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吗？”
  “我想一想……个头差不多一米七五，偏瘦，皮肤很白，戴眼镜，没有框的那种……”
  这几个关于外貌的描述，一下子让我有了思路，因为他这话分明就是描述马轼医生本人呀！我记得马医生说过，他十分肯定，从一开始就不认识死者李朝英，但如果何韬所言真实，那么马轼就是说了谎，如果马医生说了谎，他的其它言论也就缺乏真实性，甚至可以推理，马医生与李朝英的死亡有着某种内在联系。
  当然，现阶段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假设，是虚构。但至少体检医生马轼是可疑的，并且他的嫌疑在我心里的分量增加了。无论如何，我要第一时间向警方反映这个情况。
  我正前往市公安局，小敏打来电话。“哥哥，你在哪里呀？”“公共汽车上。有什么事吗？”听起来好像她很激动的样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我终于被表白啦！”
  “你说说你们，马上六月底就要中考了，不着急考虑上哪个高中，整天想着喜欢谁或者被谁喜欢，有意思吗？”我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那哥们谁呀？”
  小敏在电话那头兴奋叫道：“是杨杰！之前和你说过的，我们年级的大帅哥！”
  杨杰？我之前观察他的时候，也没发现他缺爱啊，怎么这么突然就向我那花痴妹妹表白了？
  “肯定有原因，你小心点，千万别上当！”
  我本来是好心劝她，没想到她居然跟我急了：“喂，你什么意思嘛，人家喜欢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现在，你应该说好些好听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那么喜欢分析、推理；要是喜欢一个人也有原因，那为什么你和沈莹又分开了呢？哼！”妹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不过没等我回话，她就先挂断了。
  太阳渐渐斜着落下，似乎有意和公共汽车赛跑。汽车就像条虫一样，一点一点在城市路间爬行，显得笨拙。等到我终于在公安局附近下车了，太阳也躲在西山的身后，一转眼，天色就暗了。
  我爸出差了，他的同事们也没注意我一个人来找刑警队。一开始我来找王志刚大队长，他当然是拒绝我的，待我说明马医生的可疑行径后，“情况我们知道了，我们会派人去健身中心调查的，你回去吧！”
  “记得是康体健身中心！”我说，“我真的觉得马轼很可疑，真的！他本来就认识死者，还当着我的面说不认识！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凶手！”
  王队长听我如此执着，不耐烦地对我说：“李朝英是过度疲劳引起的心源性猝死，除了赛前体检在右手手臂留下针孔，全身没有其它外部创口，没有服用药物或者毒物。所以这是自然死亡，没有什么凶手。”
  “不对呀，一定是你们漏了什么细节……”我又想了想，思维开始不自觉地发散，“被李朝英杀死的人是谁，那名死者的某个家属或者亲戚也许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李朝英的犯案，然后对李朝英进行人身报复也是有可能的呀！”
  “——行了行了，你没完没了还！看在卫震东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案子你别瞎掺和了。”
  即使我被赶出来，我依然坚信他们公安机关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这一点他们自己也应该十分清楚，因为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们早就对这件案子当作意外死亡的案件并且结案处理了，既然目前尚未结案，想必他们一定还在进行调查取证。
  果然，躲在公安局外马路不远处的一家冷饮店里，我观察到他们刑警队出车了，大概是前往康体健身中心的方向。
  夜幕降临，我无所事事，只好回家。
  妹妹小敏为了学习写有关于推理悬疑之类的小说，自己背地里下功夫学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学和读心术，我想跟着她学几招，从警察口中套出有关李朝英杀人案件的线索。虽然这次对象是警察，难度有点大，但是我对她的本领是有信心的，我是亲眼见过她用读心术将一个赌场老千绳之以法的。
  但是，问题来了，今天傍晚我似乎惹她非常不高兴，看她躲在房间不出来见我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在她没消气之前，她是不会教我读心术的。
  好吧，为了世界的和平与美好，我也只能豁出去了；我暂时放下架空的哥哥的面子，向她坦诚我在问询方面的不足。在我的百般恳求之下，我终于听到房门里边小敏开了金口：“你让我教你读心术，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二话不说，我先答应下来：“没问题，什么要求？”
  “你确定？”
  每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会有不良的预感。
  “……确定。什么要求呀？”
  “找沈莹表白去！”
  “啊？！”
  我再次来到公安局的时候，是学会了读心术第二天的下午。嗯，是的，星期一，我逃课了。人生的第一次逃课，感觉很不好。
  “——什么？你有李朝英作案时不在现场的证明？”王志刚队长有些震惊。
  “是的，我有他在健身中心的照片。”我不仅逃课，还说了谎。
  “你确定5号晚上他也在？”
  线索一：案发时间是本月5日晚上。
  “不确定，不过从时间上看是来不及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健身中心离世博别墅区只有两个路口的车程，什么叫来不及！”
  线索二：案发地点位于阳明市北市区的世博别墅园。
  “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
  趁队长还没发现之前，我赶紧找借口离开公安局，乘坐公共汽车前去得知的案发地点。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我用小敏教的问询技术向小区保安打听到了前段时间发生在郑家豪宅的惨案。
  这位被李朝英杀害的富豪，名字叫郑季中，按照保安哥哥的说法，我推理郑季中应该是一位开矿的老板，年龄大约五十多岁，家中还有两位年过八旬的老人，他们三个人都在月初那次惨案中命丧黄泉。
  “是呀，想想都后怕，我们保安队长都已经被物业解雇了。”尽管事件都过去了几个星期，保安哥哥这么说着，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吧？”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注意到远处郑家的豪宅都开了窗，窗帘也都好像被人拉开了，由于案发在夜晚，人都死光了，除非是警察违反规定把窗帘都拉开，否则只能说明屋里还住着其他人。
  “可能是郑季中刚结婚不久的妻子，她今年搬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人家好像三十岁都不到，很年轻，也很漂亮，身材也不错……”保安哥哥羡慕地快要流口水。
  “看来你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
  “嗯，我不知道，没问。”
  很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如何在惨案发生时躲避了谋杀，而她一个人继续住在发生命案的屋宅里难道就不害怕吗？如果她是凶手，那警方又为何没有调查她，而是放她继续生活？
  当我走近郑家豪宅后，心里的这些疑问多半已经有了答案。——别墅旁的车库里，停着一辆最近刚洗过的粉色保时捷跑车，这特别的车牌号我在马医生家的院子门口记得很清楚，滇A·DJ888。

（本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