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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暴雨来临之前
【列车前方到站——成都站。】
车内广播响起的时候,我正切开了眼前菲力牛排的第一刀。本来三十分钟之前就应该出现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现,一个人不守时到这种地步,相信他也不能对我先一步点了牛排的举动说些什么。
时间是晚上五点四十分,窗外的天空愈发阴沉,看来天气预报说的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一般来说,这种天气肯定不是个约人的好时机,我也十分不愿意赴这个连来人是谁都不知道的约。可是,今天早上发到我手机中的匿名邮件让我不得不来到了他说好的这个地点,这个车厢之中。
【关于冯莎莎的死,我有一些重大发现想跟你聊一聊。】
冯莎莎,我再度想起了这个名字。那是我还是一个私人医生的时候负责的一个病人,有很严重的糖尿病,需要定时注射胰岛素。这本来不是什么致命的病,不过她却在去年的这个时候离开了人世,要说为什么——
“是张宇医生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定神一看,不知何时出现在桌子对面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衬白色衬衫,打着黑色领带,面容憔悴的三十岁左右男子。仿佛在给人吊唁一样。看来,这就是约我出来的人了。
“是的。”我回答,注意音调尽量没有抑扬顿挫,不带感情。
“啊,抱歉抱歉。因为拎着这么大一个行李箱,移动的时候比较困难,花了好久时间才从其他车厢摸过来的。这节车厢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不开门。呀,早知道就不买这儿的座位了。”
说着,男人将一个40寸左右的黑色行李箱单手拎到跟自己视线平行的地方,示意我看一下这就是他迟到的原因。我尴尬的点头,不知作何表情。
“那个,请问您是……”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冯莎莎的男朋友。”他露出了笑容,尽管看起来很疲惫,“这次叫您出来呢,是想跟你聊一下莎莎的事。”
冯莎莎有男朋友,我知道。之前她经常和我提起,只不过真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叫我出来,是为了冯小姐的案子?”
“啊对对,就是那宗案子。”说着,男人拿出一张名片,“不瞒您说,我是干这个的。”
接过名片,上面印有“成都公安局,赫让”这样简单的字样。嗯,警察?
“说来惭愧,作为警察,不说自诩神探,我也算是在我们这圈子里小有名气。可作为男友,我却是大大的失职……不,作为警察我也是失职,居然让那个案子……”
那个案子,那个发生在一年前的,冯莎莎的案子——
“成为悬案。”
啊,雨下起来了。
第二幕 赫让的叙述
在这里就不过多赘述我有多么爱她了,反正跟你说了也没有用。但我要说的是,如果可以重来,我死也不会让她上那个什么该死的1163!
那是发生在从北京开往长治的K1163次列车11车厢里的事。
莎莎一个人去长治进修学业,她知道我忙,没空送她,一向如此。天呐,如果你现在可以体会到我对我之前的行为多么的后悔,那么对不起,请在你体会到的心情上面乘以十万、一百万、一千万,那才是我现在的真正心情。
不过这次她也不是独自一人不是吗?她有你陪着,医生。莎莎有很严重的糖尿病,自己又不敢给自己打针,所以才需要你陪着。而且,有你这个医生在旁边说明情况,原本不让带上车的注射器也可以视情况被放行了。
可问题就出在注射器上,你知道的。
在火车上,莎莎就坐在你的对面,你们临过道,那排座位上没有其他人。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是多方打听,现在手里的信息不会比专案组那边少多少。
列车刚从月山出发的时候,你离开了莎莎身边,我记得口供里面你说你是去上厕所的对不对。然后,坐在你们斜对面的一位女士说因为列车的颠簸,莎莎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但是莎莎没有反应。
她疑心起来,又害怕一个人过去查看情况,就叫上了坐在自己对面不相识的男子,以及刚好路过的乘务员,上去查看情况。然后,不管他们如何呼喊,莎莎都没有恢复意识。
身为护士的那名女士最后断定,莎莎已经死亡。
事实也是如此。
好了,接下来才是事件的重点。
让我们来看看法医是怎么说的。在这里我也懒得拽那些我自己都听不懂的名词,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吧。莎莎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之间,死因是中毒,毒物是硫喷妥钠,常被用来给死刑犯注射死刑的那东西,因为也被药用,所以不是特别难搞到。
啊啊,听到注射,你的脸色都变了哟。
你应该早就听说了吧,毒物进入莎莎体内的途径。
没错,是注射哟……
第三幕 暴雨已至
窗外的雨彻底大了起来,车厢里面都可以听到雨滴拍打铁皮的声音。
赫让大概讲了一个小时或者更长,从所有人怎样陷入恐慌到何时报警到搜身无果,应有尽有,仿佛他就在现场一样。这期间我一直盯着窗户在看,看雨滴打在窗户上,溅开一个个不甚完美的圆圈,仿佛他可以晕开我的思绪。
在他提到了“注射”一词后,我想要轮到我说话了。
“我大概明白你来这里的目的了。你在怀疑我是吗?”我说着,在座位上点燃了一支烟。“如果你手头的资料齐全,就应该知道在案发之后,我查看了自己的包,发现我的注射器不见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警察。事实很清楚,有人拿走了我的注射器,企图栽赃陷害我。”
“也是。毕竟在你的口供之中,你一共离开了座位三次,抛去最后莎莎的死被发现的那一次,还有两次。莎莎有上了车之后就睡觉的习惯,也就是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谁都有可能去你包里找到注射器,用自己带着的毒物给莎莎注射。”
哼,嘴上虽这么说,但脸上却完全不是一副相信了的表情。
“或者用自己的注射器注射,然后拿走我的。”
“这个我想不太可能。注射器用的一定是你的。”赫让肯定,“我想警察这边应该没有让你知道,但他们从某个站点的站内垃圾桶里面找到了被遗弃的注射器和药瓶,上面确实沾有你的指纹和你诊所的名字。看上去像是专用注射器呢。”
“嗯,我会给我的注射器印上诊所的名字,也算是一种文化建设和宣传。”我回想起之前开的诊所的名字,“那是在哪个车站找到的呢?”
“新乡。”
“我根本就没在那一站下过车。”
“嗯,车站的监控那个男子,他从15号车厢出来到丢弃注射器再到离开,全程都被拍了下来,虽然没有拍到脸,但从背影分析不是你,而且监控显示你也没有下过车,所以你的嫌疑早就被排除了。”
“这种话你早说啦,害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我松了一口气,洗清嫌疑的感觉真好,“说到底,没有人会傻到用印着自己诊所名字的注射器去杀人吧?”
“嗯,确实是傻了一点。”赫让皮笑肉不笑,他一直没有点东西吃,“今天叫你当这里,就是希望你能处在和当时差不多的环境之中,在这种绿皮车厢内,我觉得你可以想起更多的东西。下面我要开始我的提问了,要问的问题有三个:一、莎莎上车之后有吃什么,又是在什么时候睡觉的。二、谁知道你注射器的位置。三、你有没去过其他车厢的证据吗。”
“唉,你这第三个问题还是在怀疑我喽?”
“请按顺序回答。”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这种东西警察都已经问过了不是吗?用你手上的资料查啊笨!我居然放弃了宝贵的时间,陪一个女友死了之后得了失心疯的警察玩这种侦探游戏。
“冯小姐上了车之后一直感觉不舒服,作为男朋友你应该知道,她晕一切交通工具,所以一上车就睡了。大概十二点二十左右,就是快到安阳的时候,我先叫她起来,然后给她打了胰岛素——顺道回答了你的第二个因为没有背着人,所以当时离我近的人只要有心,谁都能发现注射器的位置。接着从乘务员那里拿了两份火车餐,吃了饭。途中她不小心噎到了,就你说的那个护士,那个第一发现者递给了她一瓶水。我看了,没有拆封,然后才让她喝下去的。之后她突然说困,就睡下了。完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你期间那两次厕所……”
“一次是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一次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在下午,冯小姐睡着以后。”
“好吧,我们来谈谈第三个问题。”
“我知道,你是怀疑那个丢注射器的是我的同伙,我把东西给他了对不对。不过关于这一点,列车上的乘务员可以证明。哎呀,没有想到我的无心之举现在可以成为救命的稻草。因为冯小姐的身体情况如此,我哪天可能又吃坏了肚子,一直想去厕所,就拜托乘务员——啊,就那个发现者之一的乘务员——多顾几眼这边。因为我们那个车厢是补票办公的区域,他就在那个办公区待着完全没有离开过。事后,那个乘务员给我证明,除了上厕所,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冯小姐,更别说去其他车厢了。当然,也没有人接近我。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和冯小姐的座位边上都没人,视野开阔的很,如果有人接近我,不被发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嗯……是这样啊。”
赫让的表情看上去很困惑,不过他对我的怀疑应该是已经解除了。我如释重负地喝了一口红酒润喉,然后开始解决已经冷掉的牛排。
“啊,对了。”我决定给他一点提示,“不知道你那份资料中有没有提到……”
“什么?”
“那个护士,有注射器呢。”
第四幕 齐聚一堂
“这不可能。”赫让一口咬定,“如果她有注射器的话,警察应该搜的出来。”
“我也纳闷呢。”我说,“刚上火车的时候,我确实看见了她向铁路警察提出了和我们一样的申请——能不能带注射器上车,她的理由似乎也是糖尿病。她自己好像有。”
“也许是在警察来之前处理掉了。”赫让思索,“可是,处理到了哪里呢?”
“场所很多呀,如果是最细的那种针管注射器,其实折断的话很容易藏匿的。”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注射的机会啊。”
“等等,没有吗?”我提示道。“比如,那个时候……”
“看来你心中是有自己的推理了呀我的大医生。”赫让说,“要不改行当侦探如何?”
“按照我的推理,那三个人的机会是同等的。谁都能从护士的手中拿到注射器,谁都能从我的包中取出我的注射器,谁都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去其他车厢见那个男的,谁都能……”
“不过,还是那个人嫌疑最大不是吗?”
“嗯,是啊,而且也最有条件。”
“可是,TA和莎莎的关系是什么呢?”
“这就要靠大神探你的推理了。”我决定挖苦一下他,“或者你直接去问TA本人也可以呀。”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如说,现在就可以。”
“啊?”
“往你左前方看,从咱们这个桌子开始数第四排的地方,注意别被看见。”
顺着他的指示,我看了过去,在那里坐着的,是护士,男人,和乘务员三人。乘务员没有穿着制服,不知道是今天不当班还是不干的。不过这里虽然是车厢,但也不是他的工作场所,应该只是不当班吧。
“你居然把他们也约了出来啊……”
对赫让的执念,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和你聊完,我就打算去和他们聊聊。”
“喂,你算了吧。”我有些急躁,“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去找那个丢弃注射器的人吗?我们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啊,你这样闯进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很困扰的。”
“找丢注射器的混蛋那边有警察追着呢,那家伙跑不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赶在那混蛋被抓到,招供之前,把主谋制裁掉。”
“都说了,哪有主谋啦……”红酒上头,我有点晕,“等等,你说……制裁?”
“你以为我这个箱子是干啥的。”赫让踢了一脚他的行李箱。“我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然后扔进这个箱子里面带走!”
“不,你不能这样做。”我有些恍惚,“这样你会被抓的。”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赫让笑道,这次看来倒是挺开心,“不过尸体不能在这里被发现,会给人家添麻烦的,所以我打算费些力气,先离开这里抛个尸再去自首。”
“你知道作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人,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不,你阻止不了。”
赫让说着,离开了座位,走向了那另外三人。
啊啊,真是够了。
雨,还要下多久啊。
终幕 此为新闻
本报讯
今日,在我市市郊的森林公园内发现了一具尸体。在森林中玩探险游戏的孩子们第一时间发现并报了警。据悉,尸体被装在一个40寸的黑色行李箱中。目前,警方已经展开调查,死者的身份有待进一步确认。
下面请看我台记者发来的现场报告……
问题:(1)在K1163次列车上毒死冯莎莎的究竟是谁?用了何种手法?合理分析其他人不是凶手的理由。(2)在森林里的尸体是谁?赫让用了何种方法离开?
附表:
(K1163次列车座位表)
(K1163次列车时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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